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又在做夢,夢裡我身處大海之中,洶湧的海水重逾千斤,不斷衝刷著我的身體,將我拍入海水底部。
疼痛,壓抑,我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拚命踩水,想要浮出水面,又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暗流再次卷入漩渦,迷失方向。
我的四周沒有任何光亮,偌大的天地間仿佛只有我一個人。孤單與疼痛抓住了我的心臟,我想要大聲呼喊,卻傳不出任何聲音。
黑暗化身為一隻可怕的野獸,不斷吞噬我所剩不多的意識。
雙腿上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劇痛,身體也越來越疲憊,冰涼的海水帶走了我的體溫,我忍不住在深海中瑟瑟發抖。終於我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再也無力抗衡黑暗的侵蝕,任由它們張牙舞爪的將我拖入深淵。
就在我放棄掙扎時,我看到前方有一個身影孤寂得向海底沉去,沒有任何抗爭,安靜得仿佛已經死去。
看著那個身影,我心中突然湧現出了巨大的恐懼!
顧勳,那是顧勳!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我在意的人,可他終究要被這漆黑的潮水帶走了嗎?
不!我絕不允許有人將顧勳從我身邊帶走!那是我在世間的摯愛,是我傾其所有也要挽留住的人!
我的身體不知從何處湧現了巨大的力量,我奮力撕開眼前的海水,不顧一切的向顧勳遊過去!
沒錯,我要救他!他拚上性命救了我,我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我而去!
“顧勳,我不會讓任何人帶你離開!活下去!顧勳,你一定要活下去!”我於黑暗之中無聲嘶喊,眼角的淚溫暖了這片水域。
離顧勳越近,黑暗對於我的束縛越濃重。但我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放棄!
當我的手終於抓住顧勳時,顧勳手指之上的戒指爆發出刺眼的光芒。我被晃得睜不開眼睛,等視線再度清晰時,入目的是一片光潔的白色。
我疲憊地眨了眨眼,想起在失去意識之前我們各自被抬上救護車,送往醫院。
顧勳呢?我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可每動一下都感覺到渾身上下被碾碎了一般的疼。
“安若醒了!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驚呼著,一時間分辨不出究竟是誰的聲音。
“丫頭,你看著安若,我現在就去叫醫生!”
在匆忙離去的腳步聲中,我聽到那個人呼喚醫生的聲音。
可我現在沒有看醫生的念頭,我隻想確定顧勳到底有沒有事!
我再度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一隻纖細的手掌輕輕按住。
“傷得這麽嚴重,就不要亂動!”對方的語氣並不溫柔,卻帶著松了口氣的意味。
我抬頭看向她,腦海裡還一陣一陣的眩暈,眼前的人也不斷晃動,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誰。
不過與剛醒來時那混沌的意識相比,我已經猜到了來的人是誰。我張了張嘴,喘息著低聲問道:“余夢潔,顧勳現在怎麽樣了?”
我的聲音輕得仿佛落葉,余夢潔趴在我嘴邊,總算聽清了我說的是什麽。
我還是看不清余夢潔的神情,只聽她語氣不善的說道:“這種時候還有心思管別人!放心吧,他雖然還沒有醒,但已經搶救回來了!”
盡管有了余夢潔的答覆,但沒有親眼見到顧勳脫離危險我還是無法安心的躺在這裡。
感覺自己已經有些力氣了,我動了動手臂,想要支撐起身體:“顧勳在哪裡?我現在要去看他!”
“你能不能不要搗亂了!”余夢潔的聲音嚴厲起來,按住我的手加大了力度:“你知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麽樣的狀況!現在要去看顧勳只是拖累他而已!好好養傷,等你好一些之後,你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
余夢潔的話音剛落,病房便被人推開,醫護人員魚貫而入,身後跟著剛剛跑出去的sam。
醫生們圍著我又做了檢查,確認我的情況基本已經穩定下來。
在發生車禍的一瞬間,顧勳將我整個人護在身下,他在我身前為我承擔了大部分的衝擊力,因此我才能這麽快就醒過來。
在這起事故當中,我所受的傷是最輕的。肋骨骨裂,右腿粉碎性骨折以及腦震蕩,其他方面並沒有過多的傷。
可即便如此,我也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才醒過來。
醫生為我檢查過身體後便要離開。我抬手拉住他們中的一個,輕聲詢問道:“醫生,和我一起到醫院的那兩個人怎麽樣了?”
醫生看了余夢潔和sam一眼,臉上的神情有些猶豫。看他這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的心咯噔一聲,不祥的預感再次湧上心頭。
“醫生,他們……他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止不住顫抖,一股冷意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駭。我不敢說出那個最糟糕的結果,仿佛這種話一旦說出口,就會應驗一般。
我因恐懼而戰栗,連呼吸都變得沉重。醫生見狀趕忙安慰我道:“他們沒事,現在已經搶救了回來,你先不要激動!”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醫生,眼淚瞬間流了下來:“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們沒有騙我?”
醫生擦著頭上的冷汗,信誓旦旦的點頭道:“他們已經搶救回來了,只不過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都在重症監護室裡。”
我偏執地抓住醫生的衣袖,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他們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是意味著隨時都會出現最糟糕的結果嗎?”
醫生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我事實,“他們兩個的狀況確實都不好,尤其是王川先生。請你們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我握住醫生的手霎時間失去了力氣。呆呆的目視前方,腦子裡全是醫生的話。我痛苦的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了顧勳和王川渾身是血的畫面。
看到我這個樣子,醫生低聲說道:“我們會盡全力救治二位,安小姐先好好養傷吧。”說著,屋子裡的人便退了出去。
“怎麽會這樣?”我躺在病床上,止不住的低聲哭泣。明明之前還生龍活虎的兩個人,轉眼之間便如同破碎的布娃娃般隨時可能失去生命。
一想到顧勳會有生命危險。我寧願他在那一瞬間沒有保護我!如果我當時沒有和顧勳他們一起去,沒有我的拖累顧勳也許不會受這麽嚴重的傷。
自我厭棄的情緒不斷出現,我緊緊握住手掌,指甲深深的陷在血肉中,我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