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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98章 溧水城
溧水城雖然論規模遠不及金陵,三四裡進深的城池,放在江東繁盛地隻能算是小城,但也是承繼江南千年榮華,粉牆黛瓦,亭台院閣鱗次櫛比,泥巷石街似蛛網在城內四通八達。

 時值盛夏,穿城而過的名仕河畔揚柳青青,鮮花繁茂,也有五六十家酒肆妓寨沿名仕河兩岸而建,每日不知多少胭脂水流入河中,逗得魚蝦爭食。

 一輪皎潔的明圓倒映在蕩漾的河水中,被一艘雙體的畫舫絞碎。

 兵鋒漸進溧水,但不妨礙城裡的公子少爺花天酒地、紙醉金迷。

 這時候原本是出城到山水之間避署的時節,現在城外兵荒馬亂的,哪裡都不夠安全,像晚紅樓這種在金陵城都鼎鼎有名的大館,派館中最頂級歌舞伎及絕色娼妓乘著畫舫到溧水城來撈金,怎麽可不引起轟動?怎麽可能不叫城裡囊中裝滿金銀卻無法發泄旺盛精力跟欲望的年輕公子哥趨之若鶩?

 雙體畫舫是兩艘長七八丈長的船艙之上造四層木質花樓,雕欄畫棟,停在名仕河中,仿佛城壘。

 除了雙體底艙之外,四層花樓,底層乃船工、護衛所居,踏棧木直接踏入二層,是大燭高燒、映照如明的大廳,此刻有一名歌伎正抱著琵琶坐在一角,仿佛清泉濺石下彈如清冽直滲人心的弦音,二三十名登船來尋歡作樂的公子卻沒有心思放在弦音上,不知道誰從城外帶進來的一張告函,引起眾人的注意,就連四周穿著輕薄,露出如玉雪臂、豐腴長腿的花娘,也不能將這些人的心魂再勾過來。

 “我早就說韓家父子必是亂臣賊子,你們看看,你們看看,他這是要搞什麽?是要大大小小世家門閥的根都端了嗎?今朝承襲前製,定下良賤尊卑之別,韓家豎子罔顧律法,奪世家仆僮不說,還大言不慚要授以田畝,他這田畝從哪裡得來,還是要奪自諸家?”一個身穿綢衫的瘦臉青年,長得尖嘴猴腮,聲音亢奮而尖銳的在人群裡大聲疾呼,語氣裡充滿了氣憤,捋起袖子,“你們一個個都覺得事不關己,看看,你們躲便能躲得過天外飛來的橫禍?”

 “照我看,各家都應該將家兵部曲糾集起來,莫要等韓家豎子騎到我們頭上來拉屎撒尿悔之晚矣!”有人附和道,恨得此時將年輕力壯的仆僮拉出來,殺入茅山,給覬覦世家奴仆、田地等私產的韓謙顏色看看。

 溧水就緊挨著茅山,韓謙要征召奴婢入伍,最先受波及、利益受損的便是溧水的世家宗閥。

 花舫裡的這諸多青年,皆是附近的世家門閥子弟,這一刻哪裡還有尋歡作樂的心思?

 他們也渾不覺在大廳的尾端還有一間單獨的小艙室打開與大廳相連的小窗,一雙深邃而憂慮的眼神,從艙室裡凝望過來。

 除了極有限的人外,金陵城內並沒有知道晚紅樓跟前朝神陵司,跟嶽陽的聯系――事實上在三皇子楊元溥才受封臨江郡王時,為了避免晚紅樓與前朝神陵司的牽涉被天佑帝身邊的人窺破秘密,當時姚惜水、春十三娘等人就與晚紅樓進行了切割。

