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授韓謙為參知政事、嘉勉收復淮西北之功的聖旨要晚一些,一直拖到十五日從金陵發出。
韓道昌領了傳旨的差事,作為宣旨大臣乘船趕往東湖。
韓謙擔心形勢隨時會有變化,從年前勸降右神武軍之後就留在潢川坐鎮,同時棠邑軍在西翼的兵馬也沒有減少,以保持對襄北軍的軍事威懾。
韓道昌領了傳旨的差事,就是要見韓謙一面,就與之前率百余侍衛騎兵回到東湖休整的霍厲,一路趕到潢川跟韓謙見面。
他們趕到潢川,沒想到被貶為光州刺史的周憚,比他還要早一天趕過來,此時韓謙與周憚等人皆在左龍雀軍撤出之後的羅山。
韓道昌便在霍厲等人的護隨下,趕往羅山去見韓謙。
光州差不多已經徹底打殘了,之前羅山兩萬多民戶,都被韓謙遷到樂安、潢川等地安置,在李知誥率左龍雀軍從桐柏山北麓退到南陽(鄧州),其靈山、義陽的兵馬也往南退守到九裡(黃峴)等關一線,棠邑往西接收義陽、期思、羅山、桐柏四縣,襄北軍移交的在籍民戶都不足一萬人。
羅山城除隨韓謙、周憚西進的兩千兵馬外,七八百步見方的城池之中,鱗次櫛比的屋舍保存較好,卻沒有一戶平民,徹徹底底是一座空城。
之前馮繚趕去金陵交底,隻說要千方百計招降溫博其部,卻沒有說後續還有助長鄉侯篡位之事——當然了,這些也都無關緊要了,只是看到韓謙後,韓道昌陪同著眾人在空蕩蕩的街巷間轉悠,還是忍不住抱怨拿荊州與襄北交換光州,是折本之極的買賣。
“李長風上密折後,慈壽宮還是暗中將我們在背後謀事的消息放出去,朝中一時間諸多非議似風湧雲起,但在曹庸、王昂攜國書入京之後,非議之聲便迅速煙消雲散,可見朝中絕大多數人還是分得清利害是非的,當然也有一些人心裡或許有想著,大楚佔得梁州之後便有謀蜀的基礎吧,”左右沒有其他人,除了高紹、馮繚、孔熙榮等人外,周憚此時也可以說是棠邑的嫡系,韓道昌說話沒有什麽顧忌,頗為惋惜的說道,“梁州倘若能落在我們手裡,時機到了,我們從敘州及梁州出兵南北夾攻,謀蜀將更為便利……”
“貪多必失,而且誰都不是善茬——郭榮與周憚他們當時在滄浪城如此決斷沒錯,”韓謙笑道,“目前左武驤軍、左神武軍也都進入梁州,極大分攤溫博他們所承受的軍事壓力是一方面,糧秣等軍資開銷要節省多少,我們也要好好算這筆帳啊……”
即便在韓謙親率西翼兵馬的威懾下,李知誥、柴建他們不敢從背後進攻滄浪、靖雲等城,但棠邑要是從敘州或東湖走水路,並派水軍護衛,運送軍需補給到梁州,軍資開銷、運費成本都極大,每月少說需要拿七八萬緡錢的錢糧投進去,一年下來就是近百萬緡錢的軍資開銷。
此外,更不要指望襄北軍此時會進入梁州,共同抵擋趙孟吉、王孝先的反撲了。
而真想要長期、控制梁州,新編右神武軍將承受極大的軍事壓力不說,這筆額外的軍資開銷,對棠邑來說,也是一筆長期的沉重負擔——蜀國所承諾的歲貢,即便都用在梁州,也是遠遠不夠的。
倘若朱裕最終選擇撤出關中,關中叫蒙兀人奪去,棠邑要在梁州投入多少資源,才能遏製住蒙兀人南出秦嶺的兵鋒?
