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航……雨航,你沒事吧?”小暉哭著問陳雨航,而捂著她傷口的那隻手早已經滿是鮮血。
陳雨航咬緊牙關,“別哭小暉,我沒事。”邊說便強撐著站起身子,由小暉護著朝大門外走去。
剛出了大門,後面的俞有亮就聲嘶力竭地叫道:“小暉,你給我回來!”
小暉回頭看了看父母,想到這一次出去就很難回到這個生她養她的家了,一股更大的悲傷襲上心頭。眼看著父母用那種憎恨的眼光看著自己,知道此時再怎麽說也是徒勞的,可此一去也許就永遠地斷了父女之情與母女之情,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惋惜也同時湧上心頭。各種複雜的情感糾纏在一起,讓她欲回不能,欲走不忍,心裡難過極了,不由地“噌”的一下跪倒在門前的石階上,朝著父母連嗑了三個響頭。“爸,媽,請恕女兒的不孝,別的都可以聽你們的,但這事卻不能。女兒認識陳雨航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與他一起也已經有這麽長的時間。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更無什麽怪異之處。要說他是什麽妖怪,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認同的,還希望你們能仔細地再想想。我先走了,等過些時日,我再回來看你們。”
沒想到俞有亮聽完了她的話,不但沒有生出半點的惻隱之心,反而一步走上前來,將小暉一把提了起來,並狠狠地說:“我就不相信你今天能走的了。要走也要待我敲斷你的腳骨,讓那妖孽背了你走!”
沒想到此時周三女又跑了過來,邊哭邊道:“小暉,你就聽話一點好不好?做父母的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麽就這樣想不進去呢?”她又轉過來拉著俞有亮的手說:“不管怎麽說,小暉也是我們自己的女兒,你非得要把她的腳骨敲斷,怎麽下的去手啊?真的要打你就去打那個妖孽,是他蠱惑了我們的女兒,要是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麽事都沒了。”
這話俞有亮倒還真的是聽進去了。他將小暉往門裡推了一把,就來到陳雨航的面前,“識相的,你就趕緊給我滾下山去,以後再也不要來蠱惑我的女兒。不管你是妖孽還是人,只要你以後再不上我的家門,與我女兒一刀兩斷,我們就井水不犯河水。”
陳雨航忍著頭上的傷痛與心靈上的疼痛,強按著滿腔的怒火,說:“爸,要是我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你打我罵我都行,我也會虛心地接受並且改正。可這無緣無故的,你怎麽就突然間強行要我和小暉分開呢?到底是為什麽?請告訴我理由,好嗎?”
事情都已經弄到了這地步,陳雨航依然是不明不白地蒙在鼓裡呢!
可是,這樣的事,俞有亮能告訴他真相嗎?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他是妖孽,也是活菩薩給查出來的。既然是已經修行千年,能化作人形,那道行已然不淺。如果就這麽告訴他理由,他不但不會承認自己是妖孽,而且見陰謀已經敗露,施上一個法術什麽的來對付自己,那自己一家豈不更糟糕了?
“陳雨航,既然你一定要理由,那我不妨告訴你,我們家的人不喜歡你,而且你家也窮,我怕我家女兒以後過不了苦日子,所以就決定把你和小暉的婚約解除了。”
陳雨航點點頭,他深情地看了小暉一眼,就轉過頭,默默地、慢慢地朝前走去。
看到陳雨航離去,這邊的小暉一下子瘋了,“陳雨航,要走帶我一起走,你不能拋下我。”她邊高聲呼喊著,便朝陳雨航跑去,來到他的身邊,並再度挽住他的胳膊。
陳雨航的心裡著實感動,他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便與她一起準備離開。
一見到這樣的情景,俞有亮忍不住怒火中燒,“你這個畜生!”他舉著棍棒飛也似的衝上前,當頭便再次朝陳雨航劈了下去。
聽到了後面的動靜,陳雨航回過身來,見棍棒已然在自己的頭頂上落下,便推了一把小暉,自己猛一閃身子,避過了這致命的一招。
由於用力過猛,加上猝不及防,俞有亮這一棍子劈空,整個人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
如果說陳雨航不是常人,此時確實是表現得有點不同尋常。在見到俞有亮猛地撲倒在地的時候,他不但沒有揚長而去,而是彎下腰去扶起俞有亮,“爸,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疼啊?”
