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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謙還是負責留守漢壽。
武陵軍總計就編有高紹、田城、林海崢三營步甲以及楊欽一營水軍,即便不斷有新募兵卒補充進來,但前後經歷數次血戰,傷亡減員嚴重。
目前加上輜重營,武陵軍也就七千人馬,從黔陽、龍牙、辰陽、沅陵、武陵,一路分兵把守,目前倘若還要再分兵來守漢壽,一旦發生意外,便沒有充足的兵力應對。
韓謙派人去見高承源,請高承源率所部主力到漢壽會合,石首此時的戰略地位有些無足輕重,僅需留少量兵馬防守即可。
這樣即便發生什麽意外,他們隻要將沅江下遊最重要的兩座城池守住,將叛軍轄地切割開,使其首尾難相顧,整個戰局就不會有什麽大的反覆。
姚惜水、春十三娘二女也沒有借口隨軍趕往湘江口,焦慮不安的隨韓謙留在漢壽,但她們所擔憂的意外都沒有發生,兩天后捷報便相繼傳來。
五月二十八日夜,高隆使部屬打開白茅城東門,李衝率兩百扈衛精銳第一時間殺入城中,控制住東門,但高隆對守軍的控制極為有限,很快全城便驚憂、沸騰起來。
白茅城內的幾名副將以及從漢壽率部逃入白茅的守將,對馬氏倒是忠心耿耿,即便有兩人沒有防備被高隆誘殺,但其他人在侍衛親兵的拚死保護下,成功殺出高隆借夜宴將他們引進的包圍圈後,立即組織兵馬反撲東門,想要將東城門奪回來。
高隆雖為白茅城的主將,但真正忠於他的嫡系親衛僅三百余人,與李衝、文瑞臨會合後,死死守住東城門附近街巷要衝,拂曉之時,信昌侯李普、周數、洗英率主力兵馬殺入白茅城,激戰到午時,才拿下白茅城。
雖然此戰傷亡不少,但所謂高隆有可能詐降、文瑞臨有可能設計相害的擔憂則一掃而空。
確定高隆、文瑞臨可信,鄭暉便沒有趕去白茅城跟信昌侯李普會合,而是親率六千馬步軍精銳,馬不停蹄的直接穿插到潭州城北的嶽麓山。
白茅城遇襲時,潭州城守軍分出三千馬步軍沿湘江北上增援,但走到半途,白茅城便告失守,成百上千的潰兵往南逃來,這三千馬步軍收攏潰兵後,也是倉皇沿著湘江西岸的馳道,逃回潭州城。
他們卻沒有料到嶽麓山此時已然易手,潭州城內的守軍也是一片惶然,
都沒有人通風報信,三千多叛軍毫無防備踏入鄭暉所布下的埋伏圈,都沒有扛過兩輪攻勢便四散潰逃……
李知誥原本率部與張蟓之子張封率六千精銳進逼到江安城外,計劃與北岸的荊州兵馬會合後,先逼迫駐守江安城的馬元衡出城投降。
誰都沒有洞庭湖南的戰事會如此的順利,確知信昌侯李普與鄭暉奪下白茅、嶽麓山兩個關鍵點,李知誥、張封兩人隨後便直接放棄對江安城的圍逼,果斷率部南下。
除了分出一部分兵馬加強武陵、雲盤嶺等地防禦,防備馬元衡有可能狗急跳牆率部沿沅江逃入防守空虛辰敘兩州外,其他兵馬在李知誥、張封兩人率領下,馬不停蹄的沿著沅江北岸東進。
馬元衡這邊愛降不降,已經無關大局。
潭州所直接控制的幾座屯營軍府,主要設於白茅城、湘江以西、韶山以北的洞庭湖西南平原上。
位於洞庭湖西南平原的桃江、益陽、寧鄉三縣境內,所設立的屯營軍府,總計安置有兩萬四千余兵戶,這也是馬家能在洞庭湖及湘江兩岸立足的根基。
目前這些軍府兵戶裡的丁壯健勇都被馬寅、馬循征調出戰,也是最為忠於馬家父子的戰兵,但其眷屬家小都還留在桃江、益陽、寧鄉等地。
要是桃江、益陽、寧鄉落入朝廷兵馬的手裡,那這些戰兵還有幾分鬥志,對馬家父子還能剩下多少忠心?