現在將梁州劃給襄北了,不僅此時由襄北諸軍共同承擔趙孟吉、王孝先反撲的軍事壓力,日後溫博率右神武軍撤出來,而朱裕同時將關中拱手讓給蒙兀人,也則將由襄北諸軍去承擔蒙兀人南出秦嶺的兵鋒。
而此時在梁州所產生的一切軍資開銷,也需要襄北都防禦使府與朝廷來共同承擔,韓謙只需要每月調撥一批肉食及精良兵甲,額外對右神武軍進行加強就足夠了。
這麽一來,棠邑在梁州戰場,每月僅需要額外開銷萬余緡錢就足夠了。
節儉下來的軍資,還是要繼續投在淮西的經營上。
更為重要的一點,等長鄉侯王邕真穩定住蜀國的局勢,他與諸多蜀國臣民難道就不擔心棠邑有朝一日會據敘州、梁州南北夾擊以謀蜀地?
國無義戰,利益為先。
韓謙掰著腳趾頭都能想明白,王邕真要坐穩國主的位置,必然第一個跟他們翻臉,千方百計的想著從他們手裡將梁州收回去。
到時候溫博率右神武軍孤懸梁州,南北皆敵,東翼又是居心叵測的襄北軍,又有什麽能力守住梁州?
而在南線,王邕不僅有可能切斷與敘州的商貿,甚至會轉而暗中支持思業兩州以及黔中的大姓勢力與敘州對抗。
聽韓謙說過這些後,韓道昌遲疑的問道:“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奪梁州,那為何還要一開始就要將梁州列入密約之中,難道是給李知誥、柴建他們下的餌?不過,你早就知道呂輕俠與灌江樓及北逃士族勾結,甚至擔心呂輕俠暗附蒙兀人,現在將梁州讓他們了,一旦蒙兀人真奪得關中,你就不擔心他們合作一夥,徹底的勾結到一起?”
“要是可以,誰甘心做異族人的走狗?不管呂輕俠怎麽想,我想不僅李知誥、李長風、李秀等人不會甘心,即便是柴建、周數、鄧泰、徐靖之流也不會甘心吧?”韓謙說道,“當然了,他們得了梁州,站穩根基之後,有機會必會積極謀蜀,從地利上來說,他們也有這個優勢——這也注定他們更不會輕易放棄梁州。”
最初的計劃裡,當時沒想到李長風會適逢其會,卻早就考慮過李知誥、柴建等人有爭取梁州的野心,同時襄北也有地利上的條件,但就算是那樣,韓謙也沒有想到將梁州據為己有。
韓道昌心想也是,梁州乃是襄北連接蜀地的橋梁,李知誥等人真有心謀蜀,必然加強對梁州的經營,絕不會因為與蒙兀人的暗中勾結,而拱手將梁州讓出。
韓謙繼續說道:“當然,將梁州讓給李知誥,還有一層考慮,那就是無論日後提防李知誥的野心,還是想著從李知誥手裡將梁州拿回來,這都會促使王邕跟我們的關系更為密切、和諧……現在嘛,也只能看到這一步,時局艱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韓道昌心想能看到這一步,世間也沒有幾人了吧?
“李知誥這麽乾脆利落的將光州四縣讓出,大概也是急著親自率部進入梁州吧?”周憚這時候插話進來說道。
“你們在滄浪時暗中給他們下了絆子,使李長風、李秀提前領兵進入梁州,目前李長風又兼領梁州刺史,他要不能第一時間率兵進入梁州,一旦梁州局勢穩定下來,他就沒有借口進梁州了,”韓謙笑道,“晚紅樓與浙東郡王府,到底還是有一些區別的……”
周憚點點頭,他們在滄浪城與李長風、姚惜水以及費文伯交涉時,能感覺到姚惜水事前已知太原府陷落之事,但李長風卻不知此事,可見雖然李長風明義上是慈壽宮在外朝官位最高的人物,但呂輕俠、姚惜水等人對他多少還有所防備的。
“李知誥能率兵進梁州也好,等抵住趙孟吉、王孝先第一波反撲,溫博、譚育良他們也就可以率部撤出梁州了。”馮繚感慨的說道。
“對了,關中現在形勢怎麽樣?”韓道昌想起一事,問道。
關中消息要傳到金陵,障礙太多,但韓道昌相信棠邑這邊哪怕是跋山涉水,也必然會派一些斥候翻越秦嶺或伏牛山潛入關中,及時確認關中的形勢變化,並將消息傳回來的。
“或許是右神武軍受降西進,朱裕便猜到我們要做什麽,他於十二月中上旬,就將精銳兵力都秘密集結到北線。而石繼祖得蒙兀人受封雍王之後,急於想奪下雍州做他的關中王,擔心雍州被蜀軍提前攻下,其部稍作休整,便沿汾水河谷南下,迫不及待的進入河津地區,踏進朱裕設下的陷阱,慘遭梁軍關中主力的痛擊,四萬兵馬被殺得大潰,石繼祖在亂戰中落馬身亡……”韓謙說道。
“啊,朱裕這麽厲害?”韓道昌震驚問道,“不過,北線除了石繼祖之外,蒙兀人及魏州其他幾路兵馬在幹什麽,難道都坐看石繼祖所部被滅?”
