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鬥死死盯著盧成達。

盧成達搖頭歎息道:“范東主你也不必如此，我這兩年在廣記感受很深，劉東主是一個真能做事也能福澤鄉裡的人，你們要對付他，在商言商的話我們就明著來，弄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數，只會叫人瞧不起。實話和你說吧，在廣記的收入，是比我在范東主你手下時要多，但如果說我只是為了這些銀子就出賣舊主，那是小瞧了我了，也小瞧了范東主你自己。”

盧成達一臉鄙夷，心中還有話沒有說出來，當初是怎麽鬼迷心竅，居然跟著眼前這樣的人去對付劉東主。

兩個東主，一前一後，境界上實在差的太遠了。

廣記的人把差役們都綁上後，又有幾個人走進亭子裡。

范永鬥和陶一錢這時才看清楚這些人和牆上的人不一樣。

他們穿著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也不像廣記的團練兵那樣有明顯的軍服標識。

這些人都很不起眼，單獨一個放在人群裡根本不會引起人的注意，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就有一種莫名的陰冷氣息。

陶一錢一直關注劉天宇，這時他已經明白，眼前這些人就是替劉天宇做秘密勾當的部下，在大同一帶是可止小兒夜啼的恐怖傳說，不少與劉天宇有過節的官紳豪商，底層的官吏，還有一些外來的強龍，更有劉天宇的手下，這些年莫名其妙失蹤的人並不少。

“侯巡按的幕僚陶一錢，范永鬥。”為首的漢子是一個中年男子，三十多歲，他皺著眉頭對這二人道，“二位來此何事?”

這時寧武這邊還不知道大同那裡發生的事，盧成達解釋了一番。

“來人，把這個范永鬥帶走。”中年男子怒罵道，“狗日的東西，大人已經放過你了，在商言商你輸就是輸了，還弄這些下三濫的事情，真他娘的卑鄙。”

范永鬥沒想到被這種人當面唾罵，他不知道如何還嘴。

此時真的落到廣記手中，他情不自禁的害怕起來。

陶一錢倒撐得住，看到有人要過來按住自己，當下一擺手，說道:“我好歹是舉人身份，你們要給點體面，……別動手，我自己會走，不會給你們找麻煩。”

廣記的那中年男子道:“既然如此，陶老爺要說話算話，若是打什麽歪主意，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陶一錢苦笑道:“我知道你們手段厲害，落到你們手中自然配合，而且知無不言，反正都是些陽謀，底下我倒好奇你們東主怎麽過這一關。各位，你們也要想清楚了。”

“這就不必陶老爺操心了。”中年男子道，“這些年廣記什麽風浪沒見過，巡撫也鬥垮了一個，侯巡按還差點意思。”

陶一錢至此無語。

眼前這幫人對巡按毫無尊敬之意，更不必提自己這個舉人，當下便配合著往外走。

走到亭子前，他突然回過頭道:“盧掌櫃，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麽傳遞消息的?”

盧成達哈哈一笑，說道:“這是廣記的秘密，陶老爺要是願意到我們這邊做事，自然就知道了。”

陶一錢笑而不語，隨著人群往外走。

這時人們倒佩服他的鎮定和膽色，倒是范永鬥的身子有些癱軟，需要兩個漢子架著他走，腳幾乎是在地上拖行。

“范東主，保重了。”

盧成達心中有些複雜，不過眼前這事再叫他選一萬回，也肯定還是這個結果。

只是看著故人如此這般模樣，再想到人落在情報司內情局手裡的下場，盧成達還是不禁有些替范永鬥傷感的感覺。

“老盧你這事做的極好。”中年男子拍拍手，

牆上的團練兵便開始撤走。盧成達臉上露出擔憂之色，道:“程頭，這一回的事情不小，大人恐怕還受困不知道消息。”

“大人已經往回趕了。”程雲勇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

最近劉天宇消息不通，人人都好像沒有了主心骨，兩天前情報司的內情接到塘報，劉天宇已經抵達第九軍台。

算算時間，估計劉天宇已經抵達天成衛或是王家莊了。

“但願一切順利，大人能順順利利解決眼下的麻煩。”盧成達雙手合十，向天禱告。

“在我們大人手中，就沒有什麽事情是解決不掉的！”程雲勇一臉傲然，對盧成達的祝禱動作，根本不以為然。

……

侯亥上奏折說劉天宇謀反，私練團練兵馬，刺殺巡撫，私自與北虜交戰等等事情，在大同到新平堡，陽和衛城和天成衛城再到靈丘，廣靈，這一帶劉天宇根基深厚的地方傳揚開。

任誰都知道這是侯亥派人造起來的聲勢。

若是不然，光憑一封奏折朝廷來查，如果什麽也查不到，未必就能順利搬倒劉天宇，就算劉天宇倒了，廣記不倒的話，從事這一件事的人都不能安心。

劉天宇從新平堡進，一路直接來到王家莊，安撫了留守人員的人心，同時也安撫一番已經身懷六甲的妻子。

耽擱半天后，他帶著常春旺和朱大闞等人馬不停蹄的趕往大同。

從西門進入大同不久，一名跟隨的情報司人員輕聲說道:“大人，前頭看到暗記，是情報司內情局的人約咱們見面。”

劉天宇微微點頭。

那情報司的人在頭前帶路，繞過西門的鼓樓，到一座城隍廟的後頭進入一個小巷。

常春旺等人分別在前後幾十步慢慢行走，觀察著巷子裡不多的人，接著他們帶劉天宇進入一座宅院，再從側門離開，迅速跨過街道，進入另一個街區，最後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連劉天宇也有些暈了。

“屬下見過大人。”

進入一個宅邸之後，迎上來的是程雲勇等人。

“免禮。”劉天宇說道，“昨晚接到塘報，你們把范永鬥和陶一錢抓了?”

“是。”程雲勇道，“盧成達的首告，屬下正好在寧武，立刻帶人把盧府圍了，抓了這幾個人。”

“審過沒有?”

“還沒有來得及審問。”

劉天宇沉思一會兒，道:“審問的重點不必在侯亥那裡，他是怎麽做的，大致都了解到了，現在我想弄清楚范永鬥是怎麽和劉豐接的頭，又是怎麽弄出宣府鎮城的，還有范永鬥在張家口與誰來往最密切，他們之間是怎麽聯手做下這樣的勾當，誰在背後支持他們，這些均是要查實。”

程雲勇靜靜聽著，待劉天宇說完後便道:“屬下一定審問清楚，只是陶一錢是侯亥的幕僚，如果侯亥察覺到不對……”

劉天宇擺了擺手，道:“陶一錢暫時不能放，可以叫他寫封信給家人，找個托詞借口，等事情有了轉折再說，現在不過是失蹤，大同地方上少一個人未必都是和咱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