說起來也是武陵、漢壽兩城的失守太快、太叫人猝不及防,馬元衡所部又被切割在北面的江安城,留守潭州城的主將都沒有來得及,手裡也根本沒有多余的兵馬部署到沅江口的東南、將楚軍壓製漢壽不使之南進。
叛軍留守潭州城的將臣,倉促間隻能傳令將分散於屯寨的部兵眷屬家小,往寧鄉、益陽、桃江三城聚集,但誰又能想到白茅城隨即又這麽快速的失守,就連潭州城北面的要隘嶽麓山也被楚軍佔領掉?
這麽一來,不僅馬寅父子在嶽陽親率的兵馬南逃之路被切斷,寧鄉、益陽、桃江三地的部兵眷屬東逃之路,也被切斷。
李知誥、張封率部從漢壽渡江,就直撲益陽、寧鄉、桃江而來。
誰都知道拿下益陽、寧鄉、桃江三城,抵擋住叛軍的反撲,那叛軍裡馬家父子所依賴的嫡系精銳將卒將士氣低沉,將變得毫無鬥志。
這大概也將是摧毀叛軍鬥志最沉重而有力的一錘。
益陽、寧鄉、桃江三城,都不過三五百守軍,哪裡抵得住李知誥、張封所率虎狼之師的猛撲?都是象征性抵擋一番,便棄城而逃或獻城投降,在六月十日之前都悉數失陷。
在六月十日之前,李知誥、張封所部主要時間還是浪費在路途上,甚至戰鬥力減員最嚴重的,是那些跟不上行軍速度而掉隊的將卒。
嶽陽節度使季鍾琪看大勢已去,六月十四日囚馬寅、馬循父子打開城門出城,向坐鎮嶽東大營的三皇子投降。
馬元衡還稍稍有骨氣一些,拖後兩天在確知季鍾琪已經投降後,才打開江安城的城門。
十八日,文瑞臨潛入潭州,說服叛軍武將苗勇刺殺馬氏留守在潭州城內最後一個核心人物,被馬寅封為兵部尚書、大都督的潭州守將馬子畫,潭州城內六千守兵隨後四分五裂陷入一片混亂。
信昌侯李普隨後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下數百年來便雄立湘江之畔的潭州城,也使這座城周四十余裡的雄城免於戰火的摧殘。
至此,除了潭州南面的邵州、衡州,還在叛軍將領趙勝、羅嘉的掌握之下外,八百裡洞庭湖則已經全部回歸大楚朝廷的懷抱。
而這一天,出使蜀地、達成和談協議的溧陽侯楊恩,攜蜀王次子、長鄉侯王邕一行人才剛剛抵達漢壽,準備跟乘樓船軍水師戰船南下的三皇子楊元溥以及沈漾等人會合。
在漢壽得知潭州已經拿下,在州衙後宅的假山涼亭裡看到信昌侯李普派人傳回的信報,楊恩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目瞪口呆的問韓謙:“潭州城這就已經拿下?”
“信昌侯派人傳來的消息應該不假。”韓謙微微一笑,說道。
楊恩瞥了一眼站在涼亭外眺望沅江水色的蜀王次子長鄉侯王邕,壓低聲音苦澀的問韓謙:“那我費老鼻子勁,冒著性命危險出使蜀地,說服蜀主與我朝和睦共處是為哪般?”
