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時間AM08:48
結束了例行(守序善良人格限定)喂貓順帶幫環衛大嬸掃地的墨檀推開了家門,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廚房,悵然地歎了口氣,然後開始為自己準備早飯。
倒不是因為喂貓或者幫人家掃地這點兒事有多累,墨檀這會兒心情沉重的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對被扔在遊戲裡整整一宿,換算成遊戲時間將近十二小時的羽鶯那份愧疚之情。
盡管羽鶯的實力確實不差,但正如墨檀昨晚所計算的那樣,就算不受心態的影響,那姑娘能在無數怪物的圍攻下堅持一小時也是極限了,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現在八成已經撲街了,整整半年的辛苦轉瞬間化為烏有。
而造成這一後果的直接原因,就是因為自己昨晚在轉換完人格後並沒有選擇第一時間上線,用【塞巴塔的末盡誓言】安撫那些不死生物進而帶羽鶯前往下一層,而是直接跑床上睡覺去了。
這讓他如何不惱火,如何不悲憤?
“這種被自己那些惡劣行徑折磨到想哭的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啊......”
他嫻熟地將煎鍋中的雞蛋裝盤,並在上面撒了少許綿白糖、生抽、海鮮汁、香油、蒜末比例為2:6:2:1:1的特製調味汁,另一隻手提著半袋被特意晾了三小時的吐司走回了客廳的電腦桌前,一邊面色發苦地吃著飯,一邊隨手用正常模式啟動了自己面前這外表看似古董機,性能卻過於常機的名電腦,生無可戀地喃喃道:“她生還下來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在被拉進戰鬥狀態前下線,但那從副手套的物品說明來看,只要我戴著那東西一消失,周圍那些怪物絕對會在短時間內重新被本能所支配進而攻擊生者,而按照羽鶯的性格......她肯定會從等我或者嘗試呼喚我開始,所以八成會錯過最佳時機,唉。”
他味同嚼蠟般地吃著七分熟的煎蛋與五成乾的吐司邊,隨手打開無罪之界的論壇,並習慣性地以隱身狀態登錄社交軟件,一邊興致缺缺地掃視著屏幕,一邊試圖為羽鶯想出一條生路。
但是......
【不行!就算那些不死生物在塞巴塔自滅後已經無法重置,剩下那些數量也不是羽鶯能夠獨自一人解決掉的!】
墨檀揉了揉頭髮,聲音低沉地喃喃道:“她之前能夠維持長時間的高強度戰鬥而不會出現體能值缺乏,應該只是因為某個必須有隊友配合的天賦或技能才能發動,這樣的話,在我離線後羽鶯的續航能力絕對會大打折扣,如此一來,就算她之前有隱藏二到五成的實力,也絕對沒辦法獨自突破那條走廊......唔......等一下......”
他皺了皺眉,忽然停止了進食陷入深深地思索中。
半分鍾後
“果然,就算能夠滿足所有條件,她能夠順利活下來的可能性也絕不會超過三成啊,雖然並不是毫無希望......”
墨檀吃掉了最後一片煎蛋,然後自嘲地笑了笑,端起盤子和分量與剛才相比幾乎沒有變化的風乾吐司片走向廚房,聲音滿是乾澀:“但這種想法說到底也只是再低級不過的自我安慰而已啊。”
......
現實時間AM09:23
刷完盤子、拖完地、洗完衣服的墨檀總算完成了這段下來堆積出來的家務,端著一杯咖啡回到了電腦桌前,準備在出發之前先鼓搗會兒電腦,比如把前天自己只看了十二分鍾就被嚇到強行關機的恐怖片《深夜狗敲門》補完,那是一部頗具哲學意義的片子,主要講述的是在這個男女比例已經趨近平衡的社會中,那些依然找不到對象的年輕人瘋狂行為下所隱含的浪漫主義情懷,在人物刻畫與氣氛渲染這兩個領域上表現手法十分新穎。
嗯,至少當前人格下的墨檀是這麽理解的。
而同樣是這部片子,在‘絕對中立’人格下的他眼裡,就......很嚇人,除此之外並無其它感想,事後回憶起來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當然,與在無罪之界中‘斷片’後的空白不同,上述空白只是因為絕對中立人格下的墨檀有意識地不去回憶那些癡男怨女罷了。
不過計劃歸計劃,但就在墨檀正準備點開視頻前的半秒,一條備用郵箱⑧有新郵件提示的彈窗突然出現在屏幕左下角。
標題是【哈哈,之前答應你的自拍和視頻,附贈驚喜!】
發件人的郵箱昵稱是【烤鴿子姐姐】,後面還有無罪之界論壇美食區副版主的聯動小標記,看起來頗為高端。
“嗯,原來米莎日記裡提到的那個美食區的‘烤鴿子姐姐’就是你啊......”
