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你拿了錢帶著周萍跑了呢!這不,經聯社臨時指定張峰做了廠裡的負責人,說正式的廠長過幾天就到。”
“怎麽?”
就像晴天霹靂,一下把陳雨航給炸懵了。
看到他臉色鐵青,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郭秀林馬上拖過一張椅子,放到他身後,“哥,你先坐吧!”
陳雨航沒有坐,轉身氣呼呼地出了質檢室的門。
他再度進入廠長室,見張峰正伏在桌上寫著什麽,渾身的血液一下沸騰了,“張峰,你說,到底給我搗了什麽鬼?”
“你說的啥呀?我給你搗鬼?”
陳雨航一下火了,一伸手,一把抓起他的領口,“說!這是……”
“住手!”
還沒等陳雨航把話說出來,一個嚴厲的聲音便喝了過來。
說是遲,那是快,沒容他反應過來,兩只有力的大手已分別握住了他的左右臂。
“陳雨航,你跟我們走一趟!”
原來,進來的是兩名警察,容不得你有半句話的辯解,便一人一手地抓著,將陳雨航推進了停在院中的警車。
他被帶到了城東派出所。剛才抓他來的其中一名警察說:“陳雨航,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經濟犯罪,所以把你帶到這裡來,請你配合我們調查。”
“什麽?我涉嫌經濟犯罪?”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平白無故地,從哪冒出這麽個罪名來?
“有沒有犯罪,我們調查了就清楚了。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走一個壞人。”那警察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了紙與筆。
“現在我來問你一些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懂了嗎?”
“你問吧!”
“你是什麽時候離開果品廠,回到老家去的?”
“一月五號。但我並沒回家去過。”
“你離開廠子時,帶走了多少錢?”
“我從財務那裡預支了三千塊。”
負責詢問的警察突然加重了語氣,“我提醒你,要說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我們廠從一開始就制度健全。錢財全歸財務管,而且會計出納分工明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查的呀!我是預支,有預支條在會計的手裡,不然,他也不可能給我拿出錢來。”
“你和誰一起走的?”
“我們廠的質檢員周萍,他的叔叔在南方打工出了工傷事故死了。因為她家中已經沒其他人,加上去南方人生地不熟,所以,我和她一起去處理善後事宜。”
兩警察不由地對視了一下。
“現在處理好了嗎?”
“已經處理完畢。她叔叔的骨灰已經帶回,準備安葬。”
“骨灰現在安放何處。”
“周萍的家中。”
兩警察交頭接耳了一番,然後又說:“陳雨航,我們需對你說的事情進行核實。在確認你無罪之前,你還需要暫時留在這裡。”
“什麽?留在這裡,你們憑什麽扣留我?”
“憑法律。”
“憑法律?無憑無據的,法律的哪一條規定你們可以扣留我?”
“對不起,我們接到重大經濟犯罪的舉報。在事情沒有核實之前,我們可以暫時扣留你,你也有義務配合我們的調查。”
“可是……”
“你別說了。沒有可是。”
一警察說著,另一警察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右手手臂,準備將他帶進派出所的置留室。
正在這時,
從門口走進一位年輕的女人。她款款走到剛才用來做筆錄的桌子前,對那位負責詢問的警察說:“如果你敢扣他,我就告你!” 那警察一下睜大了眼睛,“你說啥呀?……姚主任!”
原來進來的女人是姚珍珍,她不慌不忙地說:“沒說啥。如果你今天扣留了他,我就告你爛用職權,誣陷好人。”
那警察一下急了,“你看這……這……這是哪跟哪的事呀?我憑啥誣陷他?這不是經聯社那邊報案,說他卷款潛逃了不是?”
姚珍珍冷冷地笑道:“是潛逃了讓你們抓回來的是嗎?在哪抓回來的?南方嗎?”
“你這……這是……”
“他根本就沒犯罪。放了他!”
姚珍珍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姚主任……”
她回首,“放不放隨你的便!”扔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派出所的門。
兩警察對視了一下,一副失了魂的樣子。其中負責詢問的那位應該是什麽領導吧,他焦急地在屋子了踱了一圈,然後無奈地揮揮手。
另一名警察即走到陳雨航的面前,說:“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們再來找你。”
從派出所出來,高一腳低一腳的,陳雨航簡直不知道此時該往哪裡走。心裡的那種從天上一下掉落地下的感覺,就像一種麻醉劑一樣地麻醉了他的神經,他的腦裡空空的,心裡也空空的,仿佛一切均不存在,自己也僅是一具行屍走肉!
