鼇山島可以說是寶華山延伸入江中的余脈,前朝初年時江島狹小,僅數十丈方圓,高出江水六七丈,山形如鼇,遂名鼇山,之後百余年隨著江水改道、泥沙淤積,至今已逐步擴大為水位高漲時有三四裡方圓、水位低落時則是七八裡方圓的沙島。
江水隨四季起落,鼇山島不經過人工改造,修築環島堤壩固島,能居住、耕種的面積狹小,兼之金陵北面江長遼闊,江匪湖寇往來縱橫,因而除了春秋之時,沿江有民戶渡江上島耕作或拾撿柴草外,並沒有民戶固定居住在島上。
延佑三年的九月下旬,有一隊兵卒帶領三四百名民夫登上鼇山島,之後隔三岔五便有貨船停靠過來,將大量石灰、磚石、木料等建築材料運上島,修建營寨、屋舍。
鼇山島規模不大,與棠邑、京畿、揚州皆隔江相望,隸屬於東南的潤州。
右龍武軍移駐潤州,此時借口有小股壽州軍從棠邑與揚州防線中間的空隙穿插到長江北岸窺視江南,而在鼇山島修造營壘哨堡、小型碼頭,駐以少量的警戒兵馬,也是光明正大,不容置喙之事。
十月上旬,朔風南吹,天地漸寒。
相當往年,今年受北面晉國局勢動蕩的影響,梁軍大規模往黃河以北地區聚集,淮河沿線變得相對風平浪靜。
擔心淮河沿線的溪河,隨時都有可能凍上,梁軍水師的出動也大為減弱,而梁軍又沒有大規模集結騎兵的跡象,這都注定這個冬季,金陵裡的將臣,能夠為北線的戰局少操些心。
數艘戰船從秋浦河駛入長江,便沿流往鼇山島而來,午後停靠到鼇山島南側用數排杉木搭建來充當簡易碼頭的棧橋。
楊致堂登上棧橋,在一排將吏的簇擁下,登上鼇山島南側僅七八丈高的山頭,往四周眺望。
選擇在這裡建水軍大營,是韓謙強製要求,沒有選擇,但登島極目遠眺,甚至能隱約看到邗溝接入長江的水口,這無疑是一個能窺揚州、棠邑兩地的要衝之地。
而鼇山島東南側,侵入江中的地勢陡峭,中間受泥沙淤積影響甚少,左右卻各有一道沉積沙堤延伸出來,又恰好是修建塢港的有利條件。
雖然組織人手登島還不足二十天,島上僅有一些簡易營房,但棧橋過去,堆積大量的建造材料,還沒有變成堅固的護牆、營房。
“王爺,應是馮繚與韓道昌從棠邑過來的。”隨扈湊過來,指著西北方向數艘帆船,跟楊致堂說道。
一炷香後,楊致堂也能看清楚那數艘帆船的身影,居前的兩艘大艦正是棠邑水軍在長江之上充當主力戰艦的列槳戰帆船,船上除了必要的控帆水手外,僅有少量的護衛兵馬。
看到這一幕,楊致棠心底一寬。
作為約定,楊致棠請旨前往揚州視察軍情,實際是正式承任起說親重任的動身之日,便是棠邑移交第一批戰船之時。
有這兩艘最多能容納三百戰卒、兩百船工進行作戰的列槳戰帆船,龍武水軍才能算是有些規模。
不要說傳出來的風聲了,右龍武軍派人登上鼇山島大興工造,便足以叫朝中將臣看出端倪了。
不過,就算看出壽王楊致堂有在鼇山島先修建水軍大營及塢港的意圖,在很多人的眼裡,隻要出身宗室的楊致堂是擁護朝廷的,不管壽王府此時與淮東、與黔陽侯走得多親近,在鼇山島修建水軍營城,從長遠看都是有利於朝廷的。
要不然的話,不要說梁軍了,倘若淮東軍、棠邑軍有朝一日心存異志,從北岸渡江南下,在金陵城左右兩側登岸,長江之上都沒有一個抵擋。
至於是重建大楚水師,還是作為權誼之計,先在右龍武軍旗下新編一部水軍,在很多人的心目裡區別並不大。
當然了,即便楊致堂執掌樞密院,在中樞財政如此捉襟見肘的狀況下,不可能再額外撥更多的軍資給右龍武軍。
從內廷撥付錢糧?
