五城兵馬司座落於中城,中城獨於東西南北四城之外,相臨皇城,不僅是五城兵馬司座所在地,還是朝廷各級衙門的所在地。
五城兵馬司門前有兩個大石獅子,坐南朝北,張牙舞爪,極具威嚴,這一日,天空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五城兵馬司院內的大鼓就想了起來。
咚咚咚……
鼓聲急促,仿似行軍鼓曲,一名名在令堂等待的巡檢,校尉,統領,知事臉上流露著苦澀之色,朝著白虎堂奔去。
一個月前,當今陛下禦筆親點了一個總指揮使,這個總指揮使看上去年紀輕輕,說話也和善,卻非常喜歡沒事搞事,按以往,如今大夥正在熱乎的被窩摟著婆娘睡大覺,可而今卻要卯時初就得在令堂等候點卯。
起初,大夥以為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忍上幾天就過去了,沒想到都一個月了每日的點卯依然不斷,更惱火的是不按時點卯會被扣除當月糧餉,是真扣啊。
原本兵馬司油水就少,加之有錦衣衛和步兵統領衙門搶生意,兄弟們平日裡都窮怕了,被扣了幾次,都老老實實來點卯,反正就是起的早點,起完卯又能回去睡大覺了。
好在這個總指揮使不四舍五入,不克扣糧餉,只要你按他的規矩辦事,每月準時發薪資,想一想,今日便是發糧餉的日子,眾人的腳步又快了不少。
白虎堂,五城兵馬司機要所在,擱在戰時就是中軍大帳,寬二十丈,長四十丈,足足可容納數百人,堂內牛油蠟燭呼呼燃燒,眾人進來後,站在各自所在之位,齊齊單膝跪地,高呼:“我等拜見總指揮使大人。”
聲音在明亮的白虎堂來回激蕩,主座上,那個伏在桌案的黑衣少年緩緩抬起頭,目光在最前方五個空位上停留了一下,然後掃視眾人一眼,淡淡道:“都起來吧。”
嘩!
眾人齊齊站起,動作整齊劃一。
看著令出即行的眾人,秦書凡暗自點頭,這一個月的訓練還是很有成效。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上任一把火沒燒,只是讓眾人按時上下班,並規范軍紀,除了剛開始有人不適應外,之後在大棒和胡蘿卜下,絕大部分人都很友好的執行了。
五城兵馬司怎麽說也與軍隊沾些邊,要成為一支精銳,首先要他們知道軍紀的嚴格,接著是服從軍令,最後毫無保留的服從,從目前來看,軍紀他們知道了,接下來該是服從軍令。
“大人,我們雷大人說了,糧餉要讓我盡快……呃……”
思緒被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打斷,秦書凡抬目看去,卻是一名知事。
知事地位僅次於副指揮使,相當於縣衙裡的副縣令的角色,且還兼著師爺的身份,每位副指使揮手下都有三到五名知事,這位知事是監管中城副指揮使手下的一名知事,見秦書凡目光看過來,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來。
田兵心神狂跳,雖然自己的頂頭上司不怕這位總指揮使,但他怕啊,那眼神之中似乎有種惶惶如大日的威嚴,宛如被天神俯視,背上都不禁冷汗直冒。
余眾詫異的看著田兵,這位可是中城副指揮使身邊的紅人,向來高高在上,如何變得這般畏畏縮縮。
他們卻不知道秦書凡用上了武道意志,雖然僅是稍稍一絲,也不是田彬這等普通人能夠承受得。
眼看田兵渾身顫抖,幾欲摔倒,秦書凡收回目光,淡淡道:“哪位雷大人,為何我沒見過?”
五城兵馬司設總指揮使一名,下轄五名副指揮使,帝都分東南西北中五個小城,五名副指揮使每人守一個小城,秦書凡新官上任,按規矩五名指揮使要來迎接,然而一個月時間過去,秦書凡連個人影子都沒見過。
之前沒梳理好內部,五人手下知事要糧餉,秦書凡沒有阻攔,而今軍訓已過,糧餉可是就沒那麽好要了。
“這……”
田兵抹了把冷汗,滿臉囧色,該怎麽回答,難道說我們副指揮使不鳥你?想到來之前拍胸脯的保證,田彬硬著頭皮道:“就是監管中城的副指揮使雷彬雷大人。”
說到這裡,見秦書凡神色一冷,連忙躬身道:“雷大人前段日子染上了風寒,一直難以行走,特囑咐小人,代上他遲來的問候,待病愈之後,必定前來拜見。”
秦書凡目光一閃,用關心的語氣說道:“原來是中城的雷大人,既然雷大受了風寒,那到情有可原,今月中城眾軍的糧餉,你可以領回去,其余四城監管未到,就先等等,讓他們親自來跟本人領,王方!”
