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醫院。巨大的獨棟建築下方,來看病的人們密如蟻群。
住院部的位置稍安靜些,依舊讓人感覺吵吵鬧鬧的。
大白鵝香滿園煩躁的踱著步子,見到有破小孩過來,先一步進了水池子裡,免得叼了人再被懲罰。
圍過來的小孩子由此變的囂張起來,一邊大聲的笑著,一邊用10塊錢一包的零食勾引著香滿園。
香滿園懶洋洋的,只有零食投到了跟前,才去少量的吃一些。它在雲醫的名頭之大,已經超過了大部分的副主任,因此每天都會接受無數的投食,見到的小孩子比副主任們見過的醫藥代表都要多,若是每個孩子的投食都吃滿的話,晚上還怎麽加餐?
香滿園昂揚著頭,甚至都不去驅趕來蹭食的麻雀和鴿子了。
曾經,它是必然守護領地的,別說是吃它的食的鳥了,吃它的屎都要被揍。但是,現如今,增重3公斤以後,香滿園突然就變的佛系了。
它只是扇扇翅膀,象征性的嚇唬嚇唬別的鳥。有新來的,往往會惶惶然的起飛,但老鳥們,除非香滿園到跟前,否則,都懶得裝模作樣的飛一下。
“媽媽,我想摸大鵝。”一個孩子腦袋上包著白繃帶,依舊想往噴泉裡鑽。
家長趕緊給拉住,道:“大鵝不能碰的,大鵝凶的很,誰碰咬誰。”
“真的?”
“真的,你爸當年都給咬過。”當媽的首先扯了個例子過來。
孩子似信非信的看向老爹,這時候,卻見一個小小的聲音。從噴泉的另一端貓了上去。
大鵝嗅到味道不對,隻來得及“嘎”一聲,就被人卡著翅膀給拉了起來。
“香滿園,最近身體怎麽樣,好久沒見了。”余媛笑眯眯的打著招呼,順手將一根溫度計插入了香滿園的直腸中。
香滿園回頭看了余媛一眼,又“嘎”的一聲,頹然的垂下頭。
它現在比以前更胖了,跑也跑不動了,認命的還更快一些。
“管鵝的又來了。”小朋友指著抓著鵝的小小個,大叫了起來,又看向自己爸媽,問:“大鵝哪裡凶了,你們看……”
大鵝抬了抬頭,似乎向這邊看了一眼,接著,又垂了下去。
余媛拎著大鵝,得意洋洋的繞噴泉轉了轉,就像是在巡視領地似的。
“呼……還是咱們雲醫舒服呀。”余媛計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將溫度計給拔了出來,大略的看了看,然後在跟前的水龍頭衝洗,順手將大鵝給放了。
“余醫生回來了。”在噴泉附近工作的清潔工也管鵝糞什麽的,自然而然的走了過來。
余媛點點頭,道:“給它量個體溫。”
“聽說你們去了巴西,還遇到洪災?”
“是,被堵在巴西的醫院裡好些天。”余媛拍拍肚子:“都吃胖了。”
“跟著凌醫生,條件差不了,聽說你們跟著凌醫生出去做手術,一場好些錢?”這邊趁機問了起來。
余媛笑笑,沒有接話,飛刀這種事是國內高級醫生的普遍行為,卻是不宜談論。
對方見沒有八卦可聊,就收拾收拾要走,臨走看看余媛手裡的溫度計,奇怪的道:“現在不是有那種嗶一聲,就能測溫度的溫度器了?你還用這種老式溫度計?”
余媛甩甩手裡的溫度計,面帶微笑:“老式的準。”
“給鵝量體溫,用得著那麽準嗎?”
嘎。
噴泉裡的大鵝香滿園,叫了一聲,扭頭看了過來。
……
手術室。
霍從軍踩開門入內,就見凌然一身深綠色的洗手服,正在病人的肋下忙著剝肝血管。
霍從軍不由歎了口氣:“說給你開個慶功會的,
你就跑到手術室來了。”凌然奇怪的看了許久不見的霍主任一眼,再低下頭,道:“太久沒做大手術了,這裡就是慶功會。”
在正牌麻醉醫生都沒有的國正慈善醫院裡,就算是創傷很重的病人也只能做初步處理,以保守治療為主,肝切除之類的手術根本是沒法做的。
手術是很能體現綜合水平的技術,小手術還可以一兩個人隨便弄弄,越大的手術的要求就越嚴格了,到了肝切除的層次,醫院的硬件水平不過關,管理水平不過關,麻醉醫生水平不過關,甚至護士的水平不過關,手術都沒辦法進行的,強行去做,九成九都是死。
凌然回到國內,第一件事就是看病人資料,參與術前準備,然後做一個大肝子。
霍從軍也只是笑笑,再道:“反正我們老家夥喜歡的慶功會,你們年輕人都不喜歡了,咳咳……恩,我先出去了,回頭一起聚餐,給大家聊聊你的巴西的故事。”
霍從軍說完,就樂呵呵的捏著口罩出門去了。
做一助的呂文斌抖了抖,歎道:“霍主任前些天凶的要命,看凌醫生你回來了,臉上的笑容都多了。”
“咱們最近也是積壓了病人的,霍主任可能也有壓力。”左慈典小聲的解釋了一句,他今天爭取了二助的位置,為此還悄悄打了電話給項學明,讓八寨鄉分院臨時弄了幾個高價飛刀給張安民。
沒有張安民做一助,左慈典和呂文斌就依序做了一助和二助,自然也就能在第一時間拍凌然的馬屁了。
左慈典對此非常重視,此時更是很有邏輯的道:“咱們急診中心現在的配置,其實是按照有凌醫生在的情況做的。不說別的,每周來求診的需要肝切除的病人都有那麽多,還有轉診來的跟腱修補的,tang法縫合的,半月板損傷的病人,其實,也說明凌醫生早就是咱們急診中心和雲醫的台柱子了。”
“現在收的病人多嗎?”凌然聽的有些心動。
“肝內膽管結石的病人收了好多,跟腱修補的病人也不少,tang法縫合的病人的話,被小呂乾掉了不少。”左慈典有些羨慕的說了一句。
呂文斌露出憨厚的笑容:“都是顧客……不是,都是病人給的信任,我說我是凌醫生您的大弟子,很多都願意讓我做了。”
“論年紀,我才是大弟子吧。”左慈典哼哼兩聲,43歲的老臉上,除了口罩就是皺紋。
凌然聽著他們鬥嘴,大腦卻沒有對此做任何的處理。
他只是靜靜的舉起病人的肝子,昂首挺胸,輕輕一掰,再輕輕的放回原位。
手術室的冷光安靜而明亮,正如此時的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