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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風:雙面宰相》第八十章 故事
  原來他就是賀寄奴!那個多年前在滄州和自己一起玩的孩子。那時,自己還因為父親常常念的一首懷念母親的施,半懂不懂地給他起名為“懷遠。”沒想到,今天,他居然又見到了懷遠,但卻是在這樣你死我活、針鋒相對的場景之中。

  陸望強壓住心中翻湧的種種情緒,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想殺我。朝雲也要我給她一個滿意的解釋,否則,她也要殺我。今天,我也給你們講一個故事。聽完這個故事,如果你們還想殺我,我絕不反抗,把刀交到你們手上,束手就擒。”

  賀懷遠和朝雲都望著他。陸望一臉真誠,看著他們。賀懷遠說道,“你說吧。我們且聽聽看。不過我告訴你,任何的狡辯都是沒有用的。也改變不了你做過的那些齷齪事。”朝雲輕輕說道,“你說,我聽。”

  陸望點點頭,坐在椅子上,說道,“謝謝你們。”陸寬望著他,問道,“少爺,你真的要。。。”陸望堅定地說道,“我已經決定了。寬叔,你一起聽聽吧。”陸寬拉了一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用一種守護者的姿態,緊緊盯著陸望。

  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陸望緩緩開了口。“很久之前,我的父親那時還是三皇子劉義謙的伴讀和隨從。有一天,劉義謙讓我父親和他一起去西嶺書院找段博彥拜師。段博彥是名聞天下的大儒,他收了我父親為徒,卻趕走了劉義謙。”

  賀懷遠和朝雲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說的這些事,與今天的陸望有何關系。但他們都沒有打斷陸望,讓他繼續說下去。陸望繼續說道,“後來,原來的太子劉義豫被廢,劉義謙當上了太子,又登了基,成為皇帝。我的父親,也跟著他,一路高升,成為吏部尚書。”

  “當然,劉義謙對段博彥當年把他趕走,仍然耿耿於懷。段博彥無法在京中講學,便回到了老家滄州隱居,但求見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這時候,他的高徒,就是我的父親,卻感到越來越痛苦。不是因為官位,而是因為劉義謙越來越顯示他的本質,與父親的期待完全相反。”

  “他寵幸的崔氏兄妹越來越驕奢淫逸,而劉義謙自己,也無心朝政,肆意享樂,把當初他對父親承諾的那些國安民樂的理想,早已丟在了腦後。外面看來花團錦簇,裡面卻一天天爛下去,父親憂心如焚。”

  賀懷遠聽到這番講述,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劉義謙的墮落,早就從多年前開始,陸顯的憂慮,可想而知。陸望說道,“而他放眼望去,劉義豫也是一丘之貉,宗室之中沒有能繼承大統的有德之人。只能把眼光放在皇子身上。眼光毒辣的他,早就看出二皇子聰敏明睿,是可造之材。”

  朝雲“哦”了一聲,心想,這位吏部尚書的眼光可真是夠遠的。只聽陸望繼續說道,“當初,他與段夫子分析過時局,都認為劉義豫不會善罷甘休,以後一定還會掀起奪位之爭,劉義謙朝政糜爛,未必能抗衡。”

  “崔如意兄妹日益得寵,已經開始在朝中形成一股不小的勢力。日後還有劉義豫的隱患隨時會爆發。而他的年紀也漸漸老了。除了為二皇子安排得力的老臣輔佐,他也要為二皇子日後與崔氏和劉義豫的爭鬥中,淬煉一件利器。”

  賀懷遠一驚,瞪著眼睛看著陸望,等著他的下文。陸望歎口氣,說道,“後來時局果然如他和段夫子所料,劉義豫反了,重新登基。”朝雲問道,“他們真是料事如神。陸伯父準備的這件利器是什麽?”

  陸望悠悠說道,

“就是我!”賀懷遠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激動地指著他說道,“二皇子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朝雲把他一把按在椅子上,說道,“你激動什麽,聽陸望把話說完。”  “這是父親為我安排的路。”陸望閉上眼睛,歎了口氣。“他要把我淬煉成一柄黑暗中的劍,在泥穢中潛藏,卻更加鋒利,更加無堅不摧。於是,他把五歲的我帶到滄州,去求段夫子教導我。他知道,段夫子是一個最好的鑄劍師。”

  朝雲激動地問道,“他想要你幹什麽?”陸望淡淡地說道,“段夫子當初對父親繼續留在劉義謙身邊還有誤會,他向段夫子坦陳心跡,打動了夫子,決定到京都教我。然而,他是劉義謙的貼身重臣,為了讓我以後的角色更讓人信服,他開始逐漸與我疏遠。從滄州回來後,他漸漸冷落我,外人看來,父子之情淡了許多。”

