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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謙身為楚州防禦使掌書記,論官職應該是替信王楊元演執掌文牘等事,但近幾年安寧宮及太子一系的眼睛都盯住楚州,趙明廷親自現身堵住王文謙,言語間咬定王文謙才是楚州的秘諜首領,這顯然是不會有錯的。
看王文謙袖手而立,也沒有要否認的意思。
韓謙這時候注意到對面的凝香樓胭脂鋪二樓打開一扇窗戶,雖然窗戶內的光線幽暗,但隻要有心觀察,還是能看到姚惜水、春十三娘藏在窗後,往這邊看過來。
韓謙與趙庭兒畏畏縮縮的又往旁邊讓出數步,讓姚惜水、春十三娘盯住趙明庭、王文謙他們便好,但他心裡又想,王文謙恰好在凝香樓胭脂鋪對面停下腳步,是不是也早就從姚惜水留在胭脂鋪子外的那兩個人身上看出破綻了?
說實話,無論是王文謙還是女扮女男裝的姚惜水,在人群裡想要不引起注意是很難的,更不要說趙明廷身邊隨時還有四名軍方高手護衛了。
不過無論是趙明廷,還是王文謙,他們與各自手下暗布下去的探子、密間,都通過隱秘的方式聯絡,即便有敵對方潛伏在暗中觀察,也不會看到什麽破綻。
而晚紅樓這些年幾乎是徹底潛伏在暗處,在這方面的經驗顯然要差了一些。姚惜水實在是不應該讓身邊兩個護衛,直接去跟潛伏在人群中的探子進行如此明顯的接觸;也顯然對安寧宮、信王那邊的防備不夠。
韓謙暗感頭痛,都不知道這時候要怎麽通知姚惜水、春十三娘不要從凝香樓胭脂鋪出來;而即便出來,也絕不能跟鋪子外的兩個人接觸。
否則的話,一旦被趙明廷、王文謙兩人同時盯上,韓謙都難以想象後果有多嚴重。
趙明廷顯然也不認為王文謙站在凝香樓的對面隻是巧合,也沒有直接抬頭去看二樓打開的窗戶,而是眯起眼睛,透過人群的縫隙,打量胭脂鋪前的動靜,笑著問王文謙:“都說王大人最善明斷,可是看到這家胭脂鋪子門前有什麽與眾不同了?”
“趙大人長著一雙能將他人肚腸都看穿的毒眼,胭脂鋪子門口有沒有異常,還需要王某人指手劃腳嗎?”王文謙笑著說道,“不過,趙大人這段時日,眼睛太過緊盯住楚州了,連眼皮底下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都沒有察覺到,要是沒有注意到胭脂鋪口這兩人有些與眾不同,還不叫人意外啊!”
趙明廷自然早就看到胭脂鋪口的那兩人,與隱藏在附近人群裡的十多個身份可疑人物有接觸,但他起初以為這些人可能跟王文謙有牽連,也就一直隱忍著沒有動作,但這時候聽王文謙這些話,顯然藏有弦外之音,問道:“金陵還發生了什麽事情,落入王大人眼底了?”
“三皇子在桃塢集那麽大的動靜,趙大人竟然沒有看到,真是叫人可惜啊!”王文謙似頗為不屑的瞥了趙明廷一眼。
趙明廷疑惑的看了王文謙一眼,他這段時間,注意力是主要放在楚州,盯住信王那邊的動靜,但心想王文謙也不可能弱智到拿莫須有的事情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問道:“桃塢集那邊的動靜,可與胭脂鋪口這兩個王大人盯上的人有牽扯?”
“……”王文謙聳聳肩,他是要拿三皇子身上的事情,轉移安寧宮及太子的注意力,但不意味著什麽事情都要坦然相告。
聽王文謙、趙明庭這段對話,韓謙更是頭皮發麻。
他沒想到桃塢集發生的一切,到現在都沒有引起安寧宮及太子一系的注意,竟然叫楚州信王的人馬先看出破綻來了。
要是父親已經外放敘州了,桃塢集那邊露出破綻也就無所謂了,畢竟七八千人編制的龍雀軍,不可能永遠都潛藏在水面下不露頭,但眼前正值父親外放敘州的節骨眼上,韓謙就怕橫生枝節。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姚惜水、春十三娘被趙明廷盯上,後果是很難預料,而趙明廷在王文謙提醒後,派人潛入桃塢集刺探屯營軍府的底細,估計他們也會很快將此事跟父親年前大鬧朝會諫驅饑民一事聯系起來,這個情況也更非他所願意看到。
那樣的話,他們就很可能會將他父親出仕敘州,視為三皇子及信昌侯李普有意安排的一個大陰謀,而出手干涉。
真是沒有一件能叫人省心的事,韓謙暗暗罵了一聲,又手藏在趙庭兒的懷裡,一筆一劃的寫道:
“你直接回蘭亭巷,找到范大黑、你弟,要他們帶人到這邊來接應我;要是過來等不到我,再到晚紅樓等我的消息便可。”
看到姚惜水、春十三娘這時候關上二樓的窗戶,隨時有可能下樓來,韓謙擔心她們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有可能直接走出來,便催趙庭兒起身拐入旁邊的小巷子裡,他拿起破陶碗畏畏縮縮的朝趙明廷遞過去。
“什麽髒肮貨,滾開!”趙明廷兩名剽健漢子橫身站出,作勢要朝韓謙劈頭蓋臉的抽打過來,阻止韓謙靠近他家大人。
韓謙“嚇”得直躲,順勢擠進人群,往對面的胭脂鋪子走去。
這時候春十三娘與姚惜水已經下樓來,正要出胭脂鋪子,看到韓謙扮成的乞丐徑直朝她們這邊走過來,走路的姿態以及露出的神色都不再像乞食為生的流民,當時驚疑不定的留在鋪子裡,沒有走出去。
看到晚紅樓守在外面的兩名扈衛要過來阻攔,韓謙壓低聲音說道:“兩個蠢貨,你們的身份已經被樞密院職方司的人識破了,立刻潛走,不要連累春娘與姚姑娘的身份暴露!”
