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安排太多的人護衛,田城與郭奴兒、奚荏、趙無忌等人陪同韓謙渡河去見周憚等山寨首領;李衝、姚惜水則站在江灘上看韓謙他們渡河過去。
周憚三十歲不到,臉頰削瘦而白淨,跟韓謙印象中山大王的形象差距極大,鱗甲外穿裹一身白袍,更像一名儒將;其他四人也是方圓兩百裡內的大寨代表。
很簡單,周憚等人是對韓謙開出的重賞心動,但又不想手下精銳寨丁加入以應募的形式加入龍雀軍。
這會導致相當多的精銳,有可能會脫離山寨的控制,被龍雀軍拉攏過去。
此前二十多名精銳,在山寨沒有牽掛,擊退梁軍對滄浪城的突然之後就選擇直接加入左司,這便是諸寨所憂慮的事情。
他們就想著幾家大寨都能獨立於龍雀軍之外,應募參戰。
這樣,戰事結束後,他們還能將這些精銳寨丁帶回去,而不至於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複返。
因此,周憚派人跟其他山寨溝通過,約好今日一起到滄浪城來;其他的小寨子,這時候自然更是希望五家寨子能頂在前面跟龍雀軍談成交易。
韓謙沉吟片晌,看著周憚及其他四家山寨的代表,點頭說道:“周當家等人所慮,我也能理解,但募餉核算就可能要複雜一些;同時要是諸寨都獨立參戰,會相當的混亂。要不然這樣,你們幾家合到一塊,湊足一千五百人參戰,只需要接受我這邊監管便行,同時我也先照參戰人頭給予兩成募餉,也會照諸寨進入丹江東岸的人頭保證糧草補給,但剩余的募餉,咱們就要照軍功進行核算――周當家,你們覺得意下如何?”
周憚等人有戒心,不願意將手下人馬分散編入龍雀軍中應募,韓謙便想著索性叫他們集中起來,組建一支雇傭兵馬,但他同時也得防著這夥人出工不出力,不會一次就將募餉給足。
當然,韓謙同時也只會給他們一千五百人的編額,為防止雇傭兵馬規模太大,有尾大不掉、反客為主的可能;倘若還有更多的山寨精銳應募參戰,則要打散編入龍雀軍。
周憚等人也是在暗暗打量著韓謙。
雖然韓謙對外的正式身份,僅僅是侍衛營副指揮、臨江侯府從事,但從龍雀軍進駐丹江沿線以來,不僅與山寨的聯系都是韓謙一手負責,甚至絕大多數的物資補給也都控制在韓謙手裡。
而韓謙這個身份,已經表明他就是三皇子身邊的嫡系,對層次更低的山寨勢力而言,已經足夠用了。
唯有韓謙是如此年輕,叫周憚等人頗為意外。
周憚等人商議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接受韓謙所給的條件。
事情決定下來,當即便合並出一支百余人的精銳隊伍,由周憚統領著渡過丹江,到滄浪城北側駐扎下來,然後再派人回山寨調遣更多的人手過來。
渡過河來,韓謙介紹李衝、姚惜水等人給周憚認識,說道:“李將軍乃錄事參軍,彈舉軍中善惡,我有什麽失當之處,李將軍也會毫不留情面的跟殿下舉報。不過,周當家乃我所募請而來,所領將卒自然還是周當家諸位嚴加管束――另外,我此時便撥三百石鹽作為第一批募兵軍餉,周當家你們希望我將這批鹽,運往何處?”
韓謙手頭人力有限,不可能將三百石鹽分送到各寨手裡,隻想著集中運往一處,由他們山寨內部自行分配。
“韓大人若是方便,運往鹿台峪便成。”周憚說道。
鹿台峪有溪澗通入漢水,位於漢水上遊,距離滄浪城有五十余裡水路,派一艘烏篷船便能將鹽運過去。
當然,
除了食鹽外,周憚他們也希望換取其他一些山寨緊缺的其他物資,但隻要滄浪城這邊有儲備,韓謙都是盡可能給予他們方便。“……”李衝現在已經很難琢磨韓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總之韓謙在他的眼裡,很多事情都大膽到超乎想象。
竟然允許這些年來都桀驁不馴的諸多山寨,組建一支獨立的兵馬,緊貼著滄浪城駐扎?
