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宴過後,魯成與李儉等人悄然而回,等待著李貞的下一步安排。當然不是全數聽之任之,過來襄助李貞,固是尋求合作,共造大業。但這行動的主動權,還是得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當夜,就有幾批人被派出,南下北上,暫時布控於豫州諸縣,還有州城汝陽。身在豫州,首先就得搞清楚豫州的狀況。
……
夜深之時,越王府中,還是在隱秘的暗室內。
憋了許久,劉金終是將心中憋了許久的疑問道出:“殿下,不知這蛇靈究竟是何組織,還有那魯先生口中的主人,您嘴裡的袁師,竟是何人?能夠組織起如此強悍的一支力量,今日屬下所觀,絕非善類,令人心驚啊!”
白日飲宴,劉金作陪,席間交談之語,他是一直記在心中的。袁客師被說得那般神秘,實令其亟窺視其身份。
察覺到劉金的語氣中的懷疑之意,李貞擺手以作安撫:“汝勿疑之,蛇靈可信矣!”
李貞本不欲多言,劉金畢竟是自己的心腹,矢志效命於己,追隨自己討武興唐。考慮了會兒,李貞還是簡單地給劉金解釋了一下。
也沒多提,總之讓其領會到兩點意思。其一,蛇靈屬下,多與武氏有仇,可以用之。其二,蛇靈之主與他李貞相交甚厚,可以信任,蛇靈的建立,他李貞也是有所支持的。
雖然依舊對那“袁師”帶著好奇,不過難能得到越王殿下的耐心解釋,劉金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滿足感,也就不再多究此事了。
沉頓一會兒,劉金又滿臉興奮地對李貞道:“殿下,有這麽一支身懷絕技,訓練有素,又可靠的力量以為用。我們許多動作可以加速展開了,豫州上下,尚多有不服者。若欲以之為起兵根基,當將闔州上下掌控在殿下手中!”
“確是!”李貞點頭:“在這州城,甚至在孤王府中,定然有武後的眼線。豫州上下,也不知有多少宵小之輩,想著察孤差錯,至洛陽告密,求得官職富貴!”
說著,李貞又有些感慨,他們這些李姓宗嗣,何等尊榮,如今竟然成為了那些小人攀誣構陷,以求功名的踏腳石,何其可悲。
而致群魔亂舞,最症結者,就是那堂而皇之居朝堂之巔,操縱天下權柄的武後。
“那魯成有議,排查孤王身邊暗探間者,確是該進行了!掌控豫州,就從掌控這王府開始!”李貞冷聲道,語含殺意。
“但仍舊不可操之過急,當細細排查,暗中控制。否則,若消息走漏,反而容易引起他人察覺!”劉金提醒道。
“唔!先生之言有理!此事交由魯成他們,孤實知,他們長於此道!”李貞似乎聽進去了。
“殿下!”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張絹布,呈與李貞。
“這是何物?”李貞眼神中透著疑惑,轉頭看著劉金。
“您請過目!”劉金雙手舉高。
帶著好奇,李貞攤開一看,仔細閱讀的片刻,眉頭緊皺而起。絹布上所書,乃近百名大唐各州官員姓名,且多為州官大吏。
看著其中有些他熟悉的名字,李貞抬頭盯著劉金,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是何意?”
劉金嘴角掛著點自信的笑容,低聲對李貞解釋道:“此帛上之人,皆是此前殿下壽誕,遣人攜禮遞帖祝壽,抑或親至的州官大吏。下臣,悉數記錄下來!”
“孤知曉!”李貞仍舊不解,不知道劉金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汝是有什麽打算?此有何用?”
“殿下若要起兵,
僅憑您與琅琊王殿下據二州之地,可不足以撼動洛陽。需得一朝舉義,群起相應。而這些人,或牧一州,或掌折衝,都是可以為盟,襄助殿下起兵的!”劉金神情間略顯振奮。 “這些人,少有與孤交往密切者,此等大事,豈可輕易與之勾連!”李貞聞言當即搖頭道:“且起兵反武向洛,非意志堅決,竭忠唐室者不行。這些人,只怕難有願意隨孤動兵者!”
“再者,若輕易與之聯絡,孤只怕,其人反身便可上奏洛陽告密表功。不可!不可!”
見著李貞連連搖頭,劉金眼中的笑意更濃了:“殿下誤會下臣的意思了!”
“哦?”李貞深吸一口氣,有些不耐煩地對劉金道:“汝且直言!”
“殿下起兵之日,這些官員聞之,只要稍加聯絡,定然會響應於殿下!”劉金語氣間滿是肯定。
“何故?”
“其與殿下獻壽,是為祝壽耶?還是密謀起兵反武耶?”劉金眼中滿身狡黠之色:“需得讓其明白,若有流言傳入洛陽,武後會作何反應。殿下若敗,其安能保?”
