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聯播開始，關蔭抱著小可愛喂飯飯吃呢，老爸從洗手間出來，擦著頭髮，問︰“明天回不回老家去？去看看你爺爺奶奶。”

關蔭不想回去，提起爺爺奶奶，他一肚子氣。

老爸兄弟姐妹五個人，關蔭有一個大伯，一個小叔，兩個姑姑，老爸行二。

從關蔭記事起，爺爺奶奶就不喜歡他們一家，當年他才三歲，老兩口就吵著鬧著，把親戚都叫來，非要分家。

分家就分家，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人家壓根沒給關蔭一家三口一口糧食，限定一個月之內搬出老院子，那會可是大雪天啊！

關爸一咬牙，放棄了最後一次民辦教師轉正考試的機會，愣是在一個月內一個人在天寒地凍的半山上挖出了兩孔窯洞，帶著關媽和關蔭，還有當時還健在的老太爺，從山腳下搬到了半山腰裡。

要不是姥爺姥姥三天兩頭背著磨好的一褡褳一褡褳的面往家裡送，一家四口就得餓死在半山腰上。

後來，關蔭稍微長大點了，關苗和關圃也來到了，家裡的情況，在姥姥姥爺和當時在某炮兵旅當參謀長的大舅的關照下過的好了很多，但老太爺年紀大了，關爸要教學掙錢養活一家子，家裡的農活幾乎全放在關媽一個人身上。一到收麥季節，人家一大家子早早做完農活，蹲在半山腰上吃著西瓜，聽著錄音機裡的大秦腔，那叫一個談笑風生。

有親戚到老關家來，大伯母總會說，半山腰上那個家是他們幫著建造的。

親戚又不傻，誰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後來甚至都沒親戚願意去山腳下的老院子了，逢年過節人家要來就來山腰上，老太爺活著呢，人家給老太爺來拜年拜節，山腳下的禮當往關蔭家一扔，壓根沒人願意去。

大伯母帶著奶奶就跟人哭訴，說關蔭家說老人壞話，不讓老人去老院子。

關蔭上初中那會，老太爺駕鶴西去，因為老太爺當年是去過陝北的，標準的老功臣，上頭派人慰問的時候帶了一筆慰問金，當時的錢值錢，大約有三萬塊錢，是關爸簽字領的。

爺爺奶奶很不高興，帶著大兒子小兒子，又把嫁到隴省興慶市的大姑叫回來，把嫁到鄰村的小姑叫回來，吵吵鬧鬧上門要那三萬塊錢，一張嘴就是︰“那是你爺留給你弟結婚的。”

關爸氣得掉眼淚，關媽二話沒說，三萬塊錢全給他們，就這，人家還逢人就說，關蔭家領了不知道幾十萬，就給他們給了三萬塊錢。

老天爺有眼，同村的三奶奶看不過去，有一次奶奶又念叨的時候，老太太說了一句公道話︰“追悼會的時候，全村人都在，就三萬塊錢，人家全給你了，你還想要啥？那也是你兒，你們老兩口怎這麼心狠，非要把人家一家五口逼死去嗎？”

奶奶討了個沒趣，從那以後再也沒敢再提“幾十萬，就給了三萬”的事情，大概是明白了，人在做，天在看。

關蔭後來懂了，老太爺當年把關家的傳家八極拳交給了孫子，沒傳給兒子，所以老頭子心裡不舒服。

那能怪得了誰？

當年讓你扎馬步，你嫌累，讓你端中平槍，你嫌頗煩，是你自己在傳家拳法和太奶奶留下的兩個金鐲子之間選了金鐲子，你怪誰？

大伯更是個懶漢，好吃懶做，根本不學拳，沒辦法，老太爺才隔代傳關爸，關爸又傳關蔭，這是祖宗定的規矩，你選金鐲子的時候怎沒提意見？抱著金鐲子就跑，都成關家村的笑話了！

關蔭是長孫，比大伯家的大兒子大了兩歲多，但他從來就不受寵，走路上人家看見都當沒看見，關苗關圃也一樣，見面就跟看到仇人一樣，那老兩口心不但偏著呢，還偏得厲害。

後來，關蔭上大學，關爸關媽帶著小兒子小女兒進了城，關爸到處給人打工，關蔭也懂事，上學期間自己掙錢，甚至過年期間還出去給人寫對聯賣錢，好不容易才大學畢業，期間，老兩口一分錢沒出不算，關爸每個月給三百塊錢從沒中斷過，人家拿得心安理得。

這兩年，老兩口又跟大伯一家打起關蔭家院子的主意來，去年回家，關蔭大年初三回老家，大伯仗著喝了點酒就想要院子，被關蔭打了一頓，加上關家搬到了城裡，多少有點人脈，他們才沒敢再胡鬧。

關苗覺著，一定是大哥的拳頭揍的他們講道理了，當時，關蔭可警告過老頭子跟大伯︰“老老實實過你們自己的日子，我還讓著你們點，再跳騰一下，看我打不打得斷你們的腿！”

幾個堂弟表弟想撒野，關蔭抄著一根鐵鍬追著打了三十裡地，要不是村長六伯出面說情，關蔭能把那幾個小王八蛋打死，敢欺負他老爸老媽，管你是誰，弄死再說。

當時，大伯母想撒潑，關蔭抄起菜刀就砸了過去，老娘們嚇尿了，再沒敢沖關蔭瞪過眼珠子，為此，關蔭還被鄉裡的派出所警告過。

所以，回老家是一定要回的，老陵裡埋著老祖們呢，可要說回去看誰，那就是個笑話。

“看時間，回去轉一趟，帶豆豆跟我太爺說一聲，”關蔭寬慰老爸，“放心，只要他們繞著我走，我不揍他們。”

關爸沒說啥，總不能讓老婆孩子被人家找上門欺負還不能說句話了不是？

“大概，唐太宗李世民當秦王的時候就是我這個狀態吧。”關爸煩惱地想著，他敢打賭，大兒回去，肯定還會揍那幫人，前兩天，大哥又打電話來要錢了，說什麼你兒子能掙錢了，不能不管我們。

就大兒那脾氣，不動手就不動手，動手就要往死裡打，他很擔心會出點事情。

我兒子有出息，本事大，大好的前途在前頭呢，跟那種爛人玩命，那太不值得了。

人啊，失望越來越積攢的多了，再好的脾氣也要爆發，關爸早就對他的父母兄弟姐妹絕望了，一個月給點錢回去，那是他當兒子的義務，可關蔭兄妹三個沒那個義務，關蔭不跟他們說話，只動手，關圃是看大哥幹啥他就幹啥，去年把拉偏架的堂哥的大舅子一巴掌抽掉了三顆牙，關苗是有人動手我就動手，沒人動手我就罵，啥話誅心我罵啥話，別說忍，這丫頭，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讓！

要不，就別讓回去了？

關爸遲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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