墨檀莞爾一笑,然後便在小心確認過地址偽裝後切內網打開了那封郵件,裡面總計有三個文件,分別是兩張照片和一個視頻。
首先是第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留著短發、笑容明媚的漂亮姑娘,雖然造型只是個土裡土氣的剪刀手,但在其顏值加成下還是讓人隔著屏幕都能感到一股子的純真甜美美麗可愛,因為這人就是季曉鴿的原因,所以具體漂亮到什麽程度咱們就不說了,順便一提,這張照片的背景是廚房,具體場景並不是很容易描述,但那盤子黑炭般的炸雞塊所散發出來的怨念同樣隔著屏幕都能讓人感覺到,想必這絕對是它整個雞生最恥辱的一次經歷。
總而言之,因為現實中沒少見季曉鴿,甚至還在遊戲裡多次直面後者沒有被‘遺世而獨立’強行壓低魅力的模樣,所以墨檀還是很有出息的並未發呆或複製個百八十份存起來,只是在會心一笑後打開了另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如果背景不是陽光明媚的露台,很容易被人當做犯罪電影宣傳海報的照片,畫面中是一個單手插兜倚在晾衣架旁的少女,她有著一頭漂亮清爽的長發,容貌與季曉鴿有三分相似,穿著一套長款的黑色風衣,手中拄著一根看上去殺傷力十足其實只是晾衣杆的晾衣杆,氣質清冷、目光銳利、表情......沒有,壓迫感十足,圖片右下角還有一個隨便P上去的文字泡,內容是——‘給你看我的雙胞胎妹妹!是不是可愛的不行?就當我上次忘記給你發的補償咯,哈哈,不過她好像對你的印象不太妙呢,嗯,為了扭轉形象,有機會在遊戲裡介紹你們認識吧喵~!’
“所以說,為什麽最後要加一個喵啊......”
墨檀撓了撓臉頰,然後重新看向照片裡季曉島那張似乎隨手都可能開槍或揮刀殺人的表情,不由得感歎道:“嗯,曉島同學還真是無論什麽時候給人的感覺都一樣呢,好,接下來......”
關掉了季曉島的照片,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難得有些失態地用力搓了搓手,目光灼灼地看向郵件中的視頻附件,努力平複著激動的心情,不過效果卻不怎麽好。
【《論外末戀錄·下弦之十三度血月》,沒想到當年我熬了個半個通宵寫的劇本竟然真有機會被搬上銀幕......呃......舞台!雖然現在看來感覺有些羞恥,但這份心情實在是讓人......】
墨檀用他那微微有些顫抖的右手地將光標移動到視頻上,看上去非常激動的樣子。
這很正常,畢竟就算他是一個身患非典型人格分裂的精神病,就算他比絕大多數同齡人都要成熟不知道多少倍,就算他在當前人格下是一個從各方面角度來分析都堪稱模仿良民的五好青年,但說到底,他終究也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而已,三觀端正歸三觀端正,卻並不意味著當前狀態下的墨檀無論任何時候不會激動、衝動、感情用事,恰恰相反,他向來都沒有壓製過自己的任何情緒,充其量也只是合理的疏導罷了。
不過此時此刻,面對著自己一手完成,據季曉鴿說完全沒有被魔改過半個字的舞台劇,身邊連個外人都沒有的墨檀自然無須壓製這份激動之情。
所以他也就沒再平複,而是雙眼鋥亮地點開了那個標題為《第一次參加女兒參演的學校活動想想還有點小激動》的視頻。
下一秒......
