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陳雨航覺得自己再呆下去已無意義,便默默地走了出來。
他推著自行車,步履沉重地走出法院的大門,來到大街上。眼看著街上車水馬龍,一派繁華的景象,他的心裡卻突然生起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現在……現在能到哪裡去?回廠裡,他實在見不得周萍那種為了自己而整天憂心忡忡的樣子。自己的女人,他曾在心底裡發誓一百遍,一定要讓她幸福。可是,自己給她帶來了什麽?心底裡一百遍的發誓,到現在,隻變成了一百倍的愧疚。
他低著頭,就那樣推著自行車,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
“嘀嘀”,汽車喇叭的聲音讓他的身子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朝一邊退去。卻不料,慌
張的一退,卻踩到了一個人的腳上。
“陳雨航?”對方突然發出一聲驚詫的叫聲。
幾乎是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她:“珍珍……”
“你這是怎麽了?”姚珍珍很是驚異地問:“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樣走路的呀!”
突然間意外地遇到姚珍珍,陳雨航的心裡禁不住一下激動了起來,“珍珍……”他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是望著她,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你這是……”姚珍珍想問,卻突然改口道:“走吧陳雨航,到我那裡坐會。”說著,朝他揮了下手,便頭裡往工商銀行去了。
陳雨航立在原地呆了半天,最終,腳還是朝她走去的方向邁去。
自從那夜別離後,他們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面了。就是偶然的巧遇也沒有。她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怎麽樣,他也不知道她後來是否開心快樂。但彼此的心裡,卻總會時不時地出現那個一直讓自己夢魂牽掛的人。現在,姚珍珍已經和柳建平結婚,而陳雨航呢?雖然還沒與周萍正式領過結婚證,舉辦過婚禮,但兩人也儼然像夫妻一樣地生活了。同在一座城,同飲一管水,而彼此間卻已天各一方。
剛才,從陳雨航的表情上,姚珍珍已然看出了問題,盡管她在表情上並沒發生晴天暴雨般的變化,可是她的心已然揪起了波浪。
來到她的辦公室,她還像往常一樣,先給他沏了杯茶,然後才問:“到底發生啥事了?能和我說說嗎?”
“嗯!”陳雨航點點頭,於是將事情的前後經過向她詳細地敘說了一遍。
聽完他的敘說,姚珍珍覺得,事情有點嚴重。她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很久……
屋子裡的空氣沉悶極了,似乎稍遇火星就會馬上爆炸。
姚珍珍的手慢慢地伸向了電話機,拿起話筒,撥出一個號,“建平,你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到我這裡來下?”
對方的回答顯然很乾脆,“好的,珍珍等我!”
不一會,柳建平便來到這裡,但突然見到陳雨航,心裡不免重重一震。
“是這樣的,建平……”姚珍珍也不繞彎,開門見山地就將陳雨航的事向他說了一遍,然後說:“我已經想了大半天,也沒有想出好的辦法。你也知道,像他這樣的事,如果硬要說他犯法,可能也說的起來。如果說是合法,也不是不可以,這純粹是一起套人的遊戲。現在,陳雨航已經把狀子遞到法院,但能不能立案,還兩說。不過,我覺得立案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這畢竟是狀告部門,西城是個比較保守的地方,不會去開這樣的先河。”
“珍珍,那你的意思是……”柳建平有些著急地問。
“我想,如果能幫的了忙的,唯一的也就是你了。”姚珍珍眼光灼灼地看著他,“用你的記者身份,在《西城報》上發一篇文章。不過,文筆要犀利,點子要找準。至於怎麽寫,那就看你的了。不過一定要快!”
“嗯!”柳建平點點頭,“我有數了。”他應著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
“嗯!”姚珍珍朝他微笑著點了下頭。
臨出門時,他的眼睛又著重地看了陳雨航一下。陳雨航不傻,能知道他眼光裡的含義,於是,也起身,向姚珍珍告辭。
回到了廠裡,陳雨航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極度的煎熬中度過的。這時候的他,如果用熱鍋上的螞蟻去形容,簡直是一點都不為過。
中飯沒吃,晚上照樣是水米未進。天黑了,他就一直在辦公室裡坐著,呆呆的,就跟傻了一樣。周萍好不擔心,卻也是一籌莫展。
夜深了,周萍小心地走了進來,“雨航,去睡吧,你這樣乾焦急也沒用。新海不是已經給建斌哥發電報了嗎?看到電報,我想他一定會盡快地趕回來。等他回來了,你們兩個再好好地合計合計,他是本地人,或許能想出解決的辦法呢!”
陳雨航搖搖頭。對這件事,他看的比誰都清楚,連姚珍珍都想不出辦法來,他鄭建斌能有什麽辦法?
周萍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無奈地歎著氣,正準備在陳雨航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陪他時,卻發現窗戶口突然有手電的光亮閃過。
果品廠地處東郊,四周全是田野荒地,此時哪來的人呢?
