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坡上,遠眺,滿眼蒼翠。
農田似棋盤,河水象玉帶,身邊的坡峰澗谷,長滿黃色紅色的小野花,草木蔥蘢。
何碧瑤仰起臉來,滿臉喜色,望著南宮仕,“呀,真好看,你看藍玉河,可不就象滿河藍色的玉石,鑲嵌在綠色背景裡……”
南宮仕看著面前這個歡天喜地的小姑娘,心裡覺得熱乎乎的,衝著她點頭微笑。
山坡下,縣委派出的民運工作組,正在一個叫“栗子溝”的村莊裡,開展減租減息、建立兩面政權工作。南宮仕帶著一個班,負責警戒保衛。
他在這裡意外地遇到了何碧瑤。
何碧瑤穿了一身白衫黑裙學生裝,在村外的山坡上遊玩,采了一大把的野花,象一頭靈巧的小鹿,快活地在坡上坡下跑來跑去。
“南宮——”她看見了南宮仕,興奮得滿臉通紅,撒著歡連蹦帶跳,急匆匆地跑過來。
“碧瑤?”南宮仕愣了一下,向她笑道:“你怎麽在這兒?今天打扮得象個洋學生。”
“我本來就是城裡中學的學生呀,”何碧瑤臉色潮紅,微微喘著氣,站在南宮仕面前,笑容燦爛如春天的桃花。
“我舅舅家就在這兒,我來走親戚的。”
看著天真活潑,美麗單純的何碧瑤,南宮仕心裡湧起一陣暖意。他忽然想起那天“擂台比武”的事來。
“對了,碧瑤,打擂台那天,我讓他們給拉走了,來不及跟你說話……”
“我知道,”何碧瑤調皮地衝他一笑,“你有正事,我不會耽誤你的,你在我心裡……就是個頂天立地的抗日大英雄。嘻嘻。”
“咳!”
忽然何碧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陰沉了一下。
她想起了那個扶著南宮仕走下擂台的女孩子。
南宮仕並沒發覺,他哪裡會明白女孩子兒這些細微心思?笑著對何碧瑤說:“我哪裡是英雄,頂多算個狗熊。西瓜大的字,都認不了一扁擔。可羨慕你們這些有墨水的文化人了,”
兩個人坐在山坡上,望著遠處的秀麗山水,都是滿心歡暢。
“南宮,你這個名字,起得可真挺文雅的,南宮仕,多美呀,聽著挺象文化人的,嘻嘻。”
“咳,”南宮仕搖搖腦袋,“我大伯家的堂兄,名叫南宮象,輪到我呢,也沒人會起名字,就按照象棋棋子的叫法,‘象’完了,不就該‘仕’了嗎?所以,就叫做南宮仕了。”
“哈哈……”何碧瑤笑得前仰後合,把手裡的花束都丟到了地上。
湛藍的天空,飄過一絲雪白的雲朵。
兩個少男少女,坐在長滿野草野花的山坡上,聊天打趣,滿心滿身都是暢快甜蜜。
“南宮,等我中學畢業了,就參加你們遊擊隊吧。”
“那可不行,我們整天在槍炮裡打滾,隨時都是槍林彈雨,刀光劍影,你可受不了。”
何碧瑤噘起了嘴。
“不過,”南宮仕笑道:“你想做抗日工作,我還是大力支持,雙手歡迎,你有文化,懂得多,可以投身到宣傳戰線去……”
“嗯。”
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向山坡上走來。
“表哥——”何碧瑤站起身來,朝著年輕人擺手打招呼。
年輕人文質彬彬,身材瘦削高挑,一雙細長的眼睛總象是在笑,他禮貌地衝南宮仕點頭致意,“我叫郎秀。”
“你好,我是八路軍戰士,南宮仕。”
“噢……村裡開展的減租減息,
是你們?” “對。”
何碧瑤驕傲地說:“南宮,表哥是省城裡的大學生。”
郎秀笑著搖頭,“別提了,暑假前,同學們組織秘密學聯,準備投身抗日救亡,結果被鬼子察覺,差點給抓住,逃到家裡來,東躲西藏,如喪家之犬……”
南宮仕心裡一陣高興,“你也在參加抗日?”
“國破如此,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我們這些青年學生,誰不是一腔熱血,恨不得食倭之肉,寢倭之皮?可惜啊,大家報國無門,有個同學,不遠千裡投筆從戎,想參加二十九軍,殺敵抗日,可半路上便被逃跑的散兵捉住,差點丟了性命……”
“表哥,你參加八路軍吧。”
郎秀兩眼爍爍,看著南宮仕,滿眼期待之色。
南宮仕爽快地說:“郎秀,你若是願意在老家參加抗日,我們歡迎你。
郎秀上前抓住南宮仕的手,興奮地搖了搖,“太好了,我終於可以正式參加抗日隊伍了。”
“嗯……郎秀,這樣,你文化高,能說會寫,適合做搞宣傳,就先跟著我們,搞民運工作。”
“行,什麽都行。”郎秀情緒高漲,一副躊躇滿志狀。
何碧瑤也高興,“南宮,表哥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他有文才,你有武功,你們一文一武,肯定能珠聯璧合。”
郎秀坐在草坡上,他向南宮仕講了一件事。
“前兩天,我在千戶鎮外面,看見一個被殺死的漢奸,血流滿地,腦袋都給割掉了,南宮隊長,是你們乾的吧?”
“沒有啊,”南宮仕有些奇怪,“什麽漢奸?”
郎秀搖搖頭,“我也只是偶然遇到的,聽人說,那人是據點裡宋富貴手下的短槍隊,被人一刀劈掉了腦袋,奇怪的是,那漢奸的臉上,被刺了五個血窟窿,五片血痂,凝在臉上,就如同一朵鮮紅的五瓣梅花,既可怕又詭異。”
“不是我們乾的。”
南宮仕心下奇怪,殺人也就罷了,為什麽在臉上刺出血窟窿?
郎秀說:“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面,我聽附近村裡的老百姓說,最近這些日子,已經有好幾個人,莫明其妙地被殺死了……”
“都刺出……五瓣梅花嗎?”何碧瑤睜著大眼睛,露出懼色。
“嗯,是的。”
“天啊。”何碧瑤雙手攏在胸前,采來的那束野花,都扔在了地上。
南宮仕問:“死的都是什麽人?”
“聽說,有城關鎮的維持會長,有兩個單獨外出的治安軍士兵,還有一個外地來的客商……這年月,死個把人自然不奇怪,可是,這些被殺死的人,有的在臉上,有的在脖子上,全給刺了五個血窟窿,鮮出湧出,凝成五瓣梅花之狀……”
南宮仕搖頭,“我們八路軍遊擊隊,向來隻殺罪大惡極的鬼子漢奸,從來不濫殺人,更不會留什麽血梅花……”
血梅花!
何碧瑤臉色有些發白,下意識地向南宮仕身旁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