  陸寬聽到此,又勾起了以前的回憶。想道老爺當時忍痛疏離愛子,他默默流下了眼淚。朝雲紅著眼眶問道,“所以,後來陸伯父又把你趕了出去?”陸望點點頭,說道,“父親以前在皇宮裡偶然遇見了玄空子的愛徒,為他到青旻山送信,見到了玄空子。玄空子師父為了還他這個情分,答應收我為徒。”

  賀懷遠悶悶地問道,“既然大國師要收你為徒,是件好事。陸尚書為什麽要把你從府中趕走,還說永遠不準回京呢?那件事當年是很轟動,大家都為你感到惋惜,卻並不知道你是去拜玄空子為師了。”

  陸望說道,“為了讓大家相信我們父子不是一路人。他是劉義謙心腹,我必須與他切割,將來才有可能在劉義豫的朝廷裡站穩腳跟。所以,他把我趕走,還放話斷絕父子關系,以後不準回京。”

  朝雲癡癡地說道,“十年後,你又回來了。”陸望說道,“其實是父親寫信給玄空子,讓我回來的。我那時已經不太留戀紅塵了,不願意回來。師父告訴我欠我父親一個情分,現在我必須回去。”

  賀懷遠說道,“很多人都以為,你回京都是因為陸尚書年紀大了,又膝下無子。你看準了這點,所以私自回京,想搶奪這世子的名分。”

  陸寬歎道,“這也是老爺放出的風啊。他的用意,是讓外人以為他們父子反目成仇,為以後埋下伏筆。所以在壽宴上,老爺還打了少爺一巴掌。連少爺自己心裡,也是誤會重重呢。誰能體諒老爺的苦。”

  “確實,心裡最苦的就是我爹。”陸望說道,“我們的關系越來越僵,劉義豫的活動也越來越頻繁。後來,他甚至讓人四處拉攏。父親覺得,時候也到了。”

  朝雲問道,“什麽時候?”陸望說道,“攤牌的時候。李琉璃來府裡拉攏父親,他沒有接受。夜裡,他把我帶到家廟。在母親的牌位前,他告訴了全部計劃。他說,我這柄利劍已經淬煉了很久,現在,是出鞘的時候了。”

  賀懷遠沉思道,“這個計劃是與二皇子有關嗎?”陸望點頭,說道,“他是中心。父親要我投靠劉義豫,潛伏在他的朝廷裡,為二皇子工作,直到他執掌天下的那天。他相信,二皇子會成為一個好皇帝,實現他清平天下的理想。”

  賀懷遠和朝雲同時驚聲叫了出來。他們愣住了,看著陸望。賀懷遠嘴唇發抖,問道,“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陸望說道,“父親的決定,是讓自己成為利劍出鞘的第一個祭品。”

  他閉上眼睛,嘴唇輕輕顫抖著,說道,“他自殺了,讓我把他的遺體,作為投名狀,獻給劉義豫和赤月。這樣,我被他們接納,進入了朝廷。”

  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陸寬聽到此處,又想起了大火熊熊燃燒的那個夜晚,老爺決絕地倒在了地上。他流下了傷心的眼淚,坐在椅子上默默抽泣。朝雲心疼地看著陸望,默然無語。而賀懷遠則張著嘴巴,眼神空洞地看著陸望。

  陸望繼續說道,“劉義豫還是對我不太放心, 給我授了個有名無實的大學士。而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權力。只有權力,才能讓我這柄劍發揮作用,對得起父親作出的犧牲。他派人假扮成劉義豫的密使試探我,我沒有上當,還揭發了所謂的密使。這樣,我就成為了劉義豫的新貴。”

  朝雲說道,“原來所謂的金殿救駕的真相,竟然是這樣。”賀懷遠問道,“那為什麽,二殿下要派我們來刺殺你?可見,你所說的都是謊話。”

  陸望問道,“你們兩人已經落到我手裡。要殺要剮都是我說了算。我為什麽要騙你們?騙你們對我有什麽好處?反而會給我帶來巨大的風險。”

  陸寬也說道,“我一直陪在少爺身邊。朝雲,你是知道我這個人的。就是讓我粉身碎骨,也不會違背老爺的囑托。陪著少爺,完成他的使命,就是老爺最後的囑咐。”

  朝雲點點頭,說道,“我相信你,寬叔。我也相信陸望。只是這一點我確實不明白,既然陸望在為二皇子做事,而且冒了這麽巨大的風險,為什麽他反而要派人要刺殺他呢?就算劉義謙要刺殺陸望,二皇子攔不了,但是起碼他可以安排刺客故意失手,而不是這樣讓我們全力完成任務。”

  這正是賀懷遠心中最大的疑團。忽然,他觸手處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是懷中的那個小瓷瓶!他想起了二皇子臨行前的交待。

  這時,陸望的聲音響了起來,“懷遠,我想二皇子一定給你有特別的交待,讓你在落到我手上的時候的特別處置。可能是一封密封的詔書或紙條,也可能,只是幾句話。你可以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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