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殿下,南北兩門各有數百百姓衝擊城門,欲出城!”一名都尉裝扮的小校急匆匆地跑到李貞身邊稟道。
聞言,李貞沉默許久,終於抬起手揮了揮:“罷了!命各門大開,任其離去吧!”
“是!”
秋日寂寥,天地蒼茫,李貞好似又老了幾歲,束在玉冠上的發絲被風一吹,竟然脫落了幾許。在一隊衛士的護衛下,甚是落寞地歸王府而去。
“魯先生,看起來,越王對我等的心思,有所猜度啊!”與魯成並立城頭,李儉玩味地盯著臉色陰沉的老頭:“既由我等撤離,何不從之?汝陽這是非之地,還是早早脫離為妙!”
皺著眉,魯成臉色陰晴不定,抬頭盯著李儉:“你記住你的任務便是!”
如今的汝陽城,聚集了大部分的反叛份子了,而與蛇靈有過“親密”接觸之人,也多在城中,多在越王府中。
“該準備好動手了!”魯成兩眼泛著寒芒。
這老頭,武功一般,殺心倒也挺重。
李規之襲麴崇裕軍,是表現出了極大勇氣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如他那般有決死之心,他也忽略了此點。其軍,上至將軍都尉,下至火長士卒,少有不懷異心者。
而事實證明,李規確無統率八千軍之能。軍心不齊,士氣不旺,如此軍隊被李規強行驅使著往攻官軍。唯一的優勢算得上是人數比之眾,且官軍長途行軍而至疲態。
然麴崇裕早派人密切關注著汝陽的動靜,很是及時地獲知李規的動向,於平輿嚴密地戒備起來。李規領軍至時,面對的就是嚴陣以待的五千官軍。
沒有退路可講,進攻!
以銖稱鎰,失敗是理所當然的。
李規敗得很慘,明明是他在進攻,可不斷潰散的卻是“義軍”士卒。臨陣之際,逃逸之卒,不可勝數,李規連遣親兵督戰,行戰場軍法,一樣止也止不住。
麴崇裕原欲先守為主,待挫敵銳氣,再行反擊。誰料這乾“賊軍”表現地太弱了,何來的銳氣……
彼時,夕陽仍舊西垂於天際,天色尚且光亮著。也不掖著了,麴崇裕親率一千預備軍,從中路直接發起反擊,一擊而潰李規。
將軍傅延慶力戰而亡,那杜弶率眾以降,被麴崇裕砍了腦袋。李規原是要死戰的,被見機不妙的劉查禮強行裹著西逃。
八千軍馬,只有不足千人倉皇地隨李規逃回汝陽,余者不是被殺就是被俘,更多的則是逃亡鄉裡。不過這些散兵,再如何逃,是難出豫州的這座被朝廷圈圍起來的囚籠的。
李規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汝陽的,他受的打擊有點大,真正的統軍接戰,幾乎是被吊打,臨陣指揮,毫無“藝術”可言……
不過老越王李貞,倒也未苛責什麽,只是神情之間愈顯落寞,還有一絲解脫之意。
隨著敗兵回城,汝陽局勢更加動蕩,拖家帶口欲逃亡者,更多了。而李貞對此,大開“方便”之門。
“棄孤去者,任其亡命吧!”
就在當夜,麴崇裕率四千多大勝的敢戰之士臨城。雖是疲兵,但士氣極高。以士卒疲敝之故,麴崇裕隻下令封堵東、南二門。
越王登城而眺,雖然天色晦暗看不甚清,但依舊能感受到城外官軍的煞氣……
“可以動手了!”這樣的局面下,魯成直接找到李儉,嚴肅道。
“朝廷大軍已至,再不走就危險了,魯先生,您可想好了!”李儉也滿臉嚴肅地回視魯成。
魯成聞言,神情間也甚是緊張,略顯猶豫。官軍的到來的速度實在超乎其想象,幾乎就不給他多少回旋的時間。沉默了片刻魯成還是對李儉道:“越王還未死,主人的任務還未完成,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在汝陽城中,除了李儉那十多人,魯成暗中集結了足有四個小隊足有五十余人的蛇靈殺手。其他的人,或亡於戰陣,或散於民間,或提前受命北歸。
就在當夜,趁著城中大亂的時候,蛇靈屬下奉命而出,進行“收尾”工作。小目標不足慮,最大的目標越王父子還有其親信僚屬,可都還在王府。
而在王府之中,李儉也將他那十來名親信屬下召集起來,也不廢話,直接吩咐道:“汝陽危如累卵,越王父子是完了,你們準備準備,尋機遁出城去。”
書房中,氣氛很是凝重,老越王將李規、吳孝傑還有劉查禮三人秘密喚來,勉勵叮囑一番,掏出三本傳說中暗附“越王寶藏”地圖的藍衫記交與三人。
王府中已然亂了,衛士逃散,仆侍奔走。聞聽李貞將李規三人喚去時,心中就有預感,其怕是要交待那後事了。對於那傳說中的“越王寶藏”,他是抱有極大好奇心的。
李儉帶著兩名屬下,來到李貞書房中時,卻只見到老越王一人獨居書桌之後,表情很平靜。
在書房中掃了一圈,沒有李規三人的身影,李儉眼中疑色一閃。
“袁師只怕是迫切地想要取孤性命吧!”在李儉目光遊移不定之時,李貞開口了,聲音極其低沉。
李儉當即把注意力再放到李貞身上,看著他那副淡定的模樣,這老王爺,卻也不傻……
“殿下何出此言?”李儉隨口道一句。
“那你此來是為何事?”李貞反問。
李儉沉默了會兒,面對李貞的審視,沒有一點心虛之色。
看著李儉的表現,李貞冷笑了幾聲:“孤早已生死志,你們這是多此一舉。”
少頃,李儉開口了:“我無意殺殿下。只是殿下不死,有些人難以心安!”