正當疑惑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進了辦公室。“秀林……”周萍與陳雨航不約而同地驚叫道。
“雨航哥,不好了。剛才我一個朋友特意跑我家來對我說,他們今晚可能要抓你。”
一進門,郭秀林就急急地說。
雖然消息很突然,但陳雨航畢竟是風裡浪裡走多了,聽罷只是心裡重重一震,而表情上卻仍然是非常的淡定。而周萍就不同了,怎一聽到這一消息,就像晴天裡的霹靂,炸的她一下從椅子上反彈起來,“怎麽?”
“雨航哥,現在該怎麽辦?”郭秀林心裡的焦急決不亞於他們二人,眼睛盯著陳雨航,急切地問。
陳雨航沒有馬上回答,從口袋裡拿出煙,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才問,“秀林,你這是聽誰說的?”
“我那朋友晚上和趙欽一起喝酒,是趙欽喝多了,親口告訴他的。”
“趙欽?趙欽是誰?”陳雨航的心裡仍是疑雲重重。
“我也不認識。”郭秀林說,“但聽朋友說,他是趙明山的侄子。”
“趙明山的侄子?”
“是這樣的雨航哥,聽朋友說,晚上他們幾個一起喝酒,喝的有些醉了,就在那裡胡天海地地吹牛,吹著吹著,趙欽就說他馬上就要掌控果品廠了。說他受經聯社指派,到南方去學習果品的生產加工技術兩個月,現在已學成歸來。經聯社馬上就要將廠子收回自己經營了他是這個廠子的技術員,過點時間就是廠長兼技術員。”
明白,一切全明白了!
原來這是一場久已精心設計的陰謀!
陳雨航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周萍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睛看著陳雨航,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痛在劇烈地絞著她的五髒六腑。
“雨航哥,我也將這事告訴新海了,他叫我先過來跟你說,讓你趕緊準備一下走,他去找車了。”
走?
就像一股巨浪猛地壓過,讓周萍一個趄迾蹌到陳雨航的身邊,情不自禁地緊緊拉住他的手。
陳雨航的心裡也是十分的明白,既然是一場設計已久的陰謀,那麽,自己做什麽都於事無補,無論怎麽做,他們仍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將自己打入死地。他的心裡在徒呼蒼天的同時,一種深深的絕望也將他的全身心徹底淹沒。
“雨航哥,你還是先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裡的事,能做的,我和新海都會努力去爭取,一旦有轉機,我們同樣還會請你回來的。還有建斌哥,我想這兩天也該到家了,我們會和他齊心協力,只要還有一個可以說理的地方,我們都會去走去求。我就不相信,西城就這樣暗無天日了。”
聽罷此話,周萍拉著陳雨航的手漸漸地松開了,她默默地走向房間,去收拾行李。
卻說吳新海,在聽過郭秀林簡單的敘說後,覺得事態緊急,馬上從家裡出來,可是,這時候就是單位也很少有車呀,更莫說私人了。自己該上哪兒去借車呀?西城地處偏僻,要是沒有車,又怎能將陳雨航安全地送出去呢?想來想去想破了頭,自己無非也就和草藥廠那姓胡的小子關系好點,自己既所以會開車,也是在他那裡玩那輛破車玩出來的。對!就去他那裡。想好了目標,他便放開腳步,使勁地跑了起來。
此時,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了行人。正當他跑到西城旅館的門口時,一輛吉普從對面飛速開來,刺眼的燈光照得他幾乎看不見前面的路。正當他快速地避向一邊時,只聽“嘎”的一聲,吉普車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
他看不見車裡的人,而車裡的人卻能看到他。“哥們,你這是往哪去啊?”
聲音好熟悉,吳新海眯著眼睛湊到車門,方看見開車的原來是自己的同學,外號人叫“哈貓”的。
“‘哈貓’,你家夥從哪弄來一輛車開上了?這麽風光。”
“哈貓”哈哈一笑,給吳新海扔了一支香煙道:“俗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對不?我在稅務局開車了呢!”
這小子就是油,在學校時也是吊兒郎當的,出來後更不用說。在他的腦子有的盡哥們,根本就沒同學這樣的概念。
聽他這麽一說,吳新海的腦子馬上反應過來,“哥們,要是我有事,求你幫忙,你會幫嗎?”
“哈貓”哈哈一笑,“一句話的事,自己哥們不幫幫誰,我也有事會求你們的呀!”
“好!那你下來,把車先借我用下。”
“哈貓”一下遲疑了,“你這是要上哪去啊?我送你不行嗎?”
“不行。借我用一下,明天早上還你。”
“你這到底是……”
吳新海馬上打斷他的話:“沒時間向你解釋了,你趕緊下來。”
“哈貓”仍在猶豫,而吳新海則一下打開他的車門,一把將他從裡面提了出來。然後自己上去,一下掛進檔位,然後朝“哈貓”喊了聲,“明早還你”,便一轟油門,“呼”地開走了,留下“哈貓”無奈地搖搖頭,一晃一晃地走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