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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點裡，一片忙碌。

　戰士們對於突然動身轉移，早已經是家常便飯，大家手忙腳亂地收拾穿戴，檢查武器，甚至有的同志還來得及洗一把臉。

　炊事班的同志把好幾筐乾糧，迅速分發到戰士們的手裡。

　“帶上吧，乾糧水壺，都帶好。”

　有個順口溜，叫做“乾糧水壺旱煙葉，行軍打仗三宗寶”，意思是有了這三樣，再遠的行軍，再苦的打仗，也保證沒問題。

　薑水生忙著檢查臨行軍的準備，他對炊事班的同志說:“謝謝你們，給大家準備了這麽多乾糧。”

　“叭，叭，”

　敵人的子彈，已經打過來了。

　看樣子，距離不足兩三裡地了。

　“出發，偵察班走前面。”

　隊伍，一群群地從據點裡跑出來，在尚且蒙著一層夜幕的清晨，頂著刺骨的寒風，跑向無邊的原野。

　野外，真冷啊。

　三九四九，凍破缸臼，此時正月，冬季的威風尚未耍夠，拚著最後的一把力氣，正肆意把嚴寒推向高潮。清晨，又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走在野外，哈氣成霜，隻覺得耳朵凍得生疼。

　三百多人的隊伍，出了據點，立刻融進蒙蒙黑暗裡。

　“左拐彎，走小路。”

　平原地區，道路縱橫，既有大路，又有小路，但是一般來說，小路總比大路近。

　而且，現在走小路有個優點，那便是敵人的炮車和坦克，只能從大路通行，小路曲折坎坷，不斷有溝坎水塘，機動車輛走不通。

　凍得硬邦邦地土地，被數百隻大腳踏上，發出一片沙沙的腳步聲。

　“叭，叭，”身後，傳來敵人的槍聲。

　他們發覺八路軍已經轉移，

緊緊追上來了。

　賽跑，正式開始。

　縣大隊，是跑慣了山路的，現在跑在平坦的平原上，輕輕松松。

　而且，戰士們都做好了長途行軍的準備，每個人都把身上的裝備，收拾得利利索索，那些有經驗的老戰士，身上背著幾十斤重的槍、手榴彈、水壺、乾糧、子彈……林林總總數樣裝備，卻能做到多而不亂，甚至身上掛著背著的每樣東西，都不互相碰撞。

　你要是看到一個兵跑起來，身上槍碰彈，水壺砸槍托，叮當亂響，那一定是個新兵蛋子。

　三百多人的隊伍，拉成了長長的一溜。

　微微晨風中，東方的魚肚白，慢慢變成一片洇紅，朝霞，從東方的地平線湧出來，染得半空一片瑰麗。

　南宮仕回身望去，越來越清晰的視野裡，敵人的隊伍，追上來了，那一片黃乎乎的軍裝，圓西瓜似的鋼盔，可以分辨得出，是鬼子。

　一杆太陽旗，迎風飄擺。

　讓他滿意的是，敵人的汽車、坦克，都不見了蹤影，鄉間小路，不是機動車輛的地盤。

　鬼子的行軍速度，並不慢，他們每個士兵，都有驚人的作戰素質，縣大隊這一陣急行軍，並沒有把鬼子甩開，兩隻隊伍之間的距離，一直保持在兩裡地左右。

　“叭，叭，”零星的槍聲，一直在響。

　然而在這個距離下，射擊基本不起作用，只是把晨起的麻雀，驚得一群群展翅高飛。

　追上來的鬼子，約摸有三百來人。

　但是，遠遠地，在後面，還有大批的隊伍，正在接踵而至。

　南宮仕估計，後面的隊伍，很可能是偽軍，他們沒有鬼子這樣的行軍速度，被甩在後面了。

　很好。

　要的就是這種局面。

　走，繼續走，腳下生風，全隊每個戰士，都微微喘氣，額頭見汗，寒冷被趕走了，渾身熱熱乎乎。

　從太陽初升，走到日上三竿。

　身後，那幾百鬼子兵，始終也沒甩掉。

　但是，大批的敵人後續部隊，卻是慢慢不見蹤影了。

　南宮仕緊走幾步，追上了騎在馬上的穆副司令，“副司令，把敵人跑散了，咱們打一仗吧。”

　其實，很多戰士，都有這樣的想法。南宮仕這一說，立刻獲得一片讚同。

　“對呀，他們大隊沒上來，把這股鬼子吃掉。”

　“老是跑，多沒意思，該給鬼子來點早飯吃了。”

　穆副司令說道:“好，再往前跑一段，你看，那裡有一片樹林子，咱們加快速度，到樹林設一個陣地。”

　往前看去，一帶樹林，就在前面，冬天的樹林，枝葉凋零，但是粗壯的樹乾，可以當作很好的阻擊地形。

　隊伍加快了速度。

　這片樹林挺大，雖然枝葉都掉光了，但是林間都是半人高的荒草，地形起伏，適宜埋伏。

　“大隊長，樹林裡有人，”

　前哨戰士報告道。

　大家都吃了一驚，難道樹林裡有敵人埋伏?

　繼而，從樹林裡驚慌地逃出幾個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明顯是老百姓。

　南宮仕迅速跑進樹林裡。

　他發現，樹林裡，草叢間，密密麻麻，竟然藏著好幾百個老百姓。

　這些人，都瞪著驚慌的眼睛，望著突然闖入的隊伍。

　“別怕，”南宮仕趕緊安慰他們，“我們是八路軍，你們為什麽藏在這裡?”

　“八路軍啊，”幾個老百姓松了一口氣，訴苦道:“昨天半夜裡，我們村裡突然闖進了鬼子隊伍，大家倉皇出來跑反，也沒處可去，便都跑到這片林子裡來了。”

　南宮仕心裡一沉，他知道，如果在這裡打起仗來，這些百姓不可避免要跟著遭殃。

　戰火一起，槍彈不長眼，這些男女老少，怎麽辦?

　不能讓群眾吃虧。

　這是八路軍的原則。

　他毫不猶豫地決定:“拐彎，繼續轉移，把鬼子引到別處去。”

　隊伍在樹林邊拐了個彎，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

　賽跑，又開始了。

　鬼子的隊伍， 始終緊緊追趕，就象是聞著了血腥味的蒼蠅，一步不拉地跟在屁股後面。

　這一片廣闊的原野，一望數裡，無遮無擋。

　南宮仕拿望遠鏡四下觀察。

　右前方，一帶建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不是村莊，既無樹木，又無成片的住房，而是一片片低矮的牆狀物，縱橫交錯，還有十余座高高的碉堡似的東西。

　那是灰窯。

　平原地區的灰窯，一般用石頭壘成圓形，兩丈來高，兩三丈方圓，簡單粗陋。

　此時，灰窯裡沒有任何動靜，也不冒煙，應該是歇工了。

　嗯，很好，那片灰窯，可以當一個阻擊陣地，跟鬼子乾一仗了。

　地形不比那片樹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