“人心呐!”李貞聞言,長太息一聲:“在這大唐蒼穹之下,有武後掌控天下,就算除掉了孤,袁師認為其就真能繼續隱身於朝廷麽?”
“此於我無關!”李儉的反應很平淡:“李規他們呢?”
“孤已遣其等亡命去了!”
李儉有所懷疑,三人何時遁逃的?又是從何處?
轉頭看著身後一名屬下,目露疑問。其人搖了搖頭,示意其不知。
李貞拿起桌上一小杯酒,抬至半空頓了頓,抬眼望著李儉,頗有些“情真意切”:“孤此前,是真將你視為親子。孤奉勸一句,蛇靈,不宜當容身之所,還是趁早脫離吧!”
呵呵!之前借蛇靈之力時,可未見其說蛇靈的不是。至於親子……
聞其言,李儉嘴角扭出一道弧度:“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殿下,該上路了……”
一杯毒酒飲盡,結束了老越王的性命。
李儉盯著李貞的屍體看了會兒,要說觸動,他心底還是有點的……
王府之中,已經徹底亂了起來,李儉至前院時,一場屠殺正在展開。魯成這老朽,率著數十名蛇靈精乾殺手正在突襲王府,衛士、仆役、婢女,還有府內還未來得及逃的幕僚們,所見之人,無論是何身份,皆殺。
李儉的手下,也加入了屠殺的隊伍。李儉神情微凝,急步尋了上去,從蕭嵐兒那兒得悉情況。美婢輕喘著氣,手裡握著一把柳葉單刀,上染鮮血。
魯成那那老朽尚且蒙著面,直接尋到李儉:“越王呢?”
“已死!”
“其他人呢?”
“不知!”李儉冷著聲音:“魯先生是要將越王府屠盡麽?”
這個時候,大概是察覺到了城中的異動,麴崇裕再令兵卒攻打城門,沒有多少阻力便突入城。哪怕深處此王府,依舊能夠清楚地聽到東、南方向的喊殺聲。
“撤!”魯成倒也沒怎麽猶豫,直接招呼著眾人,朝王府外奔去。
“你們跟著魯先生,先行出城!”李儉低著聲音對蕭嵐兒等人吩咐道。
蕭嵐兒俏臉有些緊張,問李儉道:“那郎君你呢?”
望了望後園,李儉淡淡道:“我還有其他事。”
李儉自然是想到了府中還有個美婦人了,不過也不全是為了那美人,至少值此亂狀,憑他的身手,他一個人,可比一群人要更好逃脫。
王府後園,一陣凌亂。對此園,李儉當然是熟悉不過了,尤其在這夜深之時……
找到了良鄉縣主,可惜,只是一具屍體。在其側,是粉黛滿面的越王妃,懸掛於房梁之上。美婦人呢,靜靜地躺著,手裡拿著一把短劍。李儉靠近,觀察了會兒,盯著其脖頸上那道劍痕,確認了,非他殺,是乃自戕。
初見屍體時,李儉有所懷疑,是不是蕭嵐兒趁亂殺了良鄉縣主。
李儉忍不住歎了口氣,自己與她終究只是停留在肉體交流的階段啊。深入交流了那許久,未曾想到,這美人除了在床上略顯風騷,骨子裡竟是如此剛烈。
又不是沒有逃命的機會,何必呢?有李某人在,還怕逃不脫?有些懊惱,當早點知會美人一聲的。
可惜!著實可惜啊……
伸手貼在美人身上,尚有些暖意,不過李儉沒趁熱的打算。
放了把火,將房屋燒盡,李儉心情極其不好地飛身越出王府,徑直向北,欲趕上蕭嵐兒一行人,從北門出城。
未曾料到,正遇一行狼狽不已的手下,只剩下六個人。
“怎麽回事?”李儉皺著眉頭。
“不止東、南,北門亦有大量的官兵。”蕭嵐兒有些慌張對李儉道。
“魯先生呢?”
“官軍勢大,我們都被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