 之後姚惜水等人借助張平,身份得到洗白,成名的紅倌兒拜入官宦膝前為義女,或直接嫁入官宦之家為妾,這在金陵城是習空見慣的事情。

 姚惜水、蘇紅玉等女脫離後,晚紅樓依舊是金陵城內外第一流的尋歡之地。

 金陵事變,信昌侯府的人馬都撤了出去,但晚紅樓潛伏極深,並沒有打草驚蛇,自然是可以繼續潛伏在金陵城的深處,窺視著金陵城的動靜。

 靜山庵慘敗,繼而被逐出丹陽,李普擔心他們要是再遭遇什麽不測,他連個藏身之所都沒有,便將晚紅樓的一艘畫舫調到溧水城待命。

 金陵事變之後,張平對韓道勳的慘死流露悲切之情,同時在商議針對敘州的對策時,也變得沉默寡言,甚至都不主張對三皇子楊元溥進行太深的鉗製。

 不管怎麽看,張平都不足以繼續信任下去。

 因此,姚惜水決定單獨行動,沒有張平與林海崢他們同行,但也僅僅比張平他們兩天進入溧水城,與神陵司暗中負責晚紅樓事務的一名主事徐靖接頭,在花舫裡潛伏下來,茅山中人還沒有誰知道她的行蹤。

 當然了,姚惜水也沒有想到她剛回到金陵,一個個關於韓謙令她震驚不已的消息便接踵而來。

 先是韓謙襲毀丹陽城,撕碎與楚州的盟約,繼而率殘部撤守茅山,正式成立赤山討逆軍,與守江乘城的南衙禁軍趙明廷所部以及這兩天進入丹陽、金壇、溧陽三城的楚州軍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茅山東面的金壇、溧陽兩城,一方面作為潤州的屬縣,很多人有子弟、家業都在州城丹徒,同時這兩縣的官吏以及地方世家門閥勢力,也確切為信王及楚州軍在靜山庵一役中所展示的兵威所擇,選擇投效,隻不過之前楚州軍還僅僅從這兩縣征收糧谷,一直都沒有分兵入駐而已。

 在韓謙率赤山軍撤守茅山後,楚州軍即便短時間無意強攻茅山,但分兵進入金壇、溧陽,遏製赤山軍在茅山東翼的活動,則是理所當然的必然之舉。

 從丹陽經金壇到位於界嶺山北麓的溧陽,差不多位於一條直線之上,長約一百二十裡余。

 雖然楚州軍一天時間內派出約六千馬步兵分駐三城,多少顯得有些勢單力薄,但有城池可守,又保持足夠的警惕,韓謙想要複製突襲丹陽城的戰果,卻也不再可能。

 不過,從界嶺山往南、天目山往北,隸屬於宣州的郎溪、懷德兩縣,以及隸屬於湖州的安吉、長興兩縣,楚州軍暫時還無力將戰線拉得太長,暫時還沒有分兵去控制。

 這幾個縣,由於距離丹徒較遠,沒有迫切感受到楚州軍的威脅,名義上還保持著對在金陵登基的新帝的效忠,但官吏及地方鄉豪勢力也是暗中招兵買馬,緊守城寨。

 此時韓謙在茅山可以說是兩面迎敵,姚惜水都不知道他要帶著三千老弱殘兵、近五萬婦孺怎麽這在狹窄的地域裡折騰出更多的花樣來,哪裡想到昨日潛出溧水城外的探子,便帶回韓謙散傳到周邊鎮埠的告函。

 韓謙竟然要征召諸家奴婢入營!

 在韓謙率部撤守茅山後,近在咫尺的溧水城是如臨大敵,縣兵才五六百人,隻能關閉城門坐等南衙禁軍來援,也沒有誰膽大,敢出去打探消息。

 城裡這些公子哥們更是醉生夢死,卻是在告函從茅山散發出來都第三天,才知道這麽回事。

 那個義憤填膺號召諸家聯合起來給赤山軍顏色看的青年,乃是尚氏子弟尚喜,此時在城中任小吏,看他腰間懸掛一柄佩刀,手骨關節粗大,虎口有厚厚的老繭,身姿挺拔,像是有下苦工夫修練過刀弓。

 姚惜水沒有再偷聽大廳裡這些門閥公子的議論,悄悄潛回到底層的艙室,換去寬敞華美的襦裙,眨眼間的工夫便扮成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

 姚惜將短劍貼身藏好,待到離開畫舫之時,畫舫主事徐靖找過來,看姚惜水這身打扮,驚問道:“你要去哪裡?”

