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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風:雙面宰相》第三十一章 橫禍
  門剛打開,一個面色黑灰的老家仆便撞了進來,臉色倉皇地跪在地上向三人行禮。關若飛認得是上官府的五福,在府裡年頭也長了,心裡想道,他素來知曉規矩的,怎麽今天反倒失了老家仆的體面,這樣慌慌張張?

  陸望也覺得他神色有異,便把他扶起來,和顏悅色地說道,“不要慌張,慢慢說。”關若飛關切地說,“福伯,是不是公子吩咐了你什麽?你慢慢地說來。”五福滿臉是淚,臉上溝壑密布,顫顫巍巍地拉著關若飛的手,喉頭髮緊,哽咽著說道,“我家公子。。。被抓了。”

  三人大吃一驚,連忙把五福拉起來,坐在椅上,細問情況。上官淵是名門大族之後,又是上柱國上官無妄的獨子,就是紅得發紫的崔如意也要忌憚幾分。又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把上官淵抓了呢?

  陸望冷靜地問道,“是誰抓的?”五福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內衛的楊威大將軍。”關若飛一聽,隻覺肚裡升起一股寒意,心卻一點一點地沉下去。李念真也皺緊了眉頭。

  陸望知道,內衛行事是出自於皇帝的旨意,不是他人可以輕易調動的。而且出動內衛的案件,刑部也插不上手,更不會有三司推審、公開案情。就是紅得發紫的崔如意也調不動內衛,那隻可能是皇帝的授意了。抓上官淵的人,就是皇帝--劉義謙。

  五福見三人都面色沉寂,知道此事乾系重大,心裡不由得哀歎公子命苦。他顫抖著聲音說,“公子本來今日要來會陸公子。被內衛帶走時,他還念著今天要失約了。因此讓老奴為公子把他今日原本要送陸公子的禮物帶到,對幾位公子說聲抱歉失約了。”

  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囊袋,刺著五彩錦繡。五福雙手捧著這囊袋,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遞給陸望。陸望心情沉重地打開了錦囊,露出一個光彩奪目的精致穗子。穗子以五色絲線製成,上部打出一個精致的結環,隱隱有“淵”字若隱若現。

  關若飛失聲說道,“這是上官淵的隨身寶劍上的穗子。”李念真也走過來,細細看著那穗子,歎道,“果然是上官淵將軍的隨身劍穗。把劍穗贈給仲連,是一個軍人的最高敬意。”關若飛臉色凝重地說,“他是把你當做一生的知己和兄弟了。”

  陸望長長歎了一口氣,把劍穗放在胸口,鄭重地揣進懷裡。他轉過身,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幾步,沉聲說道,“福伯,你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一遍。”

  五福擦著眼淚,點點頭說道,“昨晚,我家公子到錦玉軒。。。”陸望問道,“錦玉軒?”李念真說道,“是城中當紅的歌舞坊。”陸望點頭,讓五福繼續說下去。

  五福說道,“正在錦玉軒的柔曼姑娘那裡聽曲的時候,突然闖進來大批內衛,把錦玉軒重重包圍。我家公子不知究竟,就走到窗前探視。誰知他剛一露頭,就被內衛飛來一枝利箭擊穿肩頭。我家公子疼痛難忍,楊威就帶著大批內衛闖到房內,用特製的繩索層層綁縛,把他關在鐵座椅上,一哄而上抬走了。”

  陸望問道,“內衛可曾說了什麽?”五福細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隻說捉拿逆賊。”陸望沉吟道,“逆賊?”關若飛說道,“這個罪名可大了。只是上官家一向忠誠,上官無妄又是上柱國。前幾日上官無妄將軍領軍往邊關而去了。難道是上官家要謀反?”

  陸望搖搖頭,說道,“不會。上官無妄如果要謀反,皇帝又發覺了,不會放他帶兵出城。

而且上官淵只是裨將,雖然是上官無妄的獨子,但他並沒有能量自己組織謀反。”  李念真點頭說道,“更何況,如果是謀反,上官無咎應該也會受牽連。起碼會先被抓捕起來審查。怎麽這會兒一絲動靜也沒有?”

