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往哪裡去?

　　還去珍珍那裡?有臉嗎?去周萍那裡?本來就是個柔弱女人，已經承受著不能承受之重，你……

　　難道就呆在大街上?西城可是有不少人認識你，難道你就站在這裡讓人指指點點嗎?

　　八天，僅僅是八天呐！一個人，就這樣從天堂跌入地獄！

　　 他漫無目的地走啊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卻已經出了城東，來到了塵土飛揚的公路上。

　　“雨航哥，你怎麽會在這裡?”

　　也真是無巧不成書，卻在這時，他遇上了剛從山上下到公路上的郭秀華。

　　“秀華?”

　　“雨航哥，我本來就是去找你的呢，能在這裡遇上你真是太好了。”秀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你找我有啥事嗎?”

　　“是這樣的，雨航哥，你可能還不知道，廠裡出事了。今天一天生產出來的東西全部不合格。”

　　泰山壓頂，簡直把陳雨航的頭都壓懵了，直到此時，他才突然警醒，今天已經是他離廠的第九天了！

　　原來，不管是生產什麽東西，配方裡的有一樣東西，始終都是他自己掌握的，他原打算，和周萍去南方，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八天也就能回來了，於是，他就配了八天的料放在那裡。如果自己能在八天內回廠則更好，如果萬一事情棘手回不來，他也會在八天之內發回電報，讓工人們停止生產。生產線上的工人每天都是按照他的交代，拿他配好的料去做，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到了昨天晚上，他預備好的那些料用完了，負責配料的工人從倉庫裡領出原料，打開看看，發現顏色跟陳雨航放在那裡的沒任何區別，便按配方上的量配起來使用，沒想到，待郭秀林的檢驗結果出來，卻是各項指標全部超標。

　　食品生產對各項指標都有嚴格的規定，尤其是細菌與大腸杆菌指標，一旦超過，就不合格，就不能進入市場，所以，不合格產品都必須全部報廢。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張峰一下子慌了，他馬上跑去找趙明山，沒想到趙明山一聽就火了，“我不是問過你，所有生產上的技術問題都掌握了嗎?怎麽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此時的張峰，就像是一棵霜打的茄子，任憑趙明山怎麽吆喝都無話可說了。

　　可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自己人，說過，訓過，凶過以後，還是坐下來好好地商量對策。

　　“趙主任，現在也沒其它辦法了，只能將那事先拖幾天，把陳雨航找回來，我們想辦法把所有的技術問題都解決了再要他走。”

　　“嗯！”

　　得到了趙明山的點頭，張峰馬上趕到姚珍珍那裡，姚珍珍說他在經聯社。張峰何等聰明?算算陳雨航從經聯社出來的時間，五個這點路也早該走回來了呀！於是，他估計陳雨航是去了周萍那裡，便不吭聲，告辭了姚珍珍馬上跑回廠裡，去找郭秀林，讓她去周萍那裡把陳雨航叫回來。郭秀林趕到周萍家裡，同樣沒見到陳雨航，想想這事對陳雨航來說又實在是個轉機，於是就叫秀華出來去找陳雨航。秀華馬上安排了一下周萍那邊的事，借故出來，沒想到剛下山就遇上了陳雨航。

　　當秀華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陳雨航之後，陳雨航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不禁長歎一氣，人呐！為什麽就不能用心去交往，卻非要用手段去牽製?

　　“雨航哥，張會計說叫你馬上回去呢！”秀華的心裡有點急。

　　陳雨航搖搖頭。

“我現在回去算什麽呢?有什麽用?無非就是幫他們再乾幾天活而已。既然他們把我排擠出來了，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雨航哥……”秀華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一雙眼睛焦急地看著陳雨航。

　　到底該怎麽做，就連陳雨航自己都還沒想清楚，於是他對秀華說:“秀華，你先回周萍姐那裡去吧，先把她那裡的事情做好。這邊的事，我和你姐，還有珍珍姐會商量處理的。”

　　“雨航哥……”秀華還是覺得放心不下，眼睛仍然盯著陳雨航。

　　“去吧秀華。我們會商量好的。”“嗯！”秀華終於轉過身，剛要走，又回過頭來，“雨航哥，我們都舍不得你離開。”

　　“嗯！”陳雨航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安慰，“我知道的，秀華，我也不想離開你們呢！”

　　秀華終於朝山上走去，從她一步一回頭的樣子，可以知道，她真的擔心陳雨航會離開她們。

　　陳雨航馬上回身，快步往城裡走去。此時，他最想見到的就是姚珍珍，只有她才能幫他拿定主意，下一步該怎麽辦。

　　因為張峰去找過，姚珍珍也知道了廠裡發生的事。果然正如她所料，陳雨航只要沒有把技術全部放掉，事情就不會太糟。此時，她也焦急地等著陳雨航回來呢！

　　算算時間，也早該回來了，這家夥到底是怎回事呢?正在她心裡有些七上八下時，陳雨航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珍珍！”

　　姚珍珍向他示意了一下，“你先坐吧！”

　　“嗯！”

　　“剛才張峰來過了，果品廠那裡出了問題，一天的產品全報廢了。”

　　“我已經知道了。”

　　“說說你的想法。”

　　“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回去，還不如不回去。必須有個明確的說法，以後該怎麽弄。”

　　“我的意思也是這樣。反正合同也馬上到期了，不如就這一期的合同做個了結，然後再說下一步的事。你覺得呢?”