那更是作夢。
又因為右龍武軍之前沒有承擔繁重的作戰任務,之前所得的軍資,平攤到每個將卒的頭上,標準甚至還要低過淮西禁軍及棠邑兵一大截的。
因而哪怕僅僅是前期在鼇山島修築營城也好,修築水軍大營及塢港也好,右龍武軍現有的軍資不足,都先需要壽王府自掏錢糧。
好在楊致堂以豫章郡王兼領洪州刺史多年,經營洪州、袁州根基甚深,即便跟馮韓等根基深固的世家宗閥不能相提並論,但前期籌措五六十萬緡錢糧沒有問題。
當然,即便沒有敘州及朝廷的支持,壽王府也並非就沒有掌控水軍力量。
前朝所設的鎮南節度使,一度轄管贛江及鄱陽湖沿岸諸州縣(後世江西省全境),洪州作為其治州,位於煙波浩淼的鄱陽湖西南側,歷來都是贛江及鄱陽湖水系的水陸重鎮。
大楚開國之後,撤消鎮南節度使,又有意削弱洪州的地位,但為打擊、防范鄱陽湖寇,洪州地方州兵也編有千余人規模的水軍。
楊致棠以潤州以東沿江、沿海敵侵形勢日益嚴峻,請旨征調洪州水營移駐鼇山島拱衛京畿,朝堂諸臣還能不允?
問題在於洪州水營規模有限,征調一半兵馬過來,也僅有六百余人、二十多艘大翼船、朦衝鬥艦而已。
洪州水營以往的主要任務,以打擊湖匪水寇為主,將卒戰鬥力不夠強,戰船不夠堅固,難以在深闊水域與梁軍水師爭鋒,也無以獨力守護潤州以東的沿江、沿海防線,這才不得不選擇跟敘州合作而已。
水師主力覆滅於洪澤浦,當時江淮形勢危厄,洪州水營沒有倉促趕來勤王,原因也在於此。
要不然的話,太湖、鄱陽湖以及洞庭湖以及沿江諸州縣,僅僅是從地方州兵之中,拚湊兩三萬人規模的水軍,又怎麽可能會有問題?
當然,對壽王府而言,最先、最難解決的問題還是戰船。
梁軍在海州新建的水師右樓船軍,是從梁國諸州縣召調船匠、木料,還有大量被安寧宮脅裹北逃的江淮船工、船匠。
而作為壽王府勢力范圍的洪州,雖然也有兩家造船場,甚至其中一家就是壽王府所辦,但長期以來,以造行於鄱陽湖水域的中小型航船為主。
既沒有造大船經驗的船匠,更缺乏造大船的木料。
這種木料通常要從深山老林砍伐運出之後,再陰乾兩到三年時間,才能用以造船;否則船入水不用多久便會開裂變形,根本就經不住大的風浪拍打,還不說出長江口迎敵了。
而以往江淮能造千石大船的幾家造船場,都集中在金陵、潤州、巢州三地。
金陵事變後,這三地的造船場都被摧毀,所儲存的木料要麽被燒毀,要麽被運走,船工、船匠也都被挾裹北逃,成為梁軍水師的造船力量。
除此之外,也就高承源當年在嶽陽籌辦的造船場,囤積一批能造大船的木料,此時差不多能夠用上。
問題在於這座造船場受湖南宣慰使司直轄,楊致堂有什麽信心,能跟朝廷爭嶽陽造船場所造的戰船,又或者說直接伸手將嶽陽造船場囤積陰晾三年的木料及熟練船匠討要到自己的名下?
