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鯽魚去鱗，用木棍挑著架在火上，打開調料包，一小撮鹽，一把十三香，再灑一點辣椒，拍拍手，這就算完成了。

這就完了？

觀眾老爺質疑︰“小可愛那麼能吃辣嗎？你那一大把，還不如自己塞嘴裡算了。”

關蔭解釋︰“這是辣子籽兒摻著我們家自己種的一點大辣椒，在我們涼城叫炮彈辣椒，不是很辣，加上辣椒籽，用胡麻油炒過，再碾成末，主要是提響，我家吃味精很少，全靠這些調料提味道，所以不用擔心豆豆吃不了。”

豆豆在旁邊看著烤魚流口水，連連點頭，爸爸說噠對，爸爸最有道理了。

真是，爸爸能給人家次不能次的嗎？

關蔭又道︰“而且，我也不能吃太多辣椒，嗓子還是要保護一下的。”

彈幕嘲諷︰“怕被師姐揍吧？”

“吃這碗飯，該注意的就得注意，不能沾邊的堅決不沾邊。”說著，關蔭切了一片生魚片。

觀眾眼熱︰“要吃生魚片啊？小鬼子倒是很好這一口，你也好這一口？”

還有講究的觀眾給支招︰“反正有魚有蝦，回頭還能打個老虎解解饞，那米你就釀酒吧。一口芥末生魚片，一口燒酒，味道美到沒朋友啊。”

關蔭想想，搖頭說︰“這玩意兒也就是小鬼子那麼叫，咱們叫膾，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那個膾字，老祖先早就發現這種美味了。不過，不建議沾芥末，膾要吃就吃個鮮字，什麼調料都不要最好，最講究刀工，薄如蟬翼那是誇張了，不過，要能透光，這是最低要求。現代人，味蕾被調料弄的變了不少，所以啊，用一點椒鹽最好，不能多，一點點就行，至於燒酒嘛，那可不是調味的。”

那是幹啥的？

“膾裡頭有細菌和寄生蟲，燒酒烈度越高，越能瞬間殺死細菌和寄生蟲，要不然，你找一個苦瓜下酒，也不比膾差，燒酒那麼烈，還能讓你體會膾的味道？”關蔭道，“不過，膾的確本來味道不好，有泥腥味算是好的了，魚本身的那股味道也不好聞。”

觀眾覺著有道理，就嘲諷︰“說的頭頭是道，但你切那麼厚幹嘛？說，是不是想多吃多佔？我們早看穿你了。”

“誰告訴你們我要吃膾？”關蔭用生魚片在平底鍋裡擦了一圈，笑道，“沒有油抹布，就用魚片擦鍋。其實，擦鍋最好的是豬皮，建議各位在當地換季的時候，去菜市場買一塊豬皮，洗乾淨，做飯前在鍋裡擦一下，回頭鍋燒熱，那樣最能養鍋。”

真是奇了怪了，聽過盤核桃，聽過養木藝，也聽過養玉養寵物，還沒聽過養鍋的，還有這道理？

“有個事實大家都要承認，農村的柴火鍋炒的菜，就是比現代的新鍋炒的好吃，主要就在油脂的附著上。”關蔭道，“我們家的鍋就是這麼養的，灶王爺喜歡願意把家裡的玩意兒當家庭成員養的家庭，現在的一些年輕人啊，家裡進去一看，灶台現代化，一套廚具幾萬塊錢下不來，實際上呢，一年在自己家做飯的日子還不超過一周，甚至壓根就不自己做飯，這樣下去怎麼行呢。早晚有一天，除了飯店的廚師，別人都按照社會分工，不會做飯了。這就成了笑話了，天天喊著家常飯的味道成了回憶了，那為什麼不自己做飯呢？家常菜的味道，那也是一代一代往下傳的，傳給下一代的，就是深刻記憶家常菜的味蕾。”

這話在理兒啊。

可是，這年頭光為了活著，就夠人累的了，哪還有時間做飯啊。

關蔭不贊同。

“年輕人一下班，不是呼朋喚友去飯店就是去清吧酒吧喝兩杯，美其名曰放松，實際上，沒有哪個地方比自己家更能讓人放松的了，哪怕是單身，住出租房，那也可以下班之後回到家，慢慢悠悠給自己做一頓雖然不一定色香味俱全，但一定可口的飯菜，打開柔和的燈光，自己敬自己一杯酒，一杯茶，等著周公來找，多好啊。”關蔭道，“有人說，早上起來不想上班想待在家裡，下午下班不想回家想呆在外頭，這叫社會性的群體焦慮，我看啊，這哪是什麼焦慮，就是懶。勤快的人，自己跟自己玩都能玩出點花樣兒。”

嘁，你有那麼可愛的女兒，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彈幕上嘲諷的人可多。

關蔭也不生氣，呵呵笑，問︰“這樣吧，我問你們幾個問題。”

好，你問，反正有千度在，我們不怕回答不上來。

關蔭問︰“有誰連著一年，有八成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去吃飯的嗎？”

彈幕裡一大片嘲諷︰“多了去了，單身狗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

關蔭又問︰“有誰一個人去吃火鍋，一個人去看電影嗎？”

一瞬間，回答的人少了很多，但還是有不少。

關蔭再問︰“生病了，有誰一個人去醫院，自己掛號，自己找醫生，自始至終沒有家人朋友知道的人嗎？”

敢回答的人又少了一點。

關蔭攤攤手︰“這就是最大的孤獨，有一段時間經常處於這種狀態的有多少人？不會也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吧？”

有友問︰“你也有過這種生活？不可能吧？”

關蔭攤攤手︰“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到讀研一，我就是這麼生活的。宿舍裡一個人住，吃飯一個人吃，生病一個人扛，一個帝漂，你們以為我能過什麼好日子？倒是有一些，嗯，朋友，也不對，算是故人吧，只不過，這種故人，除了我師姐，其他人嘛，只能讓我越來越孤獨。”

上有一瞬間的靜默。

這麼一個逗逼，居然也孤獨過？

抱過豆豆，關蔭笑的特別燦爛，道︰“當時覺著，這輩子估計也就這麼過了，那個時候，我家小寶貝兒來到我身邊了。”

對啊對啊，小可愛到你身邊了啊，那你還會孤獨？

關蔭翻著烤魚，慢吞吞地說︰“當時心裡是高興的，除了高興，別的啥也沒琢磨，那會兒我就覺著，我得好好活，活個樣兒，那段時間，我琢磨出一個道理，我之所以孤獨，倒有一部分原因是主觀意識上的，這個慢慢的一刀子一刀子把人割裂成支離破碎的碎片的社會施加給我的壓力和孤獨，這是客觀存在，我無法改變，可是我自己能改變自己，讓自己不被社會改變啊。”

隨著他慢吞吞的聲音，絡再次安靜下來，這家夥整天橫的不行，哪都沒誰能擋得住他，內心世界到底是怎麼個過程，一路走來，心路歷程又是個什麼樣子，大家也挺好奇的。

那就聽他說唄，這家夥說的也有道理。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