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就是靈丘了。”

盧成達卑微的站在一個粗獷大漢跟前，小心翼翼的陪著。

大漢扭過頭，對右手邊的一個漢子問道:“大同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

“沒有。”被問到的漢子笑道，“那些將領都裝著看不見，巴不得咱們到靈丘去，要是咱們在靈丘搶一票就回轉山西或者北直隸，那幫人才高興哩。”

粗獷大漢叫周十榆，曾經也是邊軍，後來薩爾滸戰敗，和一些糾集了一些潰兵逃了出來，一路連殺帶搶來到了大同地面。

隊伍更是從一支一二百人的隊伍，如今已經擴大到將近兩千人。

周十榆說道:“上頭的那些人確是如此，既然這樣，咱們就往靈丘，再往天成衛地界，過了這一冬，在想辦法往西去。”

他率領的這一股流賊的隊伍中陝西和甘肅來的邊軍很多。

這幾年天時不好，陝甘兩地流民多，邊軍也苦，周十榆覺得到了那邊，可以裹挾更多的人加入他的隊伍。

周十榆看向身邊的盧成達，說道:“老盧，你說靈丘有不少精鐵，是不是真的?”

盧成達是范永鬥親自交代跑到這股流賊中來，這一次許諾了他五千兩銀子的好處，對他來講是一輩子也掙不來的巨款。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有這麽多銀子的好處，他絕不敢跑到流賊隊伍中冒這個險。

盧成達壯著膽子說道:“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在下豈不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周十榆盯著盧成達看了一眼，說道:“諒你也不敢騙我。”

盧成達感覺自己被毒蛇盯住了一般，從周十榆的眼中，他看不到絲毫人類的情感，有的只是冷漠和暴戾氣息。

這半個月，他一直和這支流賊隊伍行動，慫恿對方往靈丘和廣靈方向，說靈丘有大量的精鐵，廣靈則是廣記的庫藏。

這些話他一句話都沒有摻假話，因為全是真的，想瞞也瞞不了，只要稍微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只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提劉天宇和他控制的武力。

“自然不敢欺騙頭領。”盧成達小心賠笑道。

周十榆嘴角一勾，冷笑道:“老盧你跟著我們一起走，到時自然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聽到這話，盧成達心一沉，原本他打算進靈丘之前就離開。

為了能提早離開，他隻得說道:“在下是本份的商人，這一次來只是東主吩咐，挑唆頭領你去仇家的地盤，其實就是一點私心，若是叫人看見了……”

周十榆揮手打斷了盧成達的話，雙眼毫無感情的盯著他，說道:“進靈丘，到礦區找到你說有精鐵的鐵場，自然會放你走。”

“那，那好吧！”盧成達不敢反抗，隻得順從。

從這一路跟來，他對眼前這股流賊頭領的了解，順從說不定還能活下去，反抗的話，他擔心自己馬上就沒會命。

“還有一件事要和頭領說。”盧成達說道，“那個劉天宇前一陣子捐了一個巡檢，招了一些精壯漢子做部下，這人若是聽說咱們進犯他的鐵場，可能會帶人來廝殺。”

聽完他的話，周十榆大笑起來，連同他身邊的幾個邊軍出身的頭目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後，周十榆抓著盧成達胳膊說道:“除非總兵帶他的家丁和正兵營來，不然大同鎮別的將領帶兵來我都不怕，何況是一個商人巡檢和他的那些部下，不過你他娘的敢隱瞞，若不是老子現在心情好，現在就先給你兩刀。”

盧成達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叩頭道:“在下知錯，頭領莫要生氣。”

周十榆說道:“只要精鐵夠多，

老子不會罰你，說不定還會給你一筆賞銀叫你回去，不過你要敢騙老子，有什麽錯漏，老子立即叫人活剝了你的皮。”盧成達全身發抖，嚇得說不出話來。

……

周大牛一路急行趕路，終於正午的時候趕到了巡檢司的營地。

掏出憑證，給守衛在營門前的士兵看了一眼，營門前的軍官才放他進來。

他直接騎馬來到簽押房門前，下馬後，張明晨手下的護衛搜了身，這才放他進去。

“屬下拜見大人。”周大牛行了禮。

劉天宇低頭在看一份塘報，始終沒有抬頭，仿佛沒有聽到周大牛說話和不知道他的到來。

周大牛偷偷看向簽押房內的黃安，又看了看張明晨，發現這兩個人都正襟危坐，沒有人理會他。

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晾了他好一會兒，劉天宇才抬起頭，臉色難看的道:“你看看這份塘報。”

周大牛小心的接過塘報，看了一眼，臉色頓時一陣通紅，說道:“屬下無能，請大人責罰。”

“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給你解釋的機會。”劉天宇目光盯在周大牛身上。

周大牛低著頭，說道:“這夥流賊屬下也是前不久才發現，原本想著直接剿滅，後來發現對方人員太多，還有不少是邊軍出身，屬下就起了招攬的心思，誰知道這夥兒流賊根本沒有停留，直接離開了，屬下以為他們是離開了大同境內，便沒有去再管，而且這件事，屬下已經告知了軍情司，讓軍情司用塘報報告給大人。”

“哼！”劉天宇冷哼一聲， “要不是軍情司已經把這件事的經過原原本本送了過來，今天你就該去騾馬行去做腳夫去了。”

“是，屬下知錯。”周大牛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真要成了一名騾馬行的腳夫，他可就從營正擼到了底，甚至連巡檢司這邊的一名普通士兵都不如。

“黃安，把你們內情收集到的消息告訴他，”劉天宇對簽押房的黃安說道。

黃安開口說道:“這一股流賊大約一千八到兩千之間，或者還有一些，不過也不會太多，基本上能確定了，根據內情小隊傳來的情報，這股流賊像是有目的的往靈丘方向去。”

一支內情小隊，從這支流賊一進入大同境內，就一直跟著大隊的流賊一起行動，幾乎頃刻不離視線之外，連夜晚內情都是輪班跟著。

“軍情司，說說你們那邊的推斷。”劉天宇又看向小五。

作為軍情司第一任長官的小五說道:“軍情司根據內情提供的情報推演，這股流賊很可能是衝著咱們廣記鐵場去的。”

“說說理由。”

小五說道:“這一股流賊之中不少邊軍出身的頭目，自然知道只要得到靈丘鐵場的精鐵，打造出兵器和鐵甲，整體實力就會提升不止一個層次，而且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這個冬天，這股流賊恐怕不會離開大同境內，有了精鐵，便可以更從容的搶掠，只要不攻打縣城，大同鎮的邊將就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作不知，而且屬下懷疑，有人故意把這股流賊引到靈丘，這樣一來，隨時都可以對咱們王家莊這邊展開攻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