 徐靖乃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韓謙、馮翊要是在此便會認得出他曾是晚紅樓大門口極不起眼的門房。

 “我去茅山見侯爺。不管韓謙要做什麽,侯爺手下有李秀、李磧及郡王府四百精銳騎衛,不能碌碌無為……”姚惜水說道。

 郡王府騎衛乃是李普這些年培養出來的精銳,一個個都熬煉身體,練就一番好身手,論個體戰鬥力之強,絕不會比信王楊元演身邊的銀戟衛卒差多少,何況李秀、李磧兵法乃是李遇所傳。

 這麽一支精銳戰鬥力就在近側,李普不能善用,怎麽能令他們擺脫之前在靜山庵、丹陽城接連受挫所導致的負面影響?

 韓謙敢擅奪兵權,又獨斷專行,說白了就是韓謙立下赫赫戰功,而他們這邊徒有精銳戰力,卻沒有建立足夠震懾人心的戰功,說話聲音也不響,說話也沒有將卒會聽從。

 難道光憑陰謀詭計,就能聽將卒聽命,人心歸附?

 除了他們要有作為,才能拿回主動權外,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姚惜水此時還不便跟徐靖挑明,那就是李秀、李磧二人,應該為她大哥所用。

 “四城緊閉,這麽晚你要潛出去城,太凶險了吧?”徐靖說道。

 “白天孤行於道,更引人矚目。”姚惜水說道,不顧徐靖的勸阻,獨自離船上岸,貼著城牆內側的街巷走了一圈,最後找了一處防守疏漏的地方,身形似壁虎般爬上城頭,潛出城去,掩藏夜色之中……

 …………

 …………

 姚惜水離開之後,諸青年還在花舫之上義憤填膺的議論要如何應對韓謙征召奴婢入伍這事,尚喜卻變得意興闌珊起來。

 因為尚氏的關系,尚喜在溧水縣領了一份閑差熬資歷,但對年輕氣盛的他來說,卻是一種煎熬。

 他平時喜歡技擊刀弓劍術,好讀兵書,好交遊鄉俠,卻一直苦於沒有一鳴驚人的機會。

 這一刻他聲嘶力竭的呼籲,雖然周遭門閥子弟出身的公子們都表現得很氣憤,但真正說到要諸家的家兵部曲都糾集起來對抗赤山軍時,除了與他素來交好、柳氏的旁系子弟柳子書外,其他人則是乾吆喝,顧左右而言他。

 “都是些蠢貨,此時不出兵出力,難不成還指望京中能派兵馬過來,替他們保衛奴婢及田產,不被韓謙那豎子奪走?”尚喜憤憤不平的跟柳子書嘀咕道,“富貴都是險中取,子書,你可願與我出城去?”

 尚喜雖然是史部朗中尚文盛的嫡親侄子,但尚家的家業能分到他頭上多少,更不要指望能蔭襲官職,想得富貴還是要自己去搏;而柳子書作為柳家的旁系子弟,比他更是不如,除了宅子裡有族裡安排一個老奴伺候起居外,身邊都沒有一個小廝當跑腿,但兩人同樣是不甘於平庸。

 在別人眼裡,當前兵荒馬亂的人心惶惶,他們卻感到莫名的興奮。

 當下,兩人再沒有興致再留在晚紅樓花舫裡,跟那些沒骨氣的公子哥們尋歡作樂,離船上岸,帶著尚喜身邊伺候的兩名小廝找了一家臨河的酒肆,留小廝在外,他們走進去喝酒,商議聚集兵勇。

 這處臨河酒肆入夜後也甚是熱鬧,底樓嘈雜不堪,尚喜、柳子書登上二樓找了一張臨窗的桌子坐下,剛坐下便聽得窗外O@碎語傳入耳中:

 “赤山招討軍發出告函,征召奴婢入伍,聽說隻要人過去,全家老小便算脫離奴籍,待戰後授以口糧田,立了戰功還有更豐厚的賞賜,虎子,你想不想去茅山投軍?”

 “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再說主家待我們不差,還說過兩年幫我相一房媳婦。”

 “你娶妻也是奴婢,生子也是奴婢,你心裡真是甘願子子孫孫,世代都做尚家的奴婢?”

 “那也得找五公子說一聲吧?五公子說不定同意我們隱姓埋名去投軍,將來賺到軍功,再將我們的父母贖買脫籍便是。”

 尚喜眼裡浮出一絲怒氣,沒想到他身邊兩名小廝,沒有安分守己的在外面好好候著,竟然繞到臨河的後街議論起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還一心想著背叛主家去投赤山軍?

