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從頭到尾的，認認真真的讀完了打印版的《祝-凌跟腱修補術》。

三十多頁的文章，四分之三是祝同益的方案A，四分之一是凌然的改良版，分布合理而內容詳實，最難得的是，作者在沒有得到凌然幫助的前提下，就寫出了改良版的跟腱修補術的種種要點……

堂堂院士旗下，果然也是藏龍臥虎的。

黃茂師在旁低聲道:“凌醫生，我聽說祝院士準備把文章發表到中華骨科，您是並列第一作者，恭喜您啊。”

論文雖是撰寫而成的，但基礎是實驗。

放在臨床醫學領域，臨床的手術就是論文的基礎。手術是凌然進行的，就算論文由他人撰寫，凌然得到並列第一作者也是毫無問題的。

當然，在目前的體系中，毫無問題並不意味著理所當然，凌然手裡的打印本，本身代表的更是祝同益的態度。

凌然微微點頭，將打印本收了起來，轉頭就見紀天祿從電梯裡出來了。

骨關節運動醫學研究中心的手術區全由電梯聯通，消防通道平日裡並不使用。中間的過渡區的面積大而廣闊，一眼就能看到人。

紀天祿瞅見凌然就笑了起來:“凌醫生，猜你還沒走，我可給你帶了好消息來。”

“又有病人了?”凌然果然驚喜。

紀天祿咳咳兩聲，道:“不是這個，再來的病人放到明天做吧，沒那麽著急。”

“有的話就發信息給我，我最遲明天凌晨4點可以回醫院來。”凌然計算的是自己需要的睡覺時間。若無必要，就不浪費精力藥劑了。

紀天祿無奈點頭，然後看一眼興致勃勃的黃茂師，並盯著他看到黃茂師發毛。

“那個，紀主任，凌醫生，沒事我就先回去了。”黃茂師總算不是徹底的蠢蛋，雖然很想再拉拉關系什麽的，可還是乖乖的離開了。

紀天祿看著黃茂師離開，才悄悄的拿出一個紙條，遞給凌然，笑道:“看看這個，我專門讓財務給你造的表。”

“這是工資條?”凌然沒見過豬跑……他確實也沒見過，豬肉總歸是吃過了，看到工資條瞬間就認出來了。

“對，而且是你的工資條。”紀天祿一邊說，一邊替凌然擼開，道:“你看看這裡，是你上個月的收入，現在主要是獎金和你的手術費……”

紀天祿一路擼到底，再指著五位數的收入，注意著凌然的表情，道:“本來應該有底薪，崗位工資還有五險一金什麽的，但你現在的關系還沒有落過來，財務也沒辦法做帳。”

凌然看著“巨大”的金額，不由點點頭，道:“我的關系沒辦法落過來的，我要入職雲醫的。”

紀天祿呆了一下，笑道:“現在不說這個，你現在還是實習嘛……”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不適合我。”凌然迅速的搖搖頭，道:“你們的病人來源太單一了，我不喜歡。”

“這個……凌醫生，你做決定也太快了……”紀天祿本來以為，至少會得到一個委婉的答案的，哪裡想到凌然的決定做的如此突兀。

凌然卻沒有委婉的意識，再次給予肯定的答案。

紀天祿無比的失落，喃喃自語:“太快了，太快了……”

“那我明天還能來做手術嗎?”凌然的關注點始終沒變的。

“能，怎麽不能。”紀天祿苦笑連連，就算凌然不在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入職，他們也願意讓凌然來的。

給劉威晨做手術的噱頭是一個，凌然本身的技術也是極難得的。

若是按照一名正常的醫生一年也就是一百多台，兩百多台手術的水平，

凌然來一趟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就等於挖了一名高級醫生做了一年，他們也沒什麽虧的。對醫院來說，資深主治以下的小醫生純屬負擔，副主任以上的醫生則是閃閃的等重黃金。

凌然這樣的技術，哪怕就靠跟腱修補術吃飯，也撐得起一個治療組了，紀天祿又怎麽可能拒絕他做手術。

至於病床――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病床還多著呢。

起碼在此時此刻，仍然還是很多。

“算了，咱們說點高興的事，凌然你現在的收入，可是妥妥的金領了，錢到手了準備怎麽花?”紀天祿說著，親昵的拍拍凌然的肩膀。

凌然拿起工資條，仔細的看了幾秒鍾，道:“這麽多錢的話，應該是買內褲吧。”

紀天祿聽著他前半句還在微笑，後半句的時候，手指就僵硬了。

踏踏踏。

電梯門還關著，就聽見了裡面的聲音。

幾秒鍾後，余媛就從電梯縫隙中，擠了出來。

紀天祿趕快收起了自己的手指。

余媛滿意的點了點頭，再問:“你們這是幹什麽?”

“對了，你的工資條！”紀天祿覺得自己真是腦袋被電梯擠了，都不知道怕些什麽，趕緊抽出一張精心製作的工資條，遞給余媛，道:“你的獎金和手術費什麽的……”

“這麽好?”余媛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像是偷到了魚的毛，趕緊打開來看。

紀天祿看著氣氛緩和了，暗自松了一口氣，笑道:“我剛才還問凌然，拿到錢以後要買什麽，余媛，你拿到錢的話，準備買什麽?”

“我嗎?”余媛的眼神迷離了起來。

紀天祿好奇的點點頭。

“先交了倉庫費吧。”余媛忍不住低頭看看手裡的工資條，道:“把之前欠下來的補交了，剩下的錢應該還能買點瓶子、繩子什麽的。”

紀天祿不解的道:“倉庫?瓶子?”

……

紀天祿是兩眼發指的離開醫院的。

下班了，也該是到好好休息的時間了。

紀天祿決定好好的睡一覺，等到明天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

那些不好的記憶，終究都會忘記的。

……

翌日。

凌晨四點。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像是起夜的男人似的，睡眼惺忪的開始了新的一天。

昨天積累的病人，正好是掛了液體，做好了準備，被準時的端上了手術台。

護士、麻醉醫生、護工和住院醫，亦是早早的到了手術室。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平日裡是沒有如此齊備的值班配置的，作為一間隻有30多名正職醫生的研究型醫院，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並沒有急診的配置和準備。

但是，主刀醫生需要，也就沒有什麽道理可講了。

病人家屬得知給劉威晨做手術的凌然醫生，願意凌晨開始做手術，更是感激涕零，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凌然提前打好了滴滴快車，按時抵達醫院。

他穿著白大褂，龍行虎步的穿過走廊，在黑漆漆的無人的病房中佇立許久，忍不住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一名真・起夜的男人，靜靜的看著那背影，聽著那笑聲，低著頭，回到自己的病床，悄悄的蜷縮回自己的被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