“蒙兀人還是意圖圍殲梁軍北線主力,當時有六萬兵馬分作兩路協同石繼祖作戰,在看到梁軍主力出城後,想從側翼截抄其退路,達到合圍的目的,卻沒想到梁軍精銳在朱裕的親自統領,作戰極其迅捷凶猛,沒等到這兩路兵馬從側翼圍上來,石繼祖所部就被朱裕親率梁軍精銳打得全線潰敗,之後又被朱裕率部殺出重圍,撤回到雍州北部——整個戰事從發動到結束,僅三天時間就結束了……”韓謙說道。
“三天?”韓道昌咂咂舌,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寒冬時節,關中平原上到處都是積雪,三天時間都未必夠騎兵走出兩百裡地,更沒有想到投降蒙兀人滅亡晉國的晉太子石繼祖,得封雍王沒有幾天,甚至都沒有奪下雍州封邑就身敗命亡,也是令人唏噓不已。
韓道昌又問道:“那這麽說,梁軍很有機會能守住關中嘍?”
“難,”韓謙搖了搖頭,說道,“梁軍這次大捷或能稍振士氣,但如此迅猛的前突作戰,再突圍回撤,自身傷亡也不會少。而此時雍州以西的鳳州、岐州等地,已落入趙孟吉、王孝先的控制之中,北面的同州、麟州、慶州等地,又為王元逵的成德軍及平夏人佔領,目前梁軍僅控制前朝京兆府所屬的雍、華、商三州十九縣。即便梁軍此時南部背依秦嶺,西部趙孟吉、王孝先又暫時無心東進,但北面的地利盡失,蒙兀人的騎兵隨時能從渭水北岸的平川往雍州縱深處侵襲,甚至能直接穿插到華州腹地,切密關中梁軍與潼關的聯系……”
韓道昌知道雍華商三州乃是關中最為精華的地區,特別是雍華二州,地跨渭河兩岸,土地肥沃,即便關中地區被打殘之後,梁軍前些年佔得關中,招攬流民,也很快在這兩州聚集民戶上百萬口。
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地利盡失之後,北面的蒙兀人及東面魏州叛軍,即便在石繼祖所部被擊潰後,猶能輕松集結十數萬兵馬徐徐南逼。
這時候關中梁軍在北線沒有險要地利能守,哪怕是蒙兀人放緩攻勢,僅派小股騎兵南下侵襲,雍華兩州的農耕生產就無法維系下去,關中梁軍五六萬兵馬的糧草從哪裡籌集?