 真是叫他氣得心肺都顫抖起來。

 尚喜自以為平時待這兩小廝已經算情深恩重,心想他們都心存反意,要去投赤山軍,那些留在城外莊院裡的奴婢,還不知道要折騰出什麽樣子來呢!

 “下樓出城!”尚喜手醮了酒水,在桌上寫下四字,示意柳子書莫要出聲驚動窗外兩個小廝,與他先下樓去。

 尚喜與柳子書下了樓,走出酒肆前的石街大聲呼叫那小廝過來,不悅的質問他們跑哪裡廝混去了。

 小廝是兩名敦實的青年,都二十歲左右的年齡,一個叫尚忠、一個叫尚虎,幾代人都在尚家為奴,這兩人長得極健壯,又粗習拳腳,尚喜好聲勢,才將他們要過來。

 兩名小廝哪裡知道他們的話早被尚喜、柳子書聽入耳裡,那個叫尚虎的青年想要說什麽,被尚忠拉衣袖攔著;尚喜不耐煩的催促他們回宅子牽馬過來,要趁夜出城回家寨。

 待尚忠、尚虎牽來馬匹,尚喜與柳子書走去東城門,跟守門的小校招呼了一聲,趁著星月皎潔,便偷偷溜出城去。

 出城門不遠,尚喜借故尿急,與柳子書下馬來走到馳道旁解開褲子撒了一泡尿,又跟尚忠、尚虎說道:“你們倆也到路邊解決一下,趕去家寨還要一個多時辰,途中還沒有誰有耐心等你們。”

 尚忠、尚虎不疑有詐,將韁繩交到柳子書手裡,也走到道旁撈起來袍襟,解開系褲子的草繩。

 尚虎心裡還想著投軍之事要跟五公子說一聲,偏頭朝後看去,卻見尚喜與柳子書兩人已經悄然將刀拔在手裡。

 他心思也是通明,瞬時想到是怎麽回事,隻是那一瞬間嚇得僵硬住,直到柳子書持刀朝他捅來,他顧不上提褲子,下意識的伸手抓住刀脊,速度快得驚人,力氣也是極大,叫刀尖才刺入他左腋半分才無法前進一點,朝尚喜求饒道:“五公子,我們想要去投軍賺軍功贖身,絕沒有背叛五公子之意!”

 尚喜那邊已經一刀捅進尚忠的後背,隻是尚喜用力過猛,將尚忠捅了一個透心涼,想撥刀卻難。

 尚虎不敢浪費時間與柳子書奪刀,猛然松開手,讓柳子書摔了一個四腳朝天,他連爬帶滾跳過道溝,才提起褲子,往大道旁的麥田裡逃去。

 尚喜撿起柳子書掉地上的刀,跳下道溝便去追尚虎,但沒有提防踩到一塊殘磚上,腳下一崴,身子差點沒載倒。

 “夜黑風高,叫一個狗奴婢逃走礙不了什麽事,我們還是先趕往尚家堡,找你二哥商議大事要緊。”柳子書從尚忠身上撥起刀,他知道尚虎這廝氣力極大,擔心他們追出去會有意外,勸尚喜與他先去家寨。

 “呸!”尚喜狠狠的啐了一口,才一瘸一拐的爬回官道,看到尚忠還在微微抽搐著沒有完全斷氣,抓住他的髻發,將刀往他脖子一抹,一道血線噴濺出來,說道,“狗奴婢,也不想想這些年吃誰家的糧食長這一身好肉,竟然敢後腦生反骨。呸,養狗,都比養你們這些賤奴強!”

 兩人將屍首丟在原野,趁著星月皎潔,策馬往尚家堡馳去……

 過去良久,尚虎才摸黑走到路邊,看到尚忠橫屍路側,茫然不知道五公子尚喜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窮凶極惡,對他們起這麽重的殺心,心裡空落落的在泥埂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他與尚忠留在尚家堡的家人,又摸黑沿著官道往尚家堡趕去。

 尚家堡位於東廬山的西北麓,出溧水城往東南要走近三十裡。

 天色漸明,朝陽剛從地平線遠端的林梢頭露出半張臉,腳力甚健的尚虎走到尚家堡。

 他藏在麥田的溝壟裡,又驚恐又擔憂,猶豫了好一會兒,心裡想雖然家主尚文盛及少主尚耿在朝中為官,但留在尚家堡主事的二公子尚仲傑知書達理,定能為無故身死的尚忠主持公道,阻止五公子失心瘋的加害他。