　　“我的想法和你一樣。”

　　因為生產技術沒完全掌握，在把陳雨航架空後，卻讓廠裡生產的產品全部報廢，趙明山好不惱火。這時候，他除了將張峰訓了個狗血噴頭之外，還有什麽樣的辦法?

　　好在上午陳雨航到他那裡時，他沒有馬上把心裡想的東西告訴他，而是換了一種方式，說經過經聯社的領導集體研究後明天告訴他結果。

　　當初，趙明山這麽說完全是有他的小算盤。首先，是領導集體研究的東西分量重，你陳雨航想推翻也不容易，他是想在勢頭上先用重炮打擊，好讓他知難而退。其次，當初是他煞費苦心要將陳雨航留下來的，現在企業紅火了，有利潤了，他卻在這裡耍無賴，不但有損於一個作為領導幹部的形象，也在人格上讓人覺得下三爛。其實，經聯社的事還不是他趙明山一口說了算?

　　沒想到，這樣的一步惡棋，卻讓他現在面臨的危機有了挽救的可能。

　　張峰找了一圈沒找到陳雨航，心裡也感到無比的焦急，於是又跑回趙明山那裡。“趙主任，找不到啊！你說這小子會去哪裡呢?會不會是跑回南方去了呢?”

　　“老張，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現在一下變糊塗了?我說過明天告訴他處理結果的。廠裡有十幾萬塊錢的利潤放著，他能這麽輕易放棄嗎?”

　　“姚珍珍那裡沒有，剛才秀林回來說，周萍那裡也沒有，平時也沒見這小子有和誰打交道的啊！他能去哪兒呢?”張峰像是對趙明山說，也像是自言自語。

　　趙明山沒有理會他的話語，心裡好像在想著其它的問題。

　　“趙主任，我覺得，既然找不到陳雨航，那就別找了唄。當初，咱們想把這個廠辦回去的目的也就是為了挽回那十來萬塊的虧損，現在，廠裡有十幾萬的贏余，除了能填回以前的虧損，還有幾萬的賺頭了，足以給政府那邊有個交代了。”

　　“老張，你怎麽考慮事情越來越不像那麽回事了呢?當初我是問你，離開了陳雨航，廠子是否能夠繼續辦下去，你說能。所以，咱們才做這樣的安排。要知道是這樣的情況，怎麽可以趕走他呢?剛開始，咱們僅僅是虧那十來萬，就招來了媒體的漫天詆毀， 就招來了政府的不滿。現在廠子辦的這麽紅火，卻突然關門，不但那些記者會堵得你出不了門，政府那邊又怎麽去交代?還有果品廠的那些工人、西城那些賣果子的農民，一旦知道了真相，還不把你用扁擔敲死?”

　　經趙明山這麽一說，張峰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並不笨，馬上想到，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趙明山可以推得一乾二淨，而自己呢?說啥都逃不掉要做那隻替罪羊了。都快退休的人，弄個晚節不保，那豈不見了他媽的大頭鬼了嗎?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裡那個急啊，就甭提了。

　　看到他那如熱鍋上的螞蟻的樣子，趙明山多少有些於心不忍，畢竟是忠心耿耿跟了自己這麽多年的老同志了，更何況這事並不完全是他的責任呢?“老張，你回廠裡去吧。生產就暫時停了吧。但必須做好穩定工人情緒的工作。不要讓他們再鬧起來，不然局面不好收拾。”

　　張峰想想也對，就告辭出門，先回果品廠了。

　　生產一停，又見不到陳雨航的人，工人們的心一下就沒著落了。

　　在西城，畢竟沒什麽錢好掙，一個果品廠，帶動了多少經濟的發展啊！更何況，在以前，哪有工廠會讓農民進的?而在這裡，除了一個張峰，其余的均是青一色的農字頭，不但工資待遇不比那些國營廠低，而且發放也是非常的及時，不像有些廠那樣，老是拖著發不了工資。

　　一停產，什麽樣的議論都出來了。雖然說誰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有些人卻能知道個大概，就比如郭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