要知道黃化、陳凡等人,皆是江東世家宗閥的代表,他們最反對壽王府的手在江東諸州伸得太長。
列槳戰帆船作為棠邑水軍的主力戰艦,船形狹長如梭,鼓帆而來,肉眼看上去就便知道速度明顯要高過尋常硬式帆船一大截。
駛到近處,船首的鑄鐵撞角,仿佛淺隱在水面下的凶獸。
金陵事變時,蘭亭巷眾人乘敘州戰船衝擊東華門水關,雖然船體受損嚴重,中途不得不拋棄掉,但將手臂粗細的鐵柵門撕扯開,甚至將堅固的水關城牆都撞塌一截,令人印象異常深刻。
左右五牙軍當時就有不少戰船乃敘州所造。
雖然這些戰秀絕大多數都沉沒於洪澤浦之中,但事後梁軍征用大量的民夫及船舶,將所有敘州所造的沉船,哪怕是船殼都被大火燒透了,也大費周章的拖往海州,可見敘州戰船堅利早就甚得梁帝朱裕的重視。
楊致棠聽職方司的密探稟告,梁軍在海州的水師戰船,最初十數艘甚至就是直接利用敘州沉船的船架子改造。
期待以久,看到戰帆船往棧橋靠近過來,楊致堂便迫不及待的登船與馮繚、韓道昌見面。
因為這兩艘船要直接移交出去,馮繚他們過來就帶了不到六十名護衛加水手。
見楊致堂如此迫不及待的樣子,馮繚便索性下令護衛、水手撤出去,由壽王府的人馬接管兩船。
迎敵時,為避免會受到火攻,也方便操持戰械,三桅十六面巨帆都會降下來,由上下兩層共六十支巨槳鼓水驅船前行;側舷及艙室頂部的甲板上,共放置三十架床子弩、蠍子炮,射程皆在二百五十步。
沒有五牙戰艦(樓船)所用的長柄拍竿,遠程攻擊不能摧毀敵船,韓謙也強烈主張避開接舷作戰,而用堅固的船體,直接將合圍過來的敵船擠開、撞開。
戰帆船內部有十六道水密艙,船板破損一些沒有大事,隻要整體結構堅固、不變形,戰帆船就能保持應有的戰鬥力,堅持到戰鬥結束。
除了加強防火外,船上還有專門的汲水滅水裝置,遇到敵軍火攻時,要比將卒、船工手忙腳亂的拿木捅提水澆火,高效得多。
馮繚會留下數名武官、船工,負責詳細指導壽王府的人如何操持這兩艘船,這時候也是先在楊致堂面前演練一遍,臨了笑著問道:“裸船作價兩萬緡,加船上諸多戰械以及一套可替換配件,合計四萬緡,兩艘船共計八萬緡――三個月內除人為、風浪翻覆之外,出現損壞,敘州無償修繕如新;一個月之內,王爺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敘州也可以包退貨――不知道王爺可還滿意?”
楊致堂能提什麽意見?
其他不說,僅首尾四隻三四千斤重的鐵錨,就不是洪州能鑄的。
而有這四隻鐵錨,這麽大的船體才能穩穩當當的直接停泊在江心深水之中,而不用擔心岸邊連個系泊的大樹都找不到。
也正是因為缺少這種能抓住江底淤泥的鐵錨,江淮所造的千石大船都是淺底、平底船型,以便能直接擱到淺灘上系泊,五牙戰艦也是如此,而無法造尖底船。
然而同等規模的尖底戰船,即便是以巨槳驅使,速度也是要明顯快過平底戰船。
楊致堂作為追隨天佑帝南征北戰的老將,怎麽可能不知道速度在雙方對戰中的重要性?
至少在目前,至少在大型戰船上,敘州僅僅憑借能鑄造這種巨型鐵錨,就有著無可替代的優勢。
而船體內部用於加強結構強度的大中型精鐵構件,也要一次鑄造成型,目前似乎也僅有敘州能做到。
說實話,在接下來的沿江、沿海防禦作戰中,楊致堂也不會舍得將這兩艘戰艦投入戰場,更主要還是以中小型戰船作為消耗品,與梁軍水師在相對淺窄的內陸溪河對抗。
不過,但要沒有幾艘撐場面的大型列槳戰帆船,龍武水軍便不成氣勢,更不要說威懾梁軍水師不敢直接進入潤州以東的長江水道了――要說起來,大楚水師在樓船軍時代,傾力所造的五牙樓艦,實用性要比大型列槳戰帆船差多了,還不得咬著牙去造?
