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航,如果找媳婦,你準備找一個什麽樣的呢?能說說嗎?”
上次去萌山,林玉巧就像一支梅花,已經把春的消息透露給了陳雨航,但直到此時,陳雨航仍沒對她作出任何的反應呢!
說到娶媳婦,陳雨航的思緒一下就飛到了西城。周萍,那位美貌如仙,溫柔似水的姑娘,已然與他同枕共眠了那麽長的時間,難道還算不上是他的媳婦嗎?彼此間,既沒有性格與脾氣上的不合拍,也沒任何生活上的不協調。兩人在一起,感覺是那麽的和諧,彼此間是那麽的有粘性。僅僅是因為外在的因素分開了,盡管時日已經很長,但心裡的思念仍然沒有削減,難道就因為那一別就成了永遠的分離?
回到南州之後,陳雨航的心裡總是禁不住對周萍的思念,但只要一想到現在的境況,一種自卑感就爬上心頭。
多少次,他都提起筆來,想給周萍寫信,但面對信箋,又不知從何說起。巨大的自卑感讓他在心裡千遍萬遍地問自己:“陳雨航,你現在還配的上她嗎?”很快,他就會在心裡回答自己:“不配了,陳雨航,人貴有自知之明,她是天上的仙女,你是地下的牛郎,《天仙配》只不過是一個傳說,現實中有這樣的事嗎?就算有,你牛郎是不是該捫心自問,你對得起她嗎?”
人困苦裡,但他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東山再起,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會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地撲回西城,他要娶她,像所有體面的人家一樣,轟轟烈烈地舉辦婚禮,堂堂正正地迎娶她進門。
可是,這樣的願望何時才能實現?
陳雨航的心沉重的如壓著巨大的鉛塊。
“玉巧,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有資格談論婚娶嗎?”
“陳雨航,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呀?”
陳雨航苦笑道:“你看我現在,不說有多大的事業,就連一碗飯,一件衣都是個問題呢!難道還要拉上一個人與我一同沿街乞討?”
“雨航,就算你是一個乞丐,但如果我願意與你一同去沿街乞討呢?”
陳雨航搖搖頭,“玉巧,你說的這個現實嗎?”
“怎麽就不現實了呢?事實正是如此的呀!”
陳雨航有些急了,“可是,我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乞丐。如果是,只要有人跟我,我還真的巴不得呢!”
看他那著急的樣子,林玉巧反而輕松地笑笑:“我知道你不是啊!如果真是乞丐,你覺得還會有人說要跟你嗎?”
此時,陳雨航心裡的情感複雜到了極點,正因為說自己不是乞丐,後面是還有很多內容的,但那些內容並不適合現在說出來。他不是一個愛放馬前炮的人,要是說出來的話到時做不到,豈不被人笑話?
“玉巧,也許你的生活經歷和我不一樣,有很多的東西現在你是不會明白的。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泥塑木雕一樣的人,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一個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人,我能說什麽?又能做什麽呢?我也不妨對你實話實說,我已經對不起一個人,我不能再對不起第二個人了。”
林玉巧的心裡重重一震,“已經對不起一個人?什麽意思?”
“玉巧,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實意的,所以我也不能騙你,在這之前,我有過女朋友,但是因為特殊的原因,我離開了她。也因為特殊的原因,我們到現在一直沒聯系。自從回來以後,很多次,我都想寫信聯系她,可是,人生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每當提筆的時候,
我都會想,她曾經想過自己的男朋友會是我現在的這個樣子嗎?如果當初的我就是現在的這個樣子,我們之間會成為男女朋友嗎?如果她知道我現在的境況,心裡會不會很失落?我知道,她並不是一個欺貧愛富的勢利小人,但人都是有自尊的,尤其是作為一個男人,要是自己不能創造一個可以生活的環境,而讓女人來同情你,或者是可憐你,那麽做人還有什麽意義?” “陳雨航,你的想法真是太特別了。如果照你怎麽說,那麽風雨同舟,生死相依又是怎麽回事呢?”
陳雨航的心裡有些煩躁,禁不住搖搖頭,“我不知道,玉巧,真的非常抱歉,我們現在不談這個好嗎?”
“嗯!”
林玉巧點點頭,彼此默默地前行著,一直進入城裡的街道。走到一家小吃店前,她才往裡看了看,說:“我們進去吃點東西吧。”
陳雨航不餓,但也沒反對,他點點頭,與她一同進入到小吃店裡坐下。
“你想吃點什麽?”