  陸望思索了一會兒,問道,“那個歌女也被帶走了嗎?”五福答道,“沒有。她們歌舞坊的人並沒有被抓捕,只是抓了公子一人。”

  陸望又問道,“你們家公子是那歌女的常客嗎?”五福說道,“倒也算不得經常去。只是公子若是去錦玉軒,多半會去碰柔曼的場。那天,好像是柔曼派人給公子送信,說是公子好些日子沒去了,她今日編了些新曲,請公子過去聽。公子今日遇上這些事,心裡也有些煩躁,便想著過去散散心,便去了。”

  陸望低聲念道,“柔曼。。。柔曼。。。柔曼。。。”關若飛問道,“怎麽?這女子可疑嗎?”陸望低聲說道,“我只是有一種直覺,現在並沒有什麽可靠的線索。”李念真說道,“柔曼給上官淵送信,上官淵去錦玉軒,內衛去錦玉軒抓捕上官淵。這中間似乎有一點若有若無的聯系,但又讓人抓不住頭緒。”

  陸望說道,“這中間似乎還應該有關鍵的一環。只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關若飛問道,“是什麽?”陸望說道,“我只是在猜測,如果與這歌女有關,她當天為什麽要上官淵去錦玉軒呢?一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我們忽略了。”

  關若飛說道,“我們趕快回城裡吧。也許這事還有轉機。”五福聽得此言,精神也為之一振,滿眼熱切地看著陸望。陸望點點頭,但心裡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他的心間。

  陸望回到陸府,已是深夜時分。關若飛回關府,想去關山那裡探聽些情況。李念真在京中人面甚廣,也已先行去打探消息。兩人剛在書房中坐下,忽聽得家人來報,陸顯回府了。

  陸望心中疑惑,陸顯怎麽在這時才回府?會不會與上官淵的事有關?雖然早已對這個所謂的父親失去了幻想,但是為了上官淵,他還是能提供很有力的幫助的。想到這,他往西跨院走去。

  陸顯的書房還亮著燈。陸望走到門邊,遲疑了一下,敲了敲門,傳來一個略為疲憊的聲音,“進來吧。”陸望推門而入。陸顯已換下了官服,閉著眼睛坐在書桌旁的圈椅上,手撐著額頭,顯得很疲憊。

  陸望想了一會兒,說道,“有件事想問你。”陸顯沒有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是上官淵吧?”陸望說道,“是。他還有救嗎?”

  陸顯突然睜開眼睛,雙目如電地看著他,說道,“我剛從宮裡回來。”陸望問道,“為了上官淵的事,召你進宮的?”陸顯點點頭,說道,“不光有我,還有崔如意、趙合章、范元吉,和幾個宗室和重臣。”

  陸望有些吃驚,問道,“什麽時候內衛辦的案子,也要召宗室大臣們一起會審了?”陸顯苦笑著,問道,“我們有會審的權力嗎?你不是不知道,皇帝被內衛抓得死死的。我們連過問的權力都沒有。”

  陸望問道,“那皇帝這樣做,是什麽意思?”陸顯說道,“只是一種姿態,其實他根本不需要我們的意見。”陸望冷笑道,“你不是早知道,他是這種人了嗎?”

  陸顯歎口氣,說道,“上官淵畢竟是上官無妄的獨子。上官無妄又領兵在外。他召集這些宗室和重臣,其實也是不得已的。否則,他很難交待。”陸望問道,“是什麽罪名?怎麽會出動內衛去抓捕上官淵?”

  陸顯緩緩說道, “調戲貴妃,行刺皇帝,等同謀逆。”陸望吃了一驚,問道,“怎麽可能呢?上官淵又不是失心瘋,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陸顯說道,“貴妃崔如心當場指證他,而且皇帝說自己親眼所見,上官淵闖入了宮禁,被侍衛發現後進行了打鬥,還意圖行刺皇帝。”陸望緊握著拳頭,指節咯咯作響,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崔如意。”

  陸顯說道,“此事蹊蹺。上官淵就是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我了解上官淵,他不會做這種事。可是皇帝氣的夠嗆。他還說自己親眼所見,絕無虛假。其中必定有詐。”陸望說道,“崔如心站出來指證他。看來崔如意脫不了乾系。”

  陸顯說道,“也許與在城門的爭道有關。”陸望問道,“不過是在城門爭道,值得崔如意下這種狠手嗎?”陸顯說道,“睚眥必報,心胸狹小,這是如假包換的崔如意。何況上官無妄一直沒有明確支持過崔如意,只是一味效忠皇帝,不願介入朝政之爭。”

  陸望歎道,“只怕他想獨善其身,也難了。”陸顯說道,“此事影響,不只一個上官家。恐怕,牽一發而動全身。”陸望問道,“怎麽動?”陸顯緩緩說道,“事情正在起變化。”

  陸望走到書桌旁,急切地問道,“他要怎麽處置上官淵?”陸顯看著書桌上插的那枝梅花,說道,“明日午時,處斬。”

  陸望呆在原地,雙手無力地垂下,衣袖拂過了桌上插梅花的瓷瓶。瓷瓶應聲而倒,摔在地上,裂成碎片,那枝梅花也掉落在陸望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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