這時候季希堯在十數人陪同下,從鼇山島的另一側走過來,與壽王楊致堂、馮繚、韓道昌等人見面。
季希堯這幾天就在鼇山島,是對這邊修建水軍大營、塢港、修船場提供一些詳細的指導意見。
壽王府能人巧匠無數,棠邑提供的戰船以及季希堯所提出的意見,有沒有包藏禍心,也不難分辨。
楊致堂是第一次見季希堯,但季希堯上島這幾天所提及的諸多建議,都會第一時間傳稟到他那裡。
他也著柳承嗣找王府的工師仔細甄辨,卻發現季希堯所提的建議,皆有王府工師疏忽、想都未曾想的妙處,難以想象眼前這又黑又瘦的青年,看上去剛三十歲的樣子,在工造之術上有著比追溧陽侯楊恩的造詣;而敘州戰船場最早便是此人主持,也不知道韓謙從哪裡籠絡來這樣的人物。
當然,季希堯過來,也不是免費指導,還是大力希望壽王府修建鼇山島時,能從棠邑購買石灰、磚石、木料等建築材料。
壽王府在洪州擁有大量的廉價奴婢能燒製石灰、青磚、砍伐木料,但從洪州運來,上千裡之遙,運費不菲;而想就近從潤州等地世家宗閥控制的窯場購買,價格則要高達棠邑一截。
棠邑甚至還提供一種名叫“石泥”的漿料,與石灰混用砌牆,晾乾後的堅固程度,堪比往石灰裡攪入熬煮的糯米漿,但價格要比熬煮的糯米漿低廉一截。
總而言之,韓謙要給右龍武軍新編水軍提供最貼心、最周到不過的服務,帳款還可以賒欠,隻要壽王府答應赤山會的商船能先不受限制的進入洪州的縣城鎮埠――洪州可是壽王府的傳統勢力范圍,不僅數以十萬畝計的王府莊田都在洪放,楊致堂此時還遙領洪州刺史。
誰都希望基礎能打得更牢靠一些,何況棠邑所提供的確實都是物美價廉的東西,難道他們還能舍優取劣、舍廉求貴?
至於棠邑一再訴求放開商貿限制,楊致堂也不相信放開限制後,敘州以及棠邑加起來不過十四縣、四十余萬丁口,能有多少貨物往外輸出。
窺著時間差不多,楊致堂、馮繚、韓道昌等人便乘船往邗溝水口駛去,以便能趕在天黑前,進入揚州城與王文謙見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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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文謙也是午後也就早就率領揚州將吏西城外的渡口恭候。
楊致堂身為樞密使、壽王,這次明面上還是奉旨督看揚州防務來的。
除了王文謙,揚州行營都總管趙臻、州司馬殷鵬、長史徐致等將吏也是在渡口前新搭建的彩棚下濟濟一堂。
不過,到這時候,壽王受到請托,趕來揚州作媒下聘之事,在金陵以及揚州等地已經傳播開來。
看著壽王楊致堂所乘的船隊緩緩靠近過來,殷鵬心裡想,這樁婚事反反覆複折騰了多少年,大概也隻有楊致堂這樣的人物出面作謀說親,多少能替王家保存一些顏面,要不然王氏內部的叔伯都得鬧翻天。
馮繚、韓道昌隨同楊致堂登岸,與以王文謙為首的揚州將吏見面,怎麽都還要議公務,再議保媒之事。
這時候還有一艘隨行的商船停靠在碼頭的北側,船上所裝乃是三十二抬下聘之禮,會由王家另遣一名長輩人物接待,著人直接沿西城牆外的堤道,抬往蜀岡鑒園。
揚州的防務沒有什麽好說的。
棠邑兵入秋之後,在滁河以北加強對巢、滁兩地敵佔區的襲擾,兵馬頻頻出動,牽製住南線壽州軍的主要注意力。
