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宇本意只是想現場測試下程序，卻沒想到牽扯出一條複雜的利益鏈條。

以權謀私、利益輸送、暗箱操作、欺上瞞下，周澤宇聽得多，遇見倒是頭一次。

負責采購的主管誠惶誠恐，面對周澤宇的責難，他大氣不敢喘一口，下巴緊挨著胸口，就差把頭埋到地底下了。

“我問你話呢，入庫單上明明寫著13000元，裡頭究竟有多少水分?”

對方支支吾吾道:“一萬…..”

“還不老實點。”周澤宇覺得這廝沒說實話，撇撇眉，吩咐一旁的熊大偉道:“你去找專員調查此事。”

“好的。”熊大偉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像是扣上鐐銬一般，把人帶出去了。

剛送走采購主管，辦公室又迎來一位熟面孔。

“何俊生，你來的正好。”

何俊生怔了怔，意識到不對勁，松開門把手，想把半截身子退出門外。

“不許走，不是讓你敲代碼。”周澤宇急忙喊住對方。

“早說嘛，嚇死我。”何俊生舒了口氣，步子邁開了。

周澤宇指著黑屏的顯示器說:“你懂計算機，幫我修下電腦。”

何俊生愣在原地，“宇哥你是不是對計算機編程有什麽誤解，我是負責軟件開發的，你這是硬件，一知半解。”

“只會一點嘛，我懂的。”周澤宇心領神會，招呼道:“你瞧瞧嘛，說不定隨便搞搞就成了呢。”

何俊生走上前，按了下鼠標鍵盤，建議道:“重啟試試。”

“按完沒反應。”周澤宇當面演示了一遍。

“沒接電源?”

“接了。”周澤宇拔掉插頭，又插了回去，依舊未響應。

“顯示器接口松了?”

“線牢實著呢。”周澤宇扯了扯，力氣跟拔河似的。

“檢查過主機沒?”何俊生問。

周澤宇無奈地攤手道:“不會開。”

何俊生俯下身，把主機移了出來，“有螺絲刀嗎?”

“沒有?”周澤宇遲疑片刻，改口說:“或者有，只是我不知道在哪而已。”

“指甲鉗總有吧，要大號的。”何俊生幽怨道。

“這個有。”周澤宇給對方遞上工具，那是他平常用來剪腳趾甲的。

何俊生麻利地操作起來，不一會兒，機箱開殼了，滾滾白煙撲面襲來，宛如場盛大隆重的篝火盛宴。

“你是在裡面裝了個微波爐嗎?”何俊生感慨道。

周澤宇鄙夷道:“本來好好的，一運行你那個破爛軟件，機子就成這樣了。”

“喲呵，看來我的軟件可以拿來當顯卡檢測器用啊，哈哈。”何俊生腦回路清奇。

周澤宇催促說:“別說了，發現問題了嗎?”

“嗯，有發現了。”何俊生取下主板芯片，驚歎道:“我以前只見過燒焦的，今天第一次見到燒穿的，長見識了。”

“拜你所賜。”

何俊生又檢查起了其余部位，反饋說:“換個主機吧，全燒了，連散熱扇的扇葉也少了兩片，真是厲害咯。”

“不是吧，好歹是價值13000元的電腦，還不如我的筆記本耐操。”周澤宇感到難以置信。

何俊生評估道:“頂多五六千，零件多半是二手的，不然不至於這麽菜吧，或許是你誤操了?”

“你怎麽不說是你軟件的問題，妥妥的顯卡殺手。”

何俊生沒有反駁，他轉念一想，念叨道:“我是你用不起的軟件，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噱頭。”

周澤宇呵呵一笑，“別面市沒幾天，全是消費者的索賠訴訟，這樣搞不行的。”

“那我沒轍啊，除非你給我勻點幫手，否則我一個人做日常維護都夠要老命了，更別提優化升級。”只會一點的何俊生技窮了。

“等項目空閑點，我去想辦法操作。”

“現在不是挺空閑的嘛。”何俊生抬杠道:“沒有女主播就算了，頻道的動物世界已經兩天沒更新了，負責內容運營的家夥是幹什麽吃的，那個野豬配種，天天循環播放，一天起碼四次，我做夢都夢見了，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額…”

難掩笑意的周澤宇打電話跟下邊確認，對方回復說主播正在集體線上培訓，預計明天首秀。

至於動物世界的問題，運營人員說是工作上的疏忽，導致未能更新成功。

“他們說技術解決了。”周澤宇給了個滿意的交代。

“可算不是野豬配種了。”何俊生刷了下後台管理界面，表情逐漸陰沉，“換成長頸鹿配種….”

“看來這個運營十分關注生物繁衍啊。”周澤宇邊笑邊說。

何俊生勉強地乾笑道:“明天就有女大學生看了，忍一忍。”

“你上來是有事嗎?”

“沒了，就是問你這事。”何俊生吐了口怨氣。

周澤宇安撫說:“加油，給你分配幾個最漂亮的。”

“不是幾個。”何俊生目光如炬，“我全都要。”

“去熊醬那探探情況。”周澤宇走到門口，突然轉回頭說:“幫我聯系下相關人員返修主機吧，你知道找誰的。”

“不怕我偷你公章走啊。”何俊生嚇唬道。

“造成公司利益嚴重受損，情節惡劣者，三年起步，嘿嘿。”周澤宇無所畏懼。

除了熊大偉，稽查現場還有財務處的人，連負責庫存管理的臨時工也被喊來當面對質。

“招了嗎?”周澤宇偏過頭低聲道。

熊大偉說:“開始死不認帳，後邊財務說去問供貨商拿數據，從嚴處理，馬上全交代了。”

“是吃回扣嗎?具體怎麽操作的?”周澤宇對此頗感好奇。

熊大偉一五一十道:“供貨商是他親戚，做二手電子生意的，有專門的渠道，采購主管假意招標，實則設局，背地放松審核，讓自家人以低價優勢拿下，性質跟以次充好差不多。”

“事先不進行背景調查嗎?涉及到大宗交易，供貨商和采購方是親戚也查不出?”

這跟周澤宇的既有認知相違背，自己可是親身體會過集團恐怖的信息收集能力，還沒入職，老底被摸個明明白白。

熊大偉搖了搖頭，“不太清楚，很難顧全到方方面面吧，烈陽之下，亦有陰影。”

周澤宇被這突如其來的文青風煽到了，木訥道:“想不到你還有幾把刷子啊。”

“我好歹上過淵魚大學的夜校呢。”

“打擾了。”周澤宇的內心遭到了一萬點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