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白天的消耗，商隊的存水幾乎耗盡，再沒有辦法衝破素囊和窩侖闊的阻隔，就只能後撤。

一名連正說道:“能不能依托車陣緩緩向前攻擊?”

“不行。”常春旺說道，“騎兵靈活機動，我們車陣的特長是穩固，以我們車陣的速度，敵人都不必做什麽，我們一天能前進十來裡就算不錯了，而且他們可以分散騷擾，伺機進攻，只要我們車陣不慎露出破綻，很可能被敵人的優勢兵力衝破，那時可就全完了。”

程友亮點點頭，用車陣攻擊是笨法子，不可取。

人群中廣記的人和商人們都靜靜聽著，沒有人插話，知道這事關系到他們的生死存亡。

“韃子都學精了，找到了我們車陣的短處，不像半年前那樣，只要以逸待勞，固守車陣等他們衝。”說話的是一名軍情司派出來的學員。

如今廣記在王家莊開設了普通學校和軍校，軍校畢業出來的人員，會放在連級做一段時間參謀，可堪重用後，會隨著隊伍的擴編，調任成為中隊級別的軍事主官，

自打劉天宇成為了天成衛守備，手下衛所兵都是滿員，至於那些曾經的衛所官員依然還在，只不過只是名義上官員，實際掌控部隊的是劉天宇的那些部下。

軍校畢業的年輕人，開始大量充斥進劉天宇軍中，隨著部隊的擴編，這些軍校畢業出身的軍人，將會成為軍中低級軍官，使得軍隊更加正規化。

而且劉天宇的體系內，只有有本事，立下功勞，就可以上進升職，不用擔心上升的通道被阻斷，而在明軍中，想要在軍中做到高官，必須將門出身才行，否則一個千戶或者把總基本就到頭了。

只聽那名學員繼續說道:“我們的打法要隨著敵人的變化而變化，不能一成不變，現在這個時候，固守車陣或以車陣前進都不妥，這一次不僅關系到大人的謀劃和商道建立的重要性，還有我們廣記在草原上威望。”

“說得對。”常春旺接過話頭，說道，“現在大大小小的部落都等著我們露出軟弱的跡象，那些台吉說不是馬匪，其實他們是一群餓狼，只要我們稍露軟弱，他們馬上會一窩蜂的上來撕咬。”

這名學員和常春旺兩個人的話都是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眾人都被他們的話吸引到。

“他們現在是什麽意思?”白耀亭悄聲問向身邊的人。

旁邊幾個都是商人，聽的不太明白，當下都是搖頭不解。

反倒是邊上的白子清說道:“那個年輕參謀官說車陣向前不妥，向後也不妥，我聽他話裡的意思，應該想要直接出戰。”

“啊！”白耀亭一驚，忙道，“這怎麽可能，我們才一個營的兵力加上一個騎兵中隊，總共也就四百來人，這仗能打?”

“是啊！不能打呀！”

“切莫衝動，那小參謀官知道個屁，嘴上毛還沒長齊呢！他懂個屁。”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這個當口程友聯終於站起身來。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的身上。

程友亮有些緊張，這還是他第一次面臨自己下決定的情形。

以前他只是個夜不收，只聽從命令，後來加入廣記，也是按指令跟著上頭行事，前不久擴編當了營正，上頭有各司和團正，遵照軍令行事就行。

這一次他帶著幾百士兵，還有幾百個車夫和隨行的商人，另外還有價值不菲的貨物，所有的一切安危都系於他一身，這個責任太重大了。

當程友亮真正起身，環顧左右，看著場中所有人的時候，內心反而鎮定下來。

“諸位兄弟，

狼群在前，我們後退可能被撕咬，我們期望車陣保護，但這一次他們變狡猾了，我們只有衝出車陣，與這些惡狼正面較量，你們怕嗎?”一瞬間，所有軍士都站起身，所有人仿佛瞬間成為了一個整體。

“不怕！”

不知道是誰帶頭怒吼，然後所有人都一起怒吼著。

“大人說過，軍人的使命就是保護我們的家園和親人。而眼前這些人，也需要我們的保護。”程友亮突然提高嗓音怒吼道，“明早披甲出陣，與敵決戰。”

“殺！”

“殺！”

所有軍士揮舞手中的兵器，跟著一起怒吼起來。

商人們和車夫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沒有人出聲，只是眼中多出一抹亮光，露出一抹不一樣的神采。

半晌過後，白子清突然說道:“爹，我想去王家莊給劉大人當兵。”

“胡鬧！”白耀亭呵斥了一句。

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若是以前白子清敢這麽說，白耀亭定然劈頭蓋臉的罵他一頓，說不定還會動手打，但剛剛程友亮的話，主動讓軍士們出戰，是為了保護他們這些商人，尤其那句軍人的使命，讓他仿佛找到了歸屬的感覺。

“我一定要去的。”白子清低著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知道父親想的是他能夠子承父業，不過，與商人相比，他更願意和眼前這些廣記的軍士一樣，做一名有著軍人使命的軍士。

天色快要亮的時候，北風正勁，已經有些枯黃的草葉上凝結出了露水。

炊事兵們天還黑著就開始做飯，等到天亮時，戰兵們開始集結，各隊官和副隊官帶著人把做好的早飯抬回去，安排部下們吃早飯。

程友亮得了個空，把白耀亭幾個能做主的商人拉到一邊。

“白掌櫃。”程友亮說道，“一會兒我們出兵，留下一部分士兵看守車陣，戰局順利的話就什麽也不必多說，如果戰局不順，我們步兵也逃不過騎兵，想退回來不太可能，我們會留一些火器給守衛車陣的士兵，你們配合他們，利用車陣慢慢後退。青城那邊我已經派騎兵去求援了，你們只要不被輕易衝開車陣，慢慢後退，尋找水源，一定能撐到援兵趕過來。”

白耀亭一臉憂色的道:“我們停在原地，你們後退總能到車陣裡，大家一起守陣不是更好?”

“不行啊！”程友亮笑了笑，“我們出陣後你們就要緊閉車陣，絕不能打開。”

說完，程友亮抓起自己的鐵盔，從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