而包括樊良湖在內,北側東陽縣境內裡的防務,都隸屬楚州轄管,
揚州所面臨的軍事壓力極少,揚州行營駐兵年初時還有三萬,到這時除了已經一萬將卒轉為屯丁,還招募兩千多戶受災難民,借助棠邑所拆借的錢款,購買種子、農具以及牲口、口糧,在邗溝以西與邵伯湖西岸,見縫插針的修造湖堤、屯寨、開挖河渠,開墾出十數萬畝糧田。
揚州西翼的防線非但沒有削弱,還得到極大的加強。
在除了淮河沿岸受梁軍襲擾外,因為護場鹽兵的孱弱,淮東鹽場極容易被梁軍水師打透,淮東目前不得不加強楚州東線以及泰州境內的防禦,軍資更覺吃力,存糧再支撐兩個月,就要陷入青黃不接的困境之中。
眾人穿街過巷,在一乾衣甲鮮麗的侍衛簇擁下,騎馬進入刺史府堂,接見揚州將吏之後,大部分中層將吏都先行告退,廳堂之上僅留楊致堂、柳承嗣、馮繚、韓道昌、王文謙、趙臻、殷鵬、徐致等人。
對棠邑、壽王府開出的條件,淮東這邊依舊是沒有辦法推翻的。
棠邑極為廉價的提供每月兩萬石糧食的拆借,壽王楊致堂盡可能在朝堂之上,為淮東爭取更多的援助,要求僅僅是揚泰兩州放開對赤山會的貿易限制,對右龍武軍放開泰州以東的海陵河,以便右龍武軍新編水軍能通過海陵河從淮東鹽場的西翼,參與對長江以北沿海的協防……
而疏散一部分流民、受災難民進入棠邑安置,也是緩解淮東的賑濟壓力。
王文謙、趙臻代表淮東,能爭取的也僅是進一步提高拆借規模,希望後續能賒借敘州的兵甲戰械、戰船以及其他軍需物資。
淮東既然提高要求,馮繚代表棠邑,也毫不客氣的要求淮東大幅縮減揚州西翼的駐兵,要求準東將更多的兵馬,調到樊梁湖以西,從樊梁湖與洪澤浦之間,進窺駐守石梁縣的敵軍,與敵軍積極作戰。
這樣除了能更切實際的加強滁州敵軍所承受的軍事壓力,同時也能降低棠邑兵東翼來自淮東的軍事威脅。
韓謙也沒有幼稚到以為大家現在聯姻結盟了,淮東有朝一日就不會突然翻臉從東翼進攻棠邑。
此時要求淮東繼續大幅裁減揚州西翼的防兵,倘若有朝一日,淮東想翻臉,他們往揚州西翼集結兵馬是需要一個過程的,這也能為棠邑調整兵力部署,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楊致棠也絕對支持馮繚的建議。
目前右龍武軍此時就駐扎在潤州,與揚州隔江相望,倘若信王楊元演多少有些信任他的,便理應減少揚州的駐兵。
這其實也能進一步緩解淮東內部的壓力。
一萬多精銳兵馬,是空放在揚州西翼防線上,還是調往北線,加強對梁軍的反襲擾作戰上,區別是極大的;而倘若楚州一線的兵力已經足夠,一萬多精銳兵馬轉為屯兵,往後軍資開銷,一增一減可以就是每年二三十萬石糧谷的差異。
這邊商談的一切,都有信使第一時間快馬加鞭趕往此時駐轅於東陽的信王楊元演處通報。
馮繚、韓道昌他們先陪壽王楊致堂在驛館住下,凌晨時能隱約聽到楊致堂那邊的院子有人出入,馮繚也不理會,待到次日午時,再一起趕到刺史府議事,似乎到這時信王楊元演的回復才傳過來,可以繼續撤減揚州一部分駐軍,但要求在明天夏糧收獲之前,拆借的錢糧要提高到每月五萬石。
馮繚的態度很簡單,韓家榨幹了,每月提供三萬石糧谷的拆借就頂天了,多出的,壽王楊致堂那邊能想辦法,他們也不會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