顯然,剛才陳雨航說了女朋友的事,林玉巧的興致一落千丈,但她仍然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維持著作為一個朋友應有的禮節。
“我以前在家時,隻吃粉乾,不吃麵條的,但現在,卻是喜歡面條了。”
林玉巧莞爾,“老板,給我們來兩碗肉絲面條,加雞蛋。”
“好的,請稍等。”
陳雨航掏出香煙,問林玉巧道:“可以嗎?”
“你抽吧,我不反對。”
陳雨航點燃一支煙,在那默默地吸著,而林玉巧卻不停地把玩著桌上的筷子。直到老板娘端上了面條,兩人仍然是默默地吃了。林玉巧從口袋裡掏出錢來,“老板娘,多少錢?”
陳雨航趕緊擋住她拿錢的手,“玉巧,讓我來付。”
林玉巧也不客氣,忙將自己的手收回,嘴裡嘟囔著:“本來就要你付的。”
看她那頗有點調皮的樣子,陳雨航忍不住笑了。
當再度逛在街上的時候,林玉巧問他:“雨航,我知道你經歷過很多的困苦,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好嗎?”
“玉巧,有人說:一張白紙,可畫最美的畫。可是,誰能想到,要是連畫筆顏料都沒有,又怎麽畫呢?我現在連個怎麽開始法都還不知道呢?”
“你是說,你現在是最窮最低谷的時候,對嗎?”
陳雨航苦笑,“可不是嗎?”
“那就好!”
陳雨航皺眉,“還好?好什麽呀?有一句歌詞:誰人困苦裡,身邊會不冷清?窮途落魄到這個地步,身邊連朋友都沒有了,還能好的起來嗎?”
林玉巧有些生氣,“難道你覺得我連你的朋友都不是?”
陳雨航趕緊解釋道:“玉巧,你誤會了。別生氣,好嗎?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又是一個難以解釋清楚的難題,陳雨航苦笑著搖搖頭。“你讓我怎麽說呢?玉巧,你是我的朋友,但你這朋友和別的朋友不一樣呀!你這是比那種朋友有著更深一個層次的朋友,所以,不在平常所說的那種朋友之列。”
林玉巧轉怒為喜,“你這話,對我來說,還真的是一種安慰啊!”她笑笑,“雨航,既然你說現在是最低谷的時候,那就不可能再往下掉了。接下去,通過努力,你會越來越往上升了呢!不管怎麽說,我對你都是充滿信心的。”
“謝謝你的鼓勵。”陳雨航站住腳,眼睛看著她,非常認真地說:“也謝謝你對我的支持。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這次回來的第一步都不知道咱們走呢!真的是非常感謝。”
“你好見外呢!雨航,說實在的,人沒有不勢利的。如果沒有勢利之心,那人其實就是傻子。”
“這又怎麽說?”
“你見過不勢利的人嗎?我說的是真愛的那種。 ”
陳雨航認真地想了想,“還真的沒有。”
“就是嘛!戲曲裡的王寶釧,她既所以能下嫁薛平貴,與他寒窯共住,那也是她發現了薛平貴的亮點,覺得他不會永遠屈居人下。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就是沒見過那位才女看上一位真正要飯的或者是傻子。”
陳雨航覺得,面前的這位女子雖然說並不是欺貧愛富的那種,但從彼此的談話中,他卻覺出了她的不簡單。最起碼,她心中的城府,比起周萍來要深多了。
“過了年,你還去萌山嗎?”
陳雨航搖搖頭,“不知道,玉巧,說真的,我現在心裡很亂,我不知道以後的路怎麽走。”
林玉巧長歎了一氣,“過年的錢有嗎?”
“多了是過,少了也是過。好在我現在並無外債,就將就吧!”
“你也別死扛著,要是有困難,對我說,好嗎?不管怎麽說,我是吃糧不管事的人,家裡並不需要我的錢用。如果不夠,從我這裡先拿點。”
“不了,玉巧。這次去萌山,做了幾塊下來,能湊乎就是了。”
林玉巧點點頭。“我希望你過年後不要再去萌山了,就在南州找點事先做著,然後看看有沒其它的門路,你覺得怎麽樣?”
陳雨航無法回答。因為心裡畢竟還擱著一件重大的事。此次回去過年,能不能過還是個未知數呢。要是公安一下抓了他,還談什麽年前年後呢?
但這樣的事,他不能對玉巧說,畢竟她是一位姑娘,人家好心對你,你能讓她跟著擔驚受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