事實上,也是在確知李知誥、周數、周憚、范祥等人率萬余水步精銳西進後,蜀主王建的態度才扭轉過來。
那時,金陵對潭州削藩只剩下兩個可能的結局,要麽全面擊潰叛軍、收復潭州,要麽楚軍的這一部分精銳被殲滅,從而元氣大傷,再無力與蜀軍共同牽製更強大的梁軍。
蜀主王建自然不願意看到第二種結局,那就隻能同意從夷陵撤軍,與楚和談,坐看楚軍收復潭州,為表示誠意,甚至還派次子王邕隨楊恩東進。
隻是誰都沒有李知誥等將率部西進後,戰事進展會如此的迅猛,楊恩、王邕剛剛出川,潭州就已經幾乎平定了?
在使蜀期間,楊恩遭受四次刺殺,而且這四次都是蜀軍護衛他的兵馬有意露出破綻,使刺客成功潛入他的居所,要不是趙無忌、奚發兒以及張蟓所派的幾名高手拚命保護,他能不能活著回楚地還是兩說呢。
韓謙微微一笑,壓低聲音笑道:“楊侯使蜀當然是有意義的,要不然這一仗不會這麽輕松。”
也是正因為楊恩使蜀,一開始就成功誤導叛軍將前期的防禦重點往荊州南面的江安城轉移,將朗州腹地的兵馬調走相當一部分;也使叛軍錯誤的以為楚軍會等到楊恩使蜀有結果之後,才會真正的發動攻勢,一直到信昌侯李普趁亂攻下潭州城,不要說在嶽陽、江安的叛軍沒有分兵回守腹地,衡州、邵州有著更為寬裕的兵馬,也沒有及時北進。
雪峰山之間是有古驛道銜接邵州、敘州,但這條古驛道極為險僻,沿途還要經過十數座番寨,無論是邵州還是敘州,都很難對對方用兵。
不過,邵州諸城,前前後後一直維持近一萬二千余兵馬守禦。
而邵州東部的衡州,叛將趙勝麾下更是集結近兩萬兵馬。
此時能威脅衡州的楊致堂所部,僅有一萬三四千州營,戰鬥力較弱,與衡州兵馬試探性的打了幾仗,敗多勝少,此時僅有余力守住袁州、洪州。
倘若叛軍從邵衡兩州抽調兩萬兵馬填入被武陵軍威脅的腹地,整個戰事說不定真要膠著到蜀軍撤兵之後才有突破的可能。
怎麽能說楊恩使蜀沒有意義呢?
這時候楊欽跑過來說道:“船隻已經備好,大人與楊侯何時動身?”
“臨江王應該快到白茅了吧?我們此時趕過來,說不定能與臨江王一起進潭州呢!”長鄉侯王邕轉過身來, 揚聲說道。
韓謙朝長鄉侯王邕揖禮道:“長鄉侯不嫌路途勞頓,我們便乘船去跟殿下會合。”
長鄉侯王邕乃是蜀主王建的次子,時年才二十六歲,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穿一襲白色綢衫,顯得十分的風度翩翩,流露出溫潤如玉的氣質。
蜀軍稍弱,王建割據蜀地被迫向梁帝稱臣,接受梁國的冊封,因此他幾個兒子都是封侯而不封王。
楚蜀開國以來,還沒有接壤的邊境爆發過大的衝突,因此韓謙組建左司之後,短時間內還沒有分派有限的人手潛入蜀地,楊恩使蜀,趙無忌、奚發兒他們相隨護衛,也是左司第一次有人踏入蜀地。
韓謙對蜀地的人物風情還不甚了解,卻也知道長鄉侯王邕其人多才多藝,猶善詩詞,堪稱大家,即便是金陵也流傳其文名,可以說是蜀地第一流的風流倜儻人物。
不過,王邕為其胞兄、蜀王世子王弘翼猜忌,沉溺詩詞佛事,絕少參與蜀地軍政,他這次奉命出使大楚,多多少少有充當質子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