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藻德雖然沒有甚麽能力,但是能在這魚龍混雜的大命朝堂混到首輔高位,本身自然是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並且對於一些事情的判斷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原本在朝堂上對崇禎百般奉承的魏藻德,在崇禎皇帝表露出一絲對商戶下手的訊號時,便敏銳的察覺到這件事與往常那些的不同之處,繼而直接選擇放棄。
能讓魏藻德放棄首輔高位,就如同讓他放棄幾十年努力的成果一樣,向來懦弱的魏藻德,這一次卻非常果斷,直接出坑上岸,這件事的不一般自然可想而知。
崇禎皇帝也知道,千年以來華夏的歷朝歷代都是如此,這些地方官紳互相勾結,一個有權,一個有財,想要幹什麽都行。
然而事情總是說說容易做起來難,想要憑皇帝的一紙詔令便直接讓這維持了千年的利益集團解體,又是談何容易?
在某些明眼人眼中,皇帝此舉顯然無異於自掘墳墓,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國家秩序混亂,其實這些崇禎皇帝又何嘗不明白。
若不是現如今大明已經亂成這樣,崇禎皇帝也不會生出打碎重建的心思。
回去之後,魏府頓時亂作一團,魏藻德雖然在朝堂上經常不發一言,有些懦弱,但畢竟是一家之主,在自家府內還是威嚴無比。
據東廠聽記探報,說是魏藻德當日回去之後,橫眉喝止了府內眾人,並且下令用一些雜物將府門堆堵起來,看樣是害怕京城因此發生混亂。
魏藻德在自己家怎麽折騰崇禎皇帝其實並不關心,只要不對商稅一事指手畫腳,他就能好好的頤養天年,不然闔府上下,定然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眼下這個時候,恍然無錯的東林士子們這才想起,一位掛冠致仕的首輔大人正在府內休息,而這位首輔大人也曾是東林人士,於是紛紛登門拜訪。
魏藻德的過人之處就在於會審時度勢,他也的確沒讓崇禎皇帝為留下他而後悔。
據魏府內東廠聽記稟報,說是魏藻德回家之後閉門謝客,就連自己往常的門生故吏都拒不接見,在大門口貼了“此非東林,謝絕見客”四字,表露不再關心任何朝堂之事的心意。
聽記還說,那些士子在門前徘徊了許久都沒離去,還是一名城防軍把總下令將其驅趕,這才是罵罵咧咧的走了,嘴裡還嘟囔著甚麽魏藻德就是皇帝跟前一條狗雲雲。
曾有民間傳聞,說有人在第二天晚上發現了這些士子橫七豎八慘死的屍體,一時間,傳聞四起。
有人說這些士子嘴碎,活該被廠衛整死,也有人說他們可能是被亂賊在晚上殘殺,反正是眾說紛紜,什麽都有。
其實自從設立三廠一衛以來,京城的每一處,甚至在錯綜複雜的小巷子內,都在廠衛的監視范圍之內,而這些士子所在之處,正是曹化淳督下的西廠負責。
他們走後到底經歷了什麽,這種小事兒不會上報到崇禎皇帝那裡,可能就連曹化淳都只是隨意看了一眼,怕是只有負責那片兒的西廠役長才詳細知道了。
錦衣衛是在明處辦公,以華麗的官身和極高的地位得人尊敬,三廠則匿於暗處,無論東廠、西廠還是內行廠,都向來信奉以恐懼維持安寧的真理。
百姓不知道就會瞎傳,傳的越厲害,廠衛的凶名也就越狠,就會有更多的人害怕、畏懼,暗處的地頭蛇也就會更小心行事。這是每一個番子都信奉的真理。
“只有讓那些宵小之輩畏懼自己的名聲,他們才會安穩,少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當今皇帝的寶座才能坐穩。”這是三廠下屬每一名番役行事的準則。
廠衛,便是天子之眼,代之以察天下,又是天子之劍,代之以清除邪佞。
崇禎十七年恢復的三廠一衛之間又有了互相製約的權利,只有皇帝寶座坐得穩,他們廠衛的差事才會更穩當,不然一切都會化作雲煙。
在京師大張旗鼓的開戰改革之時,暗處的三廠番役也是全力調動,但凡有人說了什麽關於此次改革的壞話,第二天保準會見到他的屍體。
尤其是那些文人士子,更是番子重點監察的對象,至於地痞流氓,那則是地方衙門官差乾的活計,畢竟都有各自的任務,重疊就亂套了。
廠衛的監察力度無孔不入,被抓、被殺的每個人,幾乎都是被自家極其信任之人出賣,所以只要談及廠衛,無人不感到毛骨悚然。
甚至有些被廠衛快嚇成精神失常之人認為,只要崇禎皇帝點頭,他們甚至可以在一夜之間讓京城內任何一個人,毫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百姓則與滿朝公卿與京城內外商紳不同,他們只是單純的在討論,只要不去有意趟這個渾水,廠衛鮮少會管百姓之間雞鴨牆犁的破事兒。
......
在最初的動亂之時,效忠皇帝的各方勢力極力維持京師秩序,城外通州各衛挑選而來的新軍甚至在王先通的率領下開進城內西側軍營屯駐了三日。
這種緊張的形勢一