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曼抓著手提箱，發足狂奔，直到看見急診中心的幾個字，才停下來喘口氣，看看時間，心道，還好沒有耽誤時間。

　雲醫自從建成急診中心以後，對緊急會診的要求進一步提高，以前10分鍾的下限沒有改變，又增加了一個8分鍾的臨界線。

　8分鍾內達到了記錄在案給好評，10分鍾內屬於正常，10分鍾以外就算不達標。實際運用起來，因為大部分醫生都能在8分鍾內達到，8分鍾的臨界線，其實也就變成了下限。

　哪個科室的主任，都不願意自己的報表比別人的醜。

　而對各個科室，具體執行的醫生來說，短了兩分鍾，壓力是不可避免的增大了。這意味著接到電話，找到人，就必須立即前往急診中心，中間有任何耽擱，都得狂奔解決。

　衛曼是泌尿科今天的值班主治，剛給一名尿結石的家屬說了幾句情況，時間就有些趕了，加上電梯不好用，乾脆就是從樓梯跑了過來。

　馬硯麟知道泌尿科今天是老婆值班，早都心疼的等在了圈外，看見了就連忙招手。

　“沒遲到吧。”衛曼工作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見到馬硯麟，也是做公事的口吻。

　“沒有。”馬硯麟趕緊答了一句，又略微放低聲，道:“工業園的一個鍋爐爆炸了，現在有六個重傷員馬上送過來，後面估計還得有。”

　衛曼緩緩點頭，再看一眼排在最前面的凌然，不自覺的道:“還好凌醫生今天值班。”

　“就是說。”馬硯麟應了一句，又關心的道:“你們科就你一個來?通知三線了吧。”

　“肯定通知了，郭主任一會就來了。”衛曼說著嬌媚的白了馬硯麟一眼，道:“你一個小住院，都知道管主治的事了?”

　馬硯麟也是心裡一熱:“我哪裡小了。”

　衛曼被馬硯麟看的渾身發熱，走近兩步，低聲道:“我這周的課程少，可以曠一天課，留在家裡，你也提前請一天假吧。”

　馬硯麟被協和小姐姐的熱氣烘著，一時間也忘記了曾經被小姐姐支配的恐懼了，點了點頭，又有些猶豫的道:“凌醫生這邊，可不好請假。”

　“凌醫生是不愛說話，心裡都明白著呢，你就說請假回家陪我好了。”衛曼頓了一下，又道:“今天這麽大的事故，估計你們得連軸轉了，回頭請假一天，還不是應該的?”

　“好……我先和左醫生問一下排班。”馬硯麟有些期待，有些緊張，又有點慶幸，先熬一天一夜的話，被迫吃藥也不是什麽難堪的事了。

　衛曼的臉上更是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心想:如果是熬了一天一夜的話，再給老公吃藥，他也就不會難為情了。

　再想想吃過藥的馬硯麟，衛曼隻覺得渾身都酥麻起來了。

　“衛醫生。”一名泌尿科的住院醫，也是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他是被病人拖住了，隻好讓二線的主治先過來，盡管如此，也是滿腹的不好意思。

　“去換衣服準備著吧，今天的活肯定不輕。”衛曼面對下級醫生，表情就比較嚴肅了。

　住院醫點點頭，又看向馬硯麟，問:“聽說有好幾個重傷的?”

　“是。”馬硯麟又給介紹了一遍，罷了再道:“這才是剛開始，後面的情況還不知道怎麽樣呢，你們得多準備一些。凌醫生現在喊了好多科室的醫生過來。”

　衛曼鄭重點頭，補充道:“就現在的情況看，斷裂，輸尿管斷裂，腎挫傷都少不了。你現在就通知科室準備器械和材料，鍋爐爆炸，斷掉兩三根都不奇怪……”