李貞眼神微凝,他有點明白劉金的意思了。這是要強行將那乾人,綁到他越王的戰車之上。
只要稍微運作,那些人,是不得不從。這份名單,其實並不算什麽。但人皆有畏忌之心,想想武後的手段,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相信大部分人會選擇拚死一搏。
劉金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李貞也很快明白了此事。
“此乃挾之與謀,人心難齊,豈能成事?”李貞仍舊持保留意見:“且如此行舉,是否有些下作了?”
“成大事者,何拘小節?且殿下若能功成,何須顧及其過程,在意用何手段。”
“下臣言盡於此,名單交與殿下,還請殿下細思之,再作決定!”劉金嘴角含著淡淡的自信,笑眯眯地看著李貞。
李貞眼神閃爍幾下,很是自然地將絹帛收入懷中,顯然,他明顯是動心了的。
“提到盟友,孤倒認為我李氏諸王,可以為盟!武氏稱製,凡我李氏子孫,無不咬牙切齒。”李貞也侃侃而談:“韓王元嘉,霍元王元軌,魯王靈夔等,都是宗室舊臣,是時候加強與他們聯系了!”
“這天下,終究是李唐的天下。若李氏宗族,群起而攻之,何懼武氏!”李貞擲地有聲。
“殿下英明!”
這主臣二人,顯然是想得簡單了......想要對付武後,哪兒那麽容易。
“劉金,你入孤王幕府,參讚軍政,為孤謀劃,有近四年的時間了吧!”忽然,李貞老眼盯著劉金,帶著點莫名的情緒,出聲問道。
劉金還有一個名字,叫方謙,作者此前調入越王府做了一年多的長史,取得李貞信任後,頗受其看重。在李貞有起兵之意後,“辭官返鄉”,實則複用原名,隱入越王幕府。在暗處為越王起兵積極奔走,四處聯絡,也是十分盡力。
不知道李貞突提此事何意,劉金直起身子答道:“回殿下,前後當有四年的光景!”
“孤王幕中,屬吏雖然不少,但若論心腹股肱,這最信任,可以付孤王性命之人,還得屬你劉金呀!”李貞長長歎息一聲。
“多謝殿下信任!”主上都發這般感慨了,劉金哪兒能無動於衷,當即起身施禮,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
沉吟少頃,李貞對劉金道:“李衝為孤長子,年紀雖長,但孤深知其才智不敷,能力有限,不夠持重。其在博州,孤深恐其行事不密,誤了大事!孤欲派你北上,入琅琊幕府輔助提點之!”
“那殿下這邊……”聞李貞之打算,劉金稍顯猶豫。
“孤在豫州,尚有人可用,孝傑、查禮等人,乃至孤那少子李規。如今又有了強力外援,豫州這邊你不必過慮。”李貞擺擺手,吩咐道:“孤派你北上,是欲你輔助李衝好生經營博州,一旦孤在豫州事起,博州立刻響應,南北呼應,以成大事!”
聽著李貞不容置疑的語氣,劉金隻得壓下淡淡的不願, 拱手應命:“屬下遵命!”
“孤之長子,就拜托你了!”李貞很是鄭重對劉金道。
感受著李貞的信任,劉金深深作一揖禮:“殿下放心,下臣必定竭力輔佐李衝殿下!”
“殿下,名單之事……”告退之時,劉金忍不住提醒一聲。
劉金原本是準備讓李貞考慮考慮,他再從旁建議,必然能夠說動之好生利用的。甚至都在心底打好腹稿,怎麽用,先從哪些人著手,哪些人可以先行聯絡……
可惜,李貞這突然地下令,讓其北上輔助李衝,完全打亂了劉金的節奏。
劉金知曉,李貞這老王爺,實則是有些矯情的,生怕自己走後,他會棄用。彼輩雖著眼於宗室,然在劉金看來,其所提者,大多老邁難堪實用。
論及對地方的掌控,甚至不如一般州刺史。他所獻這份名單,果能善加利用,將大大有助於李貞的“大業”。
“有如此‘寶山’,孤豈能不用!”迎著劉金有些激切的目光,李貞出言安撫:“孤自有打算!”
告退出門,劉金望著夜空中的那輪圓月,心底不自主地歎息幾聲。為李貞效力這許久,已經摸清了其脾性。父是父,子是子,比起在河北的李衝,他當然想跟著李貞,追隨其大業。
此去博州,也不知是福是禍……
被李貞打發北上,劉金忽然對越王起兵的信心變得不足了。自己不在越王身邊,隻恐其難成事。劉金,有點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從袖中再拿出一張絹布,借著月光看了看,名單,他弄了兩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