他拿起俞有亮的手,發現已經被地上的石頭挫得皮開肉綻,忙著拉起T恤衫的前襟,用牙齒咬著使勁一撕,撕下了一塊布條,將俞有亮的傷口纏繞了起來。
可是,幾乎是在同時,屋裡的周三女見此情景,便呼天嗆地地跑了過來,在陳雨航與小暉為俞有亮包扎的時候,她嚎啕著舞著手朝陳雨航罵道:“你這個要遭天譴的,為什麽偏要跑到我們家來作孽啊!別人家的女兒嫁出去都高高興興,開開心心的,你幹嘛要將我們家弄得花天粉一樣啊!你這個要遭天譴,要遭雷劈的!你這麽作孽,就算是把我的女兒騙回去也是接不了代的呀……”
這樣的話也確實是罵得過於狠毒了,一旁的小暉忍不住說道:“媽,你幹嘛要罵的這麽難聽呢?有這個必要嗎?”
見到她連下一代都要詛咒下去,陳雨航的心裡有點實在忍不下去了,不由地站起身,對小暉說:“我們走吧!”
兩人剛朝前邁出一步,不料迎面而來的兩個人,讓陳雨航見了不免心中一驚,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來的人是北山派出所的指導員連兒還有另一位民警。
看到這又哭又罵,而且還有一人坐在地上的情景,連兒不禁皺了皺眉頭,“這是怎麽回事啊?”
周三女反應倒是快呢!知道自己家的這些事都是拿不上台面去的,於是忙著擦了擦眼淚,掩飾著說:“沒什麽呢!她爸……她爸……不小心摔倒了!”說著就趕緊扶著俞有亮站起身來。
連兒雖然心裡有疑惑,卻也沒多問。他對俞有亮說:“俞小楠是你的女兒吧?”
所有人的心裡都不禁“噗通”了一下。
周三女趕緊點點頭。“是啊!是我女兒!”
連兒問:“她在家嗎?”
“沒在家呀!她外出打工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在什麽地方?”
“我也叫不來那是什麽地方,好像是有點遠的。”
“你知道她在外面是做什麽的嗎?”
“幫別人賣衣服啊!”
“告訴你吧,她沒賣過衣服,而是在雲州那邊的一家發廊裡做事,目前已涉嫌賣淫與組織賣淫,被雲州市公安局收容審查了。我就是特意來通知你們的。”
又是一個霹雷,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炸懵了。一個個如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渾如一尊尊的泥塑木雕。
兩行眼淚從小暉的臉上悄無聲息地滑落。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
就像是剛剛遊過了太虛幻境而突然被扔了回來,她不由地走到母親的面前,”嘩“地一聲哭了起來。
突來的哭聲將俞有亮夫婦從陰間拉了出來,“天呐!怎麽會這樣啊!”周三女也不由地開大口哭了起來。
“你們家也夠熱鬧的呀!兒子剛剛進去不久,現在女兒又進去了。”連兒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俞有亮,“以後可要加強對兒女的教育啊!這是收容審查通知書,你可以根據上面的地址,給俞小楠寄點生活費什麽的。。”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哪怕是心腸最硬的人也忍不住喉骨發硬,不知不覺的,俞有亮的眼角也掛上了一顆淚珠, 待這顆“吧嗒”一聲落下,便又掛上一顆。
連兒他們將事情告知了,也就走了。剩下這一家人,一下就哭得昏天地暗的。
也許是這新來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讓人在這突然間從根本上失去了應對的心力。
也許此時的心裡已經被過多的東西裝滿了,已經沒有了一絲的空隙,讓俞有亮夫婦已經再也容納不下更多。
也或許是擺在面前這太多的殘酷,讓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去理會這現實之外的東西了,此時,不管是俞有亮還是周三女,都沒有再理會陳雨航與小暉這兩個人,隻管他們自己抱頭痛哭。
陳雨航與小暉在一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陳雨航,在呆了一會之後,用眼睛示意了下小暉。小暉知道他在示意她,卻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陳雨航退到一邊,小暉趕緊地跟過一步,陳雨航用手指了指俞有亮的手,小暉似乎明白了,於是就走過去,試圖拿過俞有亮手裡的紙條。
此時的俞有亮倒也沒有硬僵著,松了手,讓小暉拿去。小暉便走回屋裡自己的房間,找了紙和筆,抄下了地址。待重新回到陳雨航的身邊時,陳雨航湊近俞有亮夫婦,低聲說:“爸、媽,我和小暉先下去了。小楠那裡我會寫信過去聯系的,生活費我們也會寄過去的。有什麽情況再讓小暉上來和你們聯系。事情已經出來了,我們都逃不了要去面對,還希望你們自己多多保重。”
俞有亮夫婦並沒理會他們,小暉很是流連地一步一回頭,艱難地邁動雙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