“走!先到我那去吧!”
不知什麽時候,姚珍珍來到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走在一起。
“珍珍……”
陳雨航站住了腳,看著這位什麽時候自己有困難,就會像天使般出現的女人,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激情奔向心頭,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走吧!啥也別說。”姚珍珍關切地看了一眼他的臉,將他領到自己的宿舍。
先是沏茶。然後她又削了一隻蘋果遞到他的手上。“周萍的事辦好了嗎?”
“回是回來了,但她叔叔還沒安葬。”
一提到周萍的事,陳雨航的心裡就感到十分的焦急。
很多事都是迫在眉睫的,原來他都已想到解決的辦法。可是現在,事情竟然發生了戲劇性的逆轉。廠裡的人,那是明顯不能去叫了,周萍那邊怎麽辦?不知情的周萍,此時一定正焦急地等待著他派去的人辦事呢!
想到這些,他一下坐不住了。“珍珍,對不起,我現在必須趕到周萍那裡去,她那裡還有很多的事急著要辦。”
“難道她那裡啥事都要由你去辦嗎?”姚珍珍的話冷冷的,明顯能看出她的心裡有一種不快。
“不是的珍珍……”情急之下,陳雨航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好,頓了頓,他隻得耐心地將周萍那邊的情況一一對她說明。
“既然是這樣,那我去叫秀華。另外,叫她爹再幫忙叫兩個人來,咱們給付工資就是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陳雨航只有表示同意。
由於事情比較緊急,姚珍珍說完就從宿舍走了出來。但走著走著,她的心裡卻越來越不舒服起來。姚珍珍,你沒搞錯吧?你這乾的都叫啥事呀?一個漂亮女孩的事,他陳雨航二話不說就撲上去了,而且一走還那麽多天,孤男寡女的,天天在一起,誰又知道他們究竟幹了啥事?這且不算,還差點把自己弄到班房裡去,你二話不說地把他弄出來,轉過頭又去為那女人做事,這是傻了還是腦子進水?
她的雙腳猶如注進了水銀一樣的懸凝滯重,再也走不動了,而渾身也覺得一點力氣都沒有,頭也一個勁地發暈,於是,便站在那裡,一手摁著牆壁,借以支撐將要失去平衡的身子。
陳雨航一個人在宿舍裡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著。本來就那麽一件簡單的事,怎麽就變成攜款潛逃了呢?眼下,好不容易開創的一片天地轟然倒塌,整個人一下掉入到無底的深淵之中,上不見天,下不著地,被生生地懸在半空。而周萍呢?此時是不是已經……他無法再想象下去,抬起腿,就像一隻無頭的蒼蠅一樣,往外撞了出去。
來到了大街上,他才突然發現,東南西北,竟沒有一個方向是自己的去處。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東南方,那邊有郭秀林的家,更重要的是,現在自己唯一的依靠姚珍珍此時正在那個方向。
就像是一種磁場產生的巨大吸引力,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那邊飄去。
“珍珍,你怎麽了?”走不幾步,他就發現了站在牆邊的姚珍珍。只見她臉色發白,神情不對勁,“珍珍,你是不是病了?我送你去醫院!”
姚珍珍抬眼,看看面前這位曾經讓她神魂顛倒,而今又無可奈何的男人,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珍珍……”
姚珍珍搖搖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什麽,抬起腳,無力地朝前走去。
陳雨航默默地在後面跟著,對眼前發生的一幕既奇怪又迷茫,想說又不敢說……
時間,很快就到了半上午,左等右等,周萍始終沒見到陳雨航的到來,也沒看到他派來的人的身影,心裡急得簡直都快爆炸了。如果今天運不回石料,那麽李叔明天就開不了工。如果墳墓不能及時完工,那麽出殯的日期……
早上,陳雨航走了以後,她又急急忙忙地趕到山下的白牛村,把叔叔出殯的日子給揀出來了。
什麽事都可以延遲,唯獨紅白喜事擇定的日子不能,這是當地的風俗,任何人都不敢改變。
她能想象,出去這麽多天,剛一回來,陳雨航一定會很忙。但無論多忙,他也該把人先派出來的呀!就這麽拖著,既不見人,也無信息,這不符合他一貫以來的辦事風格呀!
會不會出現啥意外的事?
一想到這,她的心不禁狂跳起來。這些天,不僅僅是自己,陳雨航也一樣,一刻不離地陪著自己,他也實在已經是累到了極點。下山的路又很陡,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