“快了快了!曉島要出來了要出來了!老婆,你幫我把三腳架拿出來,咱們先調好角度!伊南,你去把前面那些站起來擋鏡頭的家夥都殺了!弟妹去給買瓶水唄,別跟我客氣,錢算你老公身上就行,我倆不分彼此。”
一張正在大聲BB的大臉填滿了整個顯示器,險些把滿心等待著舞台劇的墨檀嚇了個趔趄。
那是一個看上去似乎也就三十出頭的男子,他有著一副中等偏上的長相,穿著一套並不是很有特色的休閑裝,正一邊跟身旁的人說話一邊對著鏡頭猛瞧。
很顯然,這家夥正是季家姐妹的父親,那個據季曉鴿描述似乎有著嚴重女兒控傾向的男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只不過......
【剛才他應該說了‘伊南’,嗯,應該就是伊叔叔沒錯吧,伊冬的家人似乎跟曉鴿同學、萬洋、小雨他們的家人都認識來著。】
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彩蛋的墨檀莞爾一笑,抱著胳膊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欣賞了起來。
“啊......三腳架,三腳架在哪兒來著......”
有些弱氣的好聽女聲在旁邊響起,隨之響起的還有翻東西的聲音。
“擋在鏡頭前的人現在只有你一個,如果需要動手的話,我很樂意效勞。”
墨檀聽出了伊冬父親的聲音,淡漠中帶著一絲蛋疼。
“啊啦啊啦,梧桐醬你太著急了,剛才那個犢子剛下台,距離下一個節目應該還有一會兒呢。”
伊冬母親的笑聲也在鏡頭外響起。
“犢子?什麽犢子?”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搖晃,鏡頭對準了身著水手服+過膝襪,跟現在相比相貌似乎並無任何變化的谷衍月,也就是伊冬的母親,COS界的巨神咕咕醬。
後者歪了歪頭:“誒?剛才的節目不是那個犢子笛奏......”
“是笛子獨奏。”
伊冬的父親面無表情地擠進鏡頭,按了按自家媳婦的腦袋:“別鬧了!”
“嘿嘿~”
谷衍月吐了吐舌頭,賣了個萌。
“三腳架找到啦!”
疑似季家姐妹母親的弱氣聲音再一次響起,然後鏡頭就是一陣劇烈的搖晃,最終定格在不遠處那寬大的全息舞台上。
“全息舞台啊......”
墨檀咂了咂嘴,暗自感歎曉鴿同學她們不愧是富二代,中學那會兒竟然就在能配得起全息舞台的學校就讀,要知道就算是在B市頗具知名度的曇華大學,也只有兩個如此規模的全息舞台而已。
幾分鍾後,會場的燈光飛快地暗了下去,一團紛亂不清的線條在舞台中央閃過,轉瞬間,一座恢弘壯觀的校門便出現在所有觀眾眼前。
與此同時,一片同樣是由全息投影塑成的積雲逐漸擴散開來,殷紅如血的紅月在雲層間若隱若現,讓這個場面顯得分外陰沉。
“太奇怪了......”
伴隨著一聲輕柔的呢喃,一道從紅月處延伸而出光柱悄然灑下,映出了一道纖細的倩影。
那是一個穿著體操服,靠坐在校門旁的少女,她戴著一頭雪白的假發,蒼白到有些病態的精致臉龐沒有半點表情,一雙毫無神采、殷紅如血的雙眸與天上那彎新月交相輝映, 讓人打從心底裡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壓力。
“太奇怪了......”
她輕聲重複著,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沒有焦點與高光的雙眸輕輕眨了眨,歪頭望向天空那輪陰森詭異的月輪,櫻唇輕抿,一縷混著食用紅色素的溫蜂蜜水從嘴角留下,滴落在她那雪白的掌心上。
“女兒啊啊......嗷!!”
令人分外出戲的嚎叫聲從鏡頭外響起,並在下一秒戛然而止,聽起來似乎是被分別來自三個角度的重擊打岔氣了。
舞台上,少女的身形似乎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隨手將掌心的鮮血蹭到臉頰上,抱著膝蓋在原地蜷縮成一團,仿佛夢囈般輕聲道:“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就這樣呆呆地坐在那裡,直到半分鍾後,才從自己身後的不知道哪個旮旯抽出了一把柴刀。
“無論是這份感情也好......”
“還是這個世界也好......”
“亦或是這份思念......”
“全都,不應該是這樣的......”
第七百二十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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