不過聽韓謙說話的態度,李衝也知道他在滄浪城製止不了韓謙獨斷專行,隻是將他所見所聞一切,如實寫下來,派人將信函傳回襄州城。
接下來兩天,以周憚為首,各家山寨很快聚攏一千五百人,都自備兵甲,也可能是諸多山寨之間都頗為熟悉,將卒編排以及各級武官的任命,他們自行商議,也都井然有序,推舉周憚為都指揮,在滄浪城之外另築營寨屯守。
這幾天,梁軍雖然對鐵鱷嶺的攻勢並沒有停止下來,但也沒有最初兩天那麽激烈、凶殘,更多是逼近鐵鱷嶺北麓,限制住李知誥所部出鐵鱷嶺活動。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梁軍就此放棄對鐵鱷嶺的爭奪,主要還年後連續三天皆是大雪,封住道路,拖延梁軍更擅於攻城奪險的步兵往西線推進的步伐。
梁軍此時顯然也不舍得在這大雪封山、道路泥濘的惡劣條件下,將前鋒騎兵精銳用於攻城戰的消耗之中。
龍雀軍趁著大雪封山,則是抓緊時間修築寨壘、挖掘濠溝,運送物資,同時也進一步調整丹江沿線的兵力配置。
此時李知誥將第一都兩千余精銳都調到鐵鱷嶺,與郭亮所部分別守住鐵鱷嶺北麓的兩處山口;高承源所部則全部用船調到荊子口,與杜崇韜手下軍將張保所率領的五百襄州軍兵卒據險以守,堵住梁國關中兵馬出武關東進的通道。
韓謙將楊欽、馮宣等人所率的船幫及四姓船隊都留在襄州,也承擔起左前部物資運輸及人員輸送的重要。
困守淅川城的鄭暉、夏振二人,一度繞過李知誥、韓謙,派人到襄州城請求襄州軍派兵船接應他們撤離淅川城,但被杜崇韜嚴厲的訓斥,此時也憋在淅川河上遊的淅川城內。
考慮到西線形勢日益緊迫,韓謙最後還是建議三皇子及沈漾,派柴建會合周數,將龍雀軍第三都也從襄州城東的牛首寨調到西側,以防止形勢進一步嚴峻。
元月初八清晨,韓謙昨天深夜才從鐵鱷嶺回來,睡了兩個時辰便起床處理軍務、巡防城寨,剛登上牆頭,便看到十數艘烏篷帆船從漢水下遊逆流駛來。
“那些是什麽船?”韓謙問田城道。
“是從郢州運往淅川的糧秣軍資!”放到黑龍山南麓的斥候,早已經確認過這些船的來歷,田城稟報道。
“楊欽,馮宣,”韓謙看到楊欽、馮宣在城外閑逛,揚聲喊道,“立即點齊人馬,將那些船都給我截下來。 田城,你也帶一隊人馬上船,要是誰膽敢反抗,格殺勿論,一切責任,都由我承擔!”
李衝、姚惜水聽到韓謙大呼小叫,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登上城頭看到懸掛郢州府衙旗幟的船隊,才明白是怎麽回事,面面相覷,韓謙之前擅自扣押郢州司兵參軍夏振派出請援的四名軍將,還關押在滄浪城的私獄裡,並沒有交給襄州軍的法曹,此時又要截下郢州派來送運糧草物資的船隻?
西翼的援軍及糧草,主要都是從江黃鄂郢等十二州調集,為了節約襄州軍的人力、物力,從這十二州征集來的糧草,除了一部分需要運到襄州城集中儲備外,其他的都是各州負責各州援兵的補給運輸。
所以說韓謙下令截停郢州的物資船隊,絕對是犯大忌之事。
“韓謙,你是何意?”
“夏振有棄城的劣跡,誰知道這些船前往淅川,會不會接鄭暉、夏振二部南撤?”韓謙說道。
“他二人倘若再敢棄城,自有軍法處置,你此時作為,乃直接有違防禦使府的軍令。”李衝說道。
“……夏振都敢不戰而逃,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膽小怕事了?”韓謙冷冷看了李衝一眼,問道。
李衝一怔,頓時叫韓謙數落得啞口無言。
韓謙示意田城、楊欽立即照他的命令行事,莫要叫這些船闖入丹江口,他們再派船追之莫及!
鄭暉、夏振倘若乘船南逃,即便事後將他們捉住治罪,又有何益?
至於擅自扣押郢州的物資船,是否直接抵觸到防禦使府現有的令製,韓謙卻不會在意,要是這點規矩都不敢破壞,三皇子的威名也太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