　“是……”住院醫夾緊了腿，去打電話了。

　馬硯麟亦是兩腿一緊，隻覺得自己又恢復了120的工作狀態。

　……

　前來參加急會診的醫生們，全都抖擻著精神，打起了120的小心。

　首先，這次的鍋爐爆炸，很可能釀成特別重大事故。就算不是，也是重大事故。而不管是哪一級，這都是要一路上報到國院的。不用想，在接下來的兩小時，雲華市和昌西省的領導，都會紛至遝來，此時不小心，既是與自己過不去，也與良心過不去。

　其次，這是凌然召集的急會診。

　對於雲醫的醫生們來說，面對凌然還是有點毛的。

　一方面，凌然並不是那種好說話，好通融的醫生。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一點，是凌然入侵太多的科室了。

　從手外科到骨科，從肝膽科到普外再到心臟外科……

　沒有被入侵的科室的醫生，也不清楚凌然是否已經具有了入侵本科室的能力。反正，大家看到的，是凌然一旦開始入侵，就是超高水平，誰也不清楚，他暗地裡又練了多久。

　這樣的醫生，在醫院裡其實並不鮮見。

　自古名醫如學霸，都是暗地裡躲著讀書的。那麽多的院士、專家，要麽不出手，出手必然是業界最高水平，遇到再新的技術都是如此。

　沒有哪個名醫，會露出學習路線，讓人像看笑話似的，看他的失敗案例的。

　看名醫們的履歷或宣傳資料就能發現，向來是完成例手術，無一失手，至於如何做到，無非就是反向掛名，再加基礎深厚罷了。

　雲醫的醫生們也猜不到凌然學到哪裡了，學到什麽程度了，但就當下的環境，沒人願意被凌然抓出來。

　許多科室，都因此派出了三線坐鎮。

　一般的急會診，都是派出一線的小醫生即可，有重大事件了，主治出馬，先確定范圍其實也屬於正常。

　今天來的三線卻是遠超平常。

　左慈典站在凌然身旁，就有些與有榮焉的感覺，隨著來人越來越多，才是上前一步，小聲道:“凌醫生，我看來的好些醫生，都沒怎麽吃飯的樣子，不如我讓食堂做點東西吧。”

　“有空吃飯嗎?”凌然奇怪的看了左慈典一眼。

　“手術台旁邊也不能所有人都圍著吧。”左慈典笑笑:“我讓人做點冷餐，不行再讓酒店送一點過來，到時候，誰想吃了再吃。”

　“恩，也可以。”凌然想想也是讚同了。

　就算一個人被炸的稀爛，也得有一個前後處理的次序，不能所有人一窩蜂的上去，加上手術室的數量有限，面積有限，還真不至於忙的所有人都吃不上飯。

　左慈典依言去了，自然也就脫離了一線，也免得給凌治療組拖後腿。

　“30秒。”接診護士昂聲保護。

　凌然點點頭，再輕轉身，道:“第一輛車的兩名病人，普外直接帶走，做腹部探查，有問題及時溝通，注意更新電子病歷。第二輛車的男性病人是大出血，張安民你來接，也是一樣，有問題及時溝通，女性病人休克狀態，先由急診抗休克，周醫生，你來?”

　“好的。 ”周醫生連忙答應一聲，一點都不因為自己在急診的資歷老，而有什麽猶豫的。

　他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凌然給普外和肝膽丟活，連詢問的話都沒說。

　從周醫生的角度看，凌然能詢問一句，已經夠給面子了。

　凌然繼續安排著，剛剛的時間裡，他已經盡可能的了解幾輛救護車上的病人情況了。當然，等到病人真正送到，還是要從他這裡過一遍的，若有判斷失誤，臨時修改命令也來得及。

　“第三輛車……”

　“第四輛車……”

　凌然一個接一個的安排著，既不管各科室的喜好，也不理各個科室來的醫生級別。

　左慈典開始還有些擔心，後面也就釋然了。

　反正，來的都是聽話的，以病人為中心，直截了當的下命令，反而更容易令人理解和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