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緩慢的適應著趙樂意的節奏。
手術台是主刀的天下,再牛的醫生做一助的時候,也要配合主刀來進行。同樣的道理,哪怕是麻醉科的主任來做麻醉,也得隨著主刀的進度來進藥。
隨著手術的進展,縫合的難度略微有些提高。
但凌然的熟練度提高的更快。
清創縫合的工作,凌然做的太熟了。
若是以術式而論的話,一種術式做三十次,就算很不錯了。像是闌尾切除這種簡單的做上三五次,普通醫生就能獨立上陣了。能做到一百次的,堪稱熟練。許多做多了闌尾手術的主治,即使不用腹腔鏡,也只需要在病人腹部開個小口,伸手一勾,就能將之找出來。
凌然掌握的大師級間斷縫合法,雖然隻局限於間斷縫合的部分,但像是清創之類的工作,凌然自己都做了百十次,不用系統給予的技術,也能做的妥妥帖帖。
實習以來的實踐操作,此時全部化作了凌然的經驗,不僅讓他自己的動作遊刃有余,更讓他能夠準確的配合主刀趙樂意。
才縫合了幾個創面,凌然就掌握了趙樂意的操作習慣。
現在,趙樂意的手轉一個方向,凌然都能猜到他的想法。
在此基礎之上,趙樂意隻覺得凌然的配合,簡直比馬殺雞還令人舒服。
要說起來,趙樂意其實並不是太喜歡凌然這名實習生。
太傲!
太高!
太帥!
學的太快!
總之,趙樂意是很不爽有一名又高又帥又傲又學的極快的實習生的。
可是,與凌然上了手術台以後,趙樂意卻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爽。
做的太順了。
眼瞅著一個個出血點被控制,一個個傷口被縫合,病人的血壓心跳穩定……趙樂意心中的成就感簡直爆棚。
尤其是身邊,還有幾位其他科室的同僚在,趙樂意心中的快意,比什麽香車美人要多的多。
用醫學的話來說,多巴胺分泌之多,都能把大腦皮層的壕給填滿了。
趙樂意抬頭看了凌然一眼,還是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卻是沒有那麽討人厭了。
“胳膊給你來縫吧,能做到嗎?”趙樂意決定獎勵一下凌然。
在手術台上,給助手一個獨立操作的機會,就是最大的獎勵了。
醫生這種大後期的職業,前期得到任何一點發育的機會,都彌足珍貴。
這名車禍病人的傷勢主要集中在下半身,胳膊上的傷口相對來說,不算很嚴重,但程度超過了普通的清創縫合,正是考慮到這一點,趙樂意才放手給凌然。
算是給凌然一個練習的機會,也給他一個在同僚面前露臉的機會。
當然,凌然得縫的夠好才行,否則,身為主刀的趙樂意,隨時可以收回權力。
凌然是一如既往的冷靜,點了點頭說“好”,再開口就是面向台上護士,道:“組織剪。”
一把手術剪瞬間落入凌然的手中。
趙樂意總覺得,護士給凌然遞器械的速度,比給自己的速度快。
如果不是有那麽多的人在參觀的話,他現在就可以開講葷笑話了。
提神醒腦,熊壯男人心。
“紗布。”
“線剪。”
凌然得到了獨立操作的機會,手裡的節奏,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等在手術室裡的普外住院醫,羨慕而驚訝的注意到了這一點,沒有吭聲。
對於普通住院醫來說,都非常難得的機會,對凌然來說,其實已經不算是很特殊了。
事實上,凌然得到的機會,早就比住院醫們要多的多了。
單論創傷處理的話,急診科的住院醫在長達三年的規范化培訓中,也只需要完成10例外科清創縫合術就可以了,還是作為助手。
當然,急診住院醫需要掌握的不僅僅是清創縫合,理論上,規培要求他們得做5次心肺複蘇,2次洗胃,5次心髒除顫,5次氣管插管……等等項目。
但就國內的環境,能把所有項目保質保量完成的規培醫院屈指可數。
大部分規培生都得自己爭取臨床操作的機會,而能有機會做到兩三百次清創縫合的……
要說凌然在這方面有什麽經驗欠缺的話,也就是來手術室的機會很少。
“彎剪。”
凌然仰起頭,活動了一下脖子。
器械護士將彎剪遞給凌然的同時,趁機盯著凌然看了好幾秒鍾,小心髒砰砰的直跳。
凌然面色冷峻, 毫無所覺。
凌然喜歡做醫生,最喜歡的就是如手術室這樣的環境。
他如果做公務員,一定會被同事認為是吹毛求疵;他如果去做工程,估計也不會被甲方乙方所喜歡;但是,哪怕他做的是最小的手術,也不會有人會因為他要多檢查兩遍出血點而催促。
凌然一邊操作,一邊清晰的喊出器械名:
“0號線。”
“鑷子。”
“紗布。”
趙樂意聽的有些好笑。
一般的醫生其實是不會這樣喊的,尤其是主治以上的資深醫師,嘴裡說的大部分都是閑話,一些油膩的中年醫生,不是在開黃腔就是在開黃腔的路上,要什麽器械,就是一伸手,或者乾脆自己拿。
配合的好的台上護士,也不用醫生喊出器械名,自然會將正確的器械遞給醫生。
醫生看的爛熟的術式,手術室裡的護士看的更熟,知道醫生下一步需要什麽。
不過,凌然沒有這種經驗,也不熟悉護士,就會自然而然的喊出來:
“血管鉗。”
“有齒鑷。”
“顯微眼鏡。”
凌然喊的越是準確,趙樂意就越覺得有趣,不過他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
“你用顯微眼鏡做什麽?”趙樂意原本還在做自己的事,聽著不對,連忙看過去。
只見凌然擺正了患者的手,針線已經忙碌起來了。
“手部撕裂,血管吻合並肌腱縫合。”凌然頭都沒抬,用兩個詞就回答了趙樂意,比給器械護士說話的時候要敷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