 尚虎剛要從藏身的麥田裡走出去,卻看見高大堅固的堡城垛牆口探幾個身影,陸陸續續的將三具血淋淋的屍體掛出來,其中一人恰恰是年近五旬的老爹尚彪,看身上衣衫破碎,暴露出一道道猙獰恐怖的血痕,似被活生生用鞭子抽斷氣。

 “這幾個便是想逃去茅山投軍的奴婢下場!”

 這時候有人從麥田邊的田埂走過來,指著堡牆說道。

 “尚彪那麽老實的一個人,打小伺候二公子都不見一絲差錯,又一把年紀了,他也要逃?”

 “尚彪是老實,但他家小子不安分啊,可不一起挨了三十鐵鞭,沒能扛過去。”

 尚虎捏緊拳腳,指甲深深的掐在肉裡,他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

 …………

 姚惜水卻是在拂曉之前,繞開明暗哨,潛入小茅峰直接找到信昌侯李普。

 李普這兩天還在為張平跟韓謙穿同一條褲子,不願意旗幟分明的跟他站到一起反對韓謙征召奴婢入伍而生悶氣。

 楚州軍分兵進駐金壇、溧陽兩城之後,主要是限制赤山軍出茅山往東翼活動,壓根就沒有要進攻茅山的痕跡。

 李普與李秀、李磧率四百精銳騎衛守在小茅峰,也無所事事、難有什麽作為。

 他又數次去找到韓謙,力陳利弊,但韓謙卻是不理,隻是不斷派出探馬斥候,往茅山以西更遠的鎮埠頒傳告函,宣告赤山軍的存在,號稱奴婢拖家帶口來投。

 “韓謙搞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溧水、平陵的世家門閥都一個個在招兵買馬,固守寨堡,他現在是與世家為敵,不要說再也征不到半點糧谷,說不定會刺激世家門閥糾集兵力過來配合安寧宮的兵馬過來圍剿,”李普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最終我們也定然會被他拖累。”

 “韓謙之前敢從侯爺手裡擅奪兵權,迫使嶽陽不得不默認此事,我想侯爺即便派人到嶽陽告狀,以韓謙跋扈的性子,暫時也必然改變不了什麽,”姚惜水說道,“那以我之見,還不如順勢而為之。”

 “順勢而為之,怎麽順勢而為法?”李普微微一怔,問道。

 “韓謙執意要征召奴婢入伍,侯爺多番苦勸都無用,那侯爺為大局著想,被迫配合韓謙行事,即便將來惹出什麽麻煩,也應該怨不到侯爺的頭上吧?”姚惜水說道。

 “……”李普皺眉低著頭,琢磨姚惜水話裡的意思。

 “我們便應該照姚姑娘所言行事。韓謙不是要執意征召奴婢入伍嗎?我們苦勸不得, 那遵從其命行事也是迫不得已,是為服從於大局。不過,我們出面將一部分奴婢征召過來,可以將精壯留在小茅峰以增兵勢,而將其家小婦孺扔給韓謙安置,總比我們守在小茅峰什麽事情都不做要強!”李秀聽父親說過神陵司的舊事,沒想到姚惜水一介女流,見識卻也不差,當即附和他道。

 李秀這番出山,不管他心裡是不是也不看好韓謙守茅山,他都想要能有一番作為,而不是喜歡二叔他這般守在小茅峰什麽事情都不做,只知道發牢騷。

 李秀自然也不讚同韓謙與世家門閥為敵,但問題是現在他們無法叫韓謙改變主意,又不想直接率部撤走,那他們最好的應對之法,不就是順勢而為,也跟著招募一批精壯奴婢擴大兵勢,即便將來難守茅山,他們也能多帶些兵馬跳出來。

 現在他們手裡四百騎衛,雖然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但人數太少,經不起損傷,不要說攻城拔寨、衝鋒陷陣,即便是擾襲敵兵都膽顫心驚的。

 要是他們能聚攏三四千精壯奴婢編為營伍,奪下晚紅樓早就有所布局的溧水城而守,也要比現在主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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