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中的人忽感壓力驟增,身體一抖,有點冷,有點寒。
溫度從哪來?
他們瞧見了又來了一人。
樹上有個人,他跳了下來。難道剛才他就一直在這裡?沒發現有人在樹上麽?他們的確沒發現,也發現不了。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就是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不知道他是誰,他的面孔時常多變,他的聲音也多變。變得像是平常人一樣的。
面孔能夠變的沒什麽了不起,世上的人只要活著稍微打扮一番面孔也是能夠改變的。
可怕的是他能夠瞬間變模樣,他的性格也跟著變化,他是男的絕不會是女的性格,他是老的就絕不會是少的脾氣。
人們送給他個外號——千面郎君。
人有多面已是很可怕,他卻能有千面。這樣的人當然更加可怕。他會假扮成你的老婆或是丈夫偷偷地給你致命一擊,他也許只是個過路人賣冰糖葫蘆的,但等他露出爪牙的時候你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千面郎君就是這麽個人。
他走了過來,道:“那如果加上我呢?你的劍能不能分出兩把同時刺我們?”
病公子的心此時還沒亂已是很難得,江湖中無論是誰遇著了其中一人怕已經嚇得慌亂,更何況是兩人呢?
沒人願意與江鶴交手,也沒人願意與千面郎君交手,更沒人願意與病公子交手。
三人今天卻是似乎不得不有一戰。
風像是燃起了火,溫度愈來愈高。
病公子的名頭在江湖中越來越響,這一戰過後要是他若沒死他的名聲將會更大,世上知道他的人也會變得多些。
只可惜,這一戰並不容易。
無論誰都瞧得出病公子難以對付兩個人,除非他能再變出一個人,或是兩隻手能夠握住兩把劍,兩把劍使出來像是一把又快又準,不然他絕沒有機會打贏兩人。
病公子沉默,有時候沉默也是種默認。
你的劍能不能分出兩把同時刺我們?
他不能。
病公子的眸子忽然發了光,他不能打得贏他們,他們難道也可以打得贏自己?
不見得。因為他沒試過,以前沒試過,以後可能也不會有。
現在,唯有現在。現在若是有了機會,知道了勝敗,才能決定以後會不會有。
勝則有,敗則無!
沒人願意再犯相同的一件事,白問柳也絕不願意。
有時候做錯了一件事就是一輩子的痛,這種痛將會跟隨你一生,你走到哪它跟到它,你去什麽地方它也在什麽地方,無時無刻不在,無時無刻跟著你,至到你死。
死或許才是解決痛苦的法子,但絕不是解決事情的法子。你死了,事情卻還在。
白問柳懂得這道理,他很早就懂得了。
這或許是人性中的一部分,人性有時候令他覺得惡心,惡心得想吐,有時候他又覺得是美麗的,美麗得致命。
病公子的劍已出鞘,道:“出招吧!”
劍出,他的招已在。
鐵膽江鶴卻是不動,他手中的兩個鐵膽已不再動,他這是什麽意思?沒人知道他什麽意思。
別人只知道鐵膽江鶴的兩個鐵膽一出手就一定會見血,出道至今他從未敗過一次,今天他也不能敗,不會敗!
千面郎君呢?他也不動。因為鐵膽江鶴沒動,鐵膽江鶴沒動他自然不能動。
現在人們都知道鐵膽江鶴一動他一定會出手,他一出手千面郎君也會出手。
千面郎君也沒把握贏得了病公子?他也沒看清病公子的劍?
沒人能看得清病公子的劍,刺出的劍!
千面郎君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在等,等江鶴出手。
江鶴卻遲遲不動,他不動自然也不會出手。他在想什麽?難道他認為兩人合手也快不過病公子的劍麽?
他又在思考,猶豫,掙扎……
難道他不知道世上已很少有人能夠作為他們的對手了麽?
鐵膽江鶴知道,他絕不是傻子。
那麽,他在猶豫什麽,害怕什麽?
鐵膽江鶴動了,他的嘴動,“我今日不想殺人!”
千面郎君不能理解,道:“你要放他走?”
鐵膽江鶴卻是轉過了頭,道:“他的雙腳長在他身上,他要走就走,我能攔住他?”
的確不能,病公子要走,沒人可以留下他。鐵膽江鶴也不行。
千面郎君卻道:“我們兩人聯手還能怕了他不成?還是說你殺人的手段已生疏?”
江鶴閉了眼,沉默著,過了半響才道:“鐵膽江鶴還是鐵膽江鶴,這一點永遠不會變,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你能明白?”
千面郎君已明白,鐵膽江鶴是絕不會屑與別人聯手的,只因他是鐵膽江鶴。
鐵膽江鶴的名譽絕不能有點灰塵蓋在上面,現在不能,將來也不能。
千面郎君瞪著鐵膽江鶴,道:“好,你很好。”
沒有人知道千面郎君說這句話的含義, 只有鐵膽江鶴知道。
白問柳已怔住,他實在想不到鐵膽江鶴是這樣的人,不僅是他,其他人也想不到。
他們只知道鐵膽江鶴殺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人數絕不會少。
病公子忽道:“你還想試一試?”
這句話他是對千面郎君說的。千面郎君卻是頭也不回走了,他不做沒把握的事。
沒有人願意做沒把握的事。他沒把握殺得了病公子,病公子也沒把握留得下他,所以他走了。
“我與鐵膽大俠合手殺了病公子怎麽樣?”忽有一人出來道,他長得不是很高,手裡拿的是一柄利劍。
在這草叢中到底還有人埋伏著?到底還有多少人想殺了病公子?沒人知道,也沒人想知道。
鐵膽江鶴卻是瞪了他一眼,一眼足以,因為他的兩個鐵膽也跟著飛了出去。
那人的腦袋瞬間開花,血滋滋流個不停,倒下了。兩個鐵膽又如神鬼般回到了江鶴的手。
別人瞧見了那人的倒下,卻沒瞧見他出手的速度,他出手的動作也是又快又準。但更狠更毒……
地上的人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招來橫禍,死了也不相信鐵膽江鶴會出手殺了他,可他卻已經死了。
“你算什麽東西,千面郎君我都不屑,你也配跟我合手?”他道。
若是他剛才說這句話一定會有人恥笑他,千面郎君不比他差,詆毀別人會對自己有好處?說不定沒有好處還會惹來一身麻煩。
但他剛才卻是氣走了千面郎君,他說這句話,別人一點也不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