除非能將蒙兀人從關中驅逐出去,收復同慶及河津地區,西面則要將趙孟吉、王孝先從岐州、鳳州驅逐出雲,關中的地利之勢才能算完整,
不過,朱裕能敗石繼祖已是用險,即便蒙兀人的主力收縮回去消化固化晉地,王元逵、田衛業皆是晉國老將,七八萬兵馬與平夏人的騎兵據守慶州、同州及河津地區,也非糧秣兵甲傷藥皆缺的關中梁軍輕易能敗。
“接下來梁帝朱裕或會與趙孟吉、王孝先議和,但也不會太輕松。”周憚說道。
他昨日趕到光州赴任,要比韓道昌更早了解關中的局勢,想得也更透徹,並不覺得關中梁軍這次大捷能給他們所面臨的惡劣局面帶來根本性的改善。
而時間拖延下去,等蒙兀人覺得他們對晉地的控制力已經足夠,其騎兵精銳及漢軍再次集結調動起來,不僅關中梁軍危矣,據守汴京苦苦支撐的韓元齊、陳昆等部也將獨木難支,難逃敗亡之結局。
韓謙歎氣的搖了搖頭,撇開關中惡劣的局勢不提,討論起周憚接掌光州的事宜來。
目前要盡快將山寨系的人從均州東遷,有滄浪一事在前,李知誥他們此時也不會為山寨系人馬東遷設置什麽障礙,甚至他們不主動將人遷出來,李知誥也會動手驅逐,估計近期能有兩萬多軍民遷入光州。
李知誥同時也明確表示,不會讓這麽多人整編東遷。
目前商議的方案,是山寨系官吏及眷屬,由赤山會派商船接到東湖,其他願意遷入光州的民眾,除路引之外,由製置府按戶發放五緡錢路費,到光州後再發放相應的安家費。
此外,韓謙計劃將潢川、樂安兩縣重新劃歸到光州治下,但即便如此,光州未來也僅有民戶七萬余口。
考慮後續淮河沿岸有維持長期軍事對峙的可能,這些人口還將主要安排潢河、谷水河上遊靠近淮陽山、桐柏山的淺丘低嶺區域。
而在這些區域,要將農耕生產安排好,就要修造更多的堰壩攔截水源,並通過槽渠引水,才能澆灌更多的田地,耕種成本要比臨近淮河的平原區域高出一截。
然而這些事必需雲做。
在霍州、壽州、濠州三地,韓謙也是盡可能將民戶引導著往南安置,千方百計的增加巢湖沿岸的人口密度,疏散壽州、濠州、霍州中北部鄰近淮河的民戶。
這些都是考慮蒙兀騎兵長驅直入、直接佔領或使魏州叛軍徹底佔領河淮地區作準備。
好在淮西地廣人稀,土地是極其充足的,而巢湖兩翼以及滁洲境內的土地也更肥沃。
當然,棠邑對淮西的田稅倚重程度相當有限,更主要還是倚重棉布、鐵器等初級工業品對大楚腹地及周邊勢力的傾銷,這也決定了棠邑並不能簡簡單單的去做一個地方割據藩鎮勢力。
這次蜀國割讓硤、梁兩州,地利都相當關鍵,但棠邑不取的根本道理就在這裡。
棠邑目前做到的,就是令其他勢力找不到借口,也沒有能力對赤山會的商貿進行封鎖。
截止到全年底,滁巢敘三個核心州,種植棉田總計超過一百萬畝,一年收獲籽棉九十余萬擔,外銷規模擴大到六百萬匹棉布、十數萬擔棉絮;僅此一項每年就能直接為製置府貢獻上百萬緡的收入。
除敘州諸縣之外,東湖、龍潭、淮陽、亭山、永陽、南譙等境內擁有優質煤鐵礦產資源的九個縣,也都大力擴廣雙爐煉鐵法,去年所煉製的鐵料也成功突破一千二百萬斤的門檻。
不過,目前棠邑外銷的鐵料,包括兵甲戰械在內,還以附加值高的精煉鐵製品為主,總計不足二百萬斤,每年能為製置府提供二十萬緡錢的收入。
棠邑所煉製生產的鐵料,目前主要還是供給內部耗用。
這主要還是淮西諸州經營開發,需要投入的各類鐵質工具數量極大,去年僅農具生產就耗用六百多萬斤鐵料,達到人均六斤的水準,但恰恰是大量精良鐵製農具以各種方式大規模發放下去,淮西諸州的農耕生產才恢復如此之快。
倘若沒有如此巨量的鐵質工具投放下去,開墾荒地、梨田鋤草、開挖河渠等等工程之事的效率不知道要慢上多少。