兩名扈衛驚疑不定,他們這時候也注意到趙明廷、王文謙等人正從人群對面詫異的看過來。
“不要出來!”韓謙又朝站在鋪子裡驚疑不定的姚惜水、春十三娘,壓著聲說道。
姚惜水、春十三娘這才從聲音聽出眼前這臉頰瘦陷的乞丐是韓謙,才知道她們的行蹤早就暴露了。
“滾出去,不開眼的家夥,也不看看什麽地方,是你破討飯的能進來乞食的?”
這時候鋪子有兩名夥計跑過來,要阻止扮成乞丐的韓謙闖進來。
韓謙抬腳就直接踹翻一人,翻手亮出一片銅質腰牌,喝斥道:“樞密院職方司辦案,你們他媽找死!”給春十三娘使了眼色,叫她獨自一人往鋪子裡另一側走過去,他拉住姚惜水的手,就往後院闖去。
春十三娘身穿襦裙,逃走不便。
再說她與外面的探子原本就是編入秘曹左右司的,即便被趙明廷的人截住,公開身份也沒有關系,大不了找柴建去截下人。
三皇子借助信昌侯府暗中培養秘密力量,甚至將在金陵頗有豔名、又跟晚紅樓明面沒有什麽關系的春十三娘招募過去,這件事就算是公開了,安寧宮及太子一系也是會更加忌憚這邊,至少眼下還不會直接撕破臉。
但倘若姚惜水的身份同時也暴露出來,問題就要嚴重多了。
好在春十三娘、姚惜水都是有急智之人。
春十三娘與被韓謙捉住手往後院拖的姚惜水對望了一眼,也沒有多少猶豫,示意兩名扈衛立即散入人群之中, 她則往胭脂鋪的偏廳走去,與在偏廳裡看胭脂水粉的十數多女眷混雜在一起。
鋪子裡光線昏暗,為方便登門的女眷能細看胭脂水粉等物的色澤,即便是大白天,鋪子也掌著燈。
春十三娘壓根也不顧後果會有多嚴重,裝作無意抬手就將一盞燭台從桌上撞落下來,滾到一匹綢絹上立刻就引發一片火勢,驚得鋪子裡的諸多婦人尖叫著往外面躲閃。
趙明廷沒有理會鋪子口那兩名健漢逃入人群之中。
他雖然沒有看清楚春十三娘與姚惜水的臉,但那乞丐偷聽到他與王文謙的談話後,就不顧身份暴露也要到街對面通風報信,顯然鋪子裡的才是關鍵人物。
他帶著四名扈衛分開擁擠的人群,就直接往胭脂鋪子裡衝去,看到一群婦人驚恐逃散出來,也不管這些婦人可能是身份不低的貴眷,拳打腳踢,粗魯的將這些人從身邊推開,不讓她們衝撞過來將場面攪亂。
趙明廷又一把揪住被韓謙踹翻在地、小腹上還留有腳印的夥計,問道:“可有什麽可疑人物逃走?”
“是樞密院職方司的探子,剛帶著一人去了後院!”夥計驚恐的說道。
“追!”趙明廷吩咐手下探子往後院追過去,但他站在那裡沒有動,眼睛盯住失火混亂的偏廳,有嫌疑人往後院逃去,偏廳這時候偏偏失火,顯然是有人故意製造混亂,掩護他人逃走。
這時候又有三四名婦人衣裙被火引燃,尖叫著從偏廳裡逃出來,跌跌撞撞將大廳裡的簾布等物引燃,看胭脂鋪子裡徹底的混亂起來,趙明廷不想陷身火場之中,便隻能跟著往後院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