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一番話,大臣們直到走出殿外還是處於一臉懵的狀態,沒有人能想到一向懦弱的皇帝,如今卻如此強勢。
崇禎皇帝對付如今的東林黨,大有初年鏟除閹黨的架勢,百官皆是愁雲滿面,內閣首輔陳演等幾個人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考慮著什麽。
當天夜裡,東廠大牢。
京師這天子腳下,同樣有著最陰暗的角落,甚至不等走進這建在地下的牢獄,你就已經能聽見從深處傳來的各種聲音,像是皮鞭抽打在身體上的‘啪啪’聲,還有某位最近被抓進來的大臣那淒厲的慘叫聲等等。
廠役們進進出出,每個人的臉上都露著徹骨的陰冷,再加上東廠番役在外比錦衣衛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凶名,這裡的一切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看上一眼就渾身發抖。
進入東廠大牢,迎面見到掛在壁上的那一柄繡春雙刀,此刀為東廠官製樣式,左刀刀柄刻‘東’字,另一刀則刻‘廠’字,合刀‘東廠’二字,精美絕倫,據說削鐵如泥。
實際上,在正德年間,配備著如上製樣繡春雙刀的東廠人員,就是在東廠中地位非常高的鷹犬,是東廠曾經地位權傾朝野的象征,朝中大臣見了都要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幾個穿著青白色製服的廠役,各自手裡拿著常人看不懂的家夥事,為首那個檔頭滿臉都是陰狠的笑容,說道:
“最近皇上好不容易恢復了建制,咱們這兒的花樣可多著呢,光大人,小的賣你個面子,讓你選!是用這個呢,還是這個?”
在東廠番役的眼裡,崇禎皇帝無異於他們的再生父母。
廠役曾被崇禎皇帝親旨廢棄過一段時間,威名已經一去不複返,但如今皇帝似乎是看清了東林黨人的嘴臉,又把他們召集回來,這是許許多多東廠人員怎麽都想不到的。
東廠好像先天就是為了克制這些朝堂重臣而生,皇上恢復東廠已經足見聖明,翻譯們自然要盡心竭力的辦好事。
這檔頭手中拿著兩件東廠專門用來刑訊犯人的刑具,樣式奇形怪狀,但每一個都不會是閑著沒事造出來跟你鬧著玩的。
至今,已經有無數交不上姓名,自詡嘴皮子硬的‘清流士子’在這裡開口,最終惹得皇帝震怒而身敗名裂。
光時亨雙手向後被掛在壁上,老舊的朝服被撕開扔到一邊,胸前鮮血淋漓,奄奄一息,在他身側站著的那個番子,手裡正提著不斷滴血的長鞭,看樣子打的甚是過癮。
“我招,我全都招還不行嗎,你們快把那玩意拿開啊!!”
忽然間,另一側牢房中傳出驚顫的求饒聲。
光時亨強撐著看過去,卻發現是東門巡城禦史李景光,這個禦史是錢謙益的門生,鐵杆的東林黨,正兒八經的清流。
但是看他現在這副淒慘的模樣,甚至都看不出什麽人樣了,也不知道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多久了,招供出來的東西也十分驚人。
“好嘛,怪不得皇上讓咱們查,這一個巡城禦史府中居然藏著十幾萬兩銀子,可趕得上咱們幾年的積蓄了。”
“誰說不是呢,李景光這等清流,在外也是那南京禮部尚書錢謙益的門生,居然被查出貪腐了這麽多銀子。”
“不知督主聽到了,會是什麽想法。”
“哈哈,哥幾個最近有得忙了,錦衣衛前幾日拿駕貼抄了國丈府,可一下子牽連出不少人。”
“咱們是幹什麽的?不替皇上教訓教訓這些東林黨,
他們還真以為這大明是自己做主哩!” 身前走過一批廠役,他們的談話根本沒有任何顧慮,光時亨聽得清清楚楚,李景光府中居然有十幾萬兩現銀?
的確,巡城禦史雖然算不上什麽大官,但油水可是不少。
五城兵馬司負責負責巡查京城內東、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管理、審理訴訟、緝捕盜賊等事,巡城禦史又分別掌管五城城察院。
以現在文官在朝堂上的地位而言,說五個巡城禦史分別掌管整個京城的治安工作已經算不得誇張,各指揮反倒成了陪襯,所以很多人都想托關系把家中子弟塞進去沾沾葷腥。
李景光平日在京城算是個著名的清流,這次消息傳出去必會惹得世人嘲笑。
自東廠複建以來,東林士人的正面形象在東廠面前一再崩塌,再加上今日朝會皇帝對東林黨的怒聲斥責,恐怕京城也將要迎來腥風血雨了。
不過現在光時亨已經顧不上這麽多,看過李景光的下場後就連雙唇都在‘得得’發顫,顯然是害怕自己落得同樣的結果。
光時亨噙著頭,苦澀的道:
“我招,我全都招。”
......
同一時間,在京城內的柳泉居內,前前後後來了不少身穿便服的老爺們,要是你仔細去看,會發現這些人面色非常熟悉。
沒錯,他們就是今晨早朝會上衣著破破爛爛的東林群臣,像是工部尚書薛鳳翔,還有都察院禦史陳默都已經早早落座,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開來。
這柳泉居在繁華的京城甚至算不上中檔‘酒店’,東林重臣們選擇這裡,那自然是吃一塹長一智,見識到廠衛的厲害,起碼在明面上要小心一些。
忽然間,一個人被簇擁著走進來。
“閣老,您總算是來了!”
薛鳳翔立馬站起來,好像看見了什麽主心骨,群臣們也是趕緊拱手起身,陳演擺擺手,環視周圍一眼,問道:
“都有誰沒來?”
薛鳳翔冷哼一聲,道:
“倪元璐,張國維,李邦華,還有魏藻德!”
陳演點點頭,也明白有些人是強取不來的,但魏藻德可是自己人,今日朝堂上崇禎皇帝一番話和東林黨撕破臉,這個節骨眼上都不來,在府裡待著等死嗎。
“魏藻德呢,他怎麽沒來,再派人去叫一叫。”
別人也就算了,魏藻德是堂堂的內閣次輔,朝廷重臣,也是東林黨中不可或缺的一員,他要是不來,有些事都說不明白。
陳演說完,禦史陳默搖搖頭說道:
“叫了幾遍,人家硬是不見客,有什麽辦法,看來是對國丈一事杯弓蛇影了。”
戶部左侍郎王正志點點頭,心有余悸的道:
“是啊,魏藻德今晨多拿出一萬兩銀子,應該是擔憂自己會不會被錦衣衛和東廠番子抄家,這種事,當然是避得越遠越好。”
又有一名言官說道:“在座的諸位,不都是心裡害怕才來的嗎。今夜就要議出個法子來了,要是等到下次朝會,指不定還要弄出什麽么蛾子來。”
大明朝堂上的六部尚書,崇禎皇帝的肱骨大臣,居然在下朝之後的一天晚上有四個都聚在這小小的柳泉居。
當然,除了各部尚書和內閣輔臣以外,禦史言官來的一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