“大人,小人唯大人令是從。”人群之中,內庫總管王方恭敬得走出人群,大聲喊道。
田兵大松一口氣,連忙躬身拜謝,然後看了看其余四城的知事,見他們各個臉上流露著苦澀,不禁暗喜,看來這位總指揮使大人吃軟不吃硬,幸災樂禍的看著四人。
尼瑪!
四人氣得肺痛,被總指揮使收拾就算了,你田兵算什麽東西,也敢嘲笑我們。
五人的小動作自然沒能瞞過秦書凡,秦書凡暗自一笑,他一上任就把內庫的人梳理了一遍,人一個都沒換,但每個人身上種下一道生死符,這一招,就相當於在現實世界的大公司中控制了財務室,任你再狂妄,只要一卡住糧餉,還不得乖乖就范。
更何況,五城兵馬司就不是油水豐富的衙門,就算五個副指揮使手裡不缺錢,跟著你們的人總需要錢過日子吧,眼下五人雖然無所謂,但他們的手下已經有了叛離的苗頭。
秦書凡抬目看去,果不其然,大半人都愁眉苦臉,而歸他管的那些人則幸災樂禍,秦書凡敲敲桌子:“好了,糧餉的事情一會再論,現在說正事!”
眾人立刻挺直腰杆。
“五城兵馬司下轄中、東、西、南、北五個小城,其中西城的治安最為混亂,且髒亂不堪,被譽為帝都平民窟,堂堂帝都竟然還有平民窟,說出去是一件多麽可笑的事情。”
“最可恨的是西城有一巴子幫,此幫幫眾好勇鬥狠,經常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架鬥毆,欺壓良善,收受保護費,搞得人心惶惶,百姓敢怒不敢言,私下裡卻說我們五城兵馬司是擺設,爾等聞之臉面可有光乎?”
“今番我接到線報,巴子幫在其總部醉月居聚會,分配下半年保護費任務,當真不把我們官府放在眼裡,爾等聽我號令,穿甲帶器,直擊賊巢,將一眾賊眾拿下!”
秦書凡話音一落,所有人神色惶恐,個個身抖如篩糠。
“怎麽,爾等怕了?”秦書凡冷眼看去,眾人連忙低頭,個個保持沉默,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秦書凡冷笑道:“既如此,今月的糧餉推遲三月。”
“啊!”
“不要!”
有人開始慌了,一家老小還等著米糧下鍋,若是推遲三月,全家都餓死了,還要糧餉做什麽。
秦書凡神色一凝,冷哼道:“既要糧餉,又不想出力,本官要你們何用,看來爾等不知軍法無情,來人!”
“大人,且慢!”
不少人腰杆一挺,齊聲喝道:“我等唯大人令是從。”
秦書凡一看才四十多個人,約佔總人數的三成,且各個面黃肌瘦,估計是因饑餓才答應,真心實意辦事的沒幾個,且都是自己的直屬,而剩下的七成都是五城副指揮使的手下,現在低頭沉默,顯然打算死抗到底。
原本以為糧餉可以製住這些人,現在看來那巴子幫不簡單,或許背後有大人物支持,才讓這些人拚著不要糧餉也不敢去剿匪。
說來,巴子幫還是傅天仇告訴他,經過一番打探,此幫是個拐賣兒童,收受保護費,搶佔地盤的黑社會組織,秦書凡計劃就從這個幫會開始整治帝都的治安,只是沒想到當兵竟然怕幫會成員。
“既如此,別怪本官無情,來人!”
秦書凡一揮手,司法校尉大步上堂:“大人,有何吩咐!”
指著堂內不尊號令之人,秦書凡讓司法校尉將這些人帶下去,每人重打二十軍棍,然後轟出五城兵馬司,並且糧餉推遲半年發放。
看著空蕩蕩的大堂,秦書凡對那些留下來說道:“爾等放心,本官已重金聘請一位高手,為爾等保駕護航,章邯!”