後續淮西農耕生產對鐵製工具的需求,會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之上,但韓謙有意推動鐵製品在架橋等工造之事的應用,內部對鐵料需求還會快速增漲下去,但同時後續也會推動加強對外部的傾銷,利用成本及質量上的優勢以及赤山會鋪開的商貿網絡,與各地地方上的冶鐵業爭利。
這意味著棠邑的鐵料冶煉還需要大跨步的發展下去。
工師學堂的工師前年初在渠陽山嶺深處發現一種膽水,用置換法能生產銅,韓謙推測俗稱的膽水,應該是一種含銅化合物溶液。
工師學堂在此基礎之上總結出膽水煉銅法,前年下半年正式在渠陽設立冶所,去年整整一年就耗用兩百萬斤鐵料,煉出八十萬斤銅。
前朝以來,冶鐵業荒廢良久,即便如此,江淮精鐵一斤也僅售五六十錢,粗煉的生鐵價更低,十數錢到二十余錢不等,但銅價則實打實的一斤值百余錢,甚至直接可以充當硬通貨交易商貨。
大楚鑄製的銅製錢,標準也是一千錢值一緡用銅六斤四兩。
兩斤半粗鐵,用膽水煉銅法能得一斤銅料,怎麽算都是一樁極合算的買賣。
渠陽新設的這個冶所,一年就為製置府貢獻四萬緡錢的收入。
渠陽乃是新置縣,沿渠水上遊收編生番為戶,截止到去年底才有民戶兩萬余口,耕種田地十六余萬畝,每年所能征得的田稅折合錢糧也僅有四萬緡左右。
當然,對鐵料的消耗也是極大。
韓謙並不會對膽水煉銅法進行保密,畢竟敘州目前僅發現到一處膽水,要是在其他地方能發現更多的膽水或其他類似膽水的含銅化合物溶液資源,此法推廣出去則利用生產更多的銅料。
一方面江淮地區的商貿規模想要進一步擴大,生產更多的銅鑄造銅製錢,以及推廣金銀等貴金屬在商貨交易中的使用,都能擴大民間的貨幣供給,另一方面此法推廣開去,會直接擴大對鐵料的需求,最終受益的還是棠邑日益發展的冶鐵業。
雖然上千斤萬的鐵料及鐵製品供給內部,各種榷稅、市泊稅及過稅定得較低,但如此巨大的規模,去年還是為製置府貢獻十數萬緡的歲入。
除開布鐵之外,婺川井鹽年產量穩定在十二萬石,則也給製置府提供近三十萬緡錢的收入。
很可惜婺川井鹽的產量很難再繼續擴大,要不然收入至少還要增加一大截。
淮西諸州縣目前上百萬人丁,每年食鹽消耗也在十萬石以上,目前只能從鹽鐵轉運使司購賣,然後每石加上一緡的榷稅轉售各縣的鹽商,每年要白白被鹽鐵轉運使司吃掉十數萬緡錢的鹽利。
朝廷使陳景舟使蜀,韓謙寫了一封信給陳景舟,希望他到蜀都後能與代表棠邑,跟王邕談成一項協議,即蜀國每年所承諾的歲貢由棠邑承擔,但蜀國需要將能生產井鹽、位於渝州最南部的鹽田埠割讓出來, 並入婺川縣。
這事要是能談成,棠邑每年所能生產的井鹽,便有可能提高到三十萬石左右,扣除歲貢部分,棠邑每年還能多得十數二十萬緡錢的鹽利。
還有一項棠邑所極力推廣的就是煤礦開采,目前敘州及淮西諸縣,每年開采煤炭五十余萬擔,但僅能供給敘州及淮西諸縣內部耗用,在韓謙看來還遠遠不夠。
五尖山煤礦正大力開發之中,預計秋後投產,前兩年的產出,就能叫棠邑的煤炭產量增漲一倍,便能供應京畿等地。
雖然煤利可能還不及造船,但煤鐵的大規模使用,是生產力快速提高的基礎。
也恰恰是從布鐵煤鹽等初級工業品的各種椎稅、市泊稅收入,能達到如此規模,韓謙去年初才決定,將田稅收入都留歸州縣地方支用。
這與壽州軍統治淮西,拚命壓榨地方,區別太大了。
這也同時決定了棠邑在維持強勢的軍事實力及威懾之余,也要與各方勢力保持好脆弱卻不能隨意斷裂開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