一揮手,從他身後帷帳閃出一人來。
此人臉盤方正,神情剛毅,身材健壯雄偉,站在那裡,給人沉穩如山的感覺,尤其是雙手關節上發白的老繭,一看就是那種江湖中的武功好手。
“章邯以後就是本官手下的大知事,我不在,他帶我發號施令。”
“謹遵大人咐咐!”
“好!”
秦書凡站起來,大手一揮:“現在,出發!”
“大人救我……”
田兵被力士攙扶著走進五城兵馬司中城屬衙。
“怎麽回事?”
副指揮使雷彬見田彬滿身傷痕累累,連忙喚來醫者,一番治療之後,才問起了前因後果。
田兵當即把白虎堂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雷彬聽完拍案而起,冷哼道:“好個乳臭未乾的賊小子,不去理你就算好的了,你竟然找上門來,打我雷彬的人!”
“大人要給我作主啊,起初那秦小賊還不給大人糧餉,還是小人跪地求情才求了回來,沒成想,他要又以糧餉威脅我們攻找西城巴子幫……大人給我報仇啊!”
田兵添油加醋的胡說一通。
“巴子幫?!這賊小子簡直找死!”
雷彬返身坐回椅子,喝了口茶,冷笑道:“巴子幫成員個個身懷武藝,連錦衣衛和步兵統領衙門的人都不敢惹,這賊小子此去必然被擒,想想看,一個正六品官員被賊子所敗,算是陛下禦筆親點,他還能做官嗎?就到時你的仇自解,而大夥關心的糧餉也不是問題。”
田兵眼睛一亮:“那大人何不早些活動,或許此次能做上總指揮使的位子。”
雷彬目中精光閃閃,沉思了許久道:“沒有那麽簡單,你別忘了,還有北城副指揮使謝宏,南城副指揮使孫仲成,東城副指揮使巴建辰,這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
田兵提醒道:“還有西城的郭猛大人。”
“他?”
雷彬搖了搖頭,笑道:“心不在此,就算給他九門提督都不會做的。來人,給我置辦一份重禮,我要去九門提督楊大人府邸。”
卻說秦書凡騎著高頭大馬,帶著章邯同三十多號兵丁,披堅執銳直奔城西而去。
不管多麽繁華的城池都有平民窟,只不過沒有西城這麽混亂和髒亂罷了。
秦書凡到西城後,只見泥濘不堪的道路上到處是車轍和雜物,原本道路兩旁為防止積水而設立的排水溝,此刻似由常年失修而堆滿各種生活垃圾,道路兩旁的堆滿各種生活垃圾,竟然還有糞堆,遠遠就能聞到那種嗆鼻的味道。
街市兩旁植的一顆顆槐樹也掛滿各種雜物,還有的得樹杆已經燒焦,不少樹皮都被扒了,出人意料的是,兩旁各種搭建起來的簡易店鋪還照常營業,來往顧客還不少。
“堂堂大國帝都,有著神仙鬼怪的高級世界,竟然還不如大唐世界的城池……”
秦書凡騎著神駿的大馬上左顧右盼,西城淪落至此,與監管的副指揮使郭猛有直接關系。
知府衛輝曾說此人性格孤僻, 常年稱病在家,不理司事,手下僅有一名知事心腹,剛才還被打了,像東城中城那些街市就算五城兵馬司的人不管,還有錦衣衛和步兵統領衙門管理,可西城倒好,錦衣衛和步兵統領衙門的人連來都不來。
秦書凡現在走的是西城最有名的勝利大街,此街由大德開國太祖命名,街道兩旁除了私搭亂建的木屋外,無論商鋪民居,均是規製寬宏的大宅院,院落重重,擁有天井廂堂,巷內的民居則為瓦頂白牆,單層構築列成街巷的聯排,顯然是整體建成,而今卻已變得汙濁不堪。
百姓們對他們這些當兵的,好像沒有半點懼怕,僅僅只是好奇的看了眼便各自忙碌去了。
“還有多遠?”
秦書凡揮揮手,衙役王三點頭哈腰的從旁邊竄出來,王三是向衛輝借來的,他的家就住在西城,初來乍到正需要這樣的老油條指點。
王三行了個禮,指著遠方道:“走再半裡地轉個彎就到了,那條街叫春風巷,醉月居是春風巷首屈一指的春月場所、銷金窟,門頭上,無論白日,還是黑夜都掛著六個大紅燈籠,很好認的。”
秦書凡點點頭,喚來章邯,讓他當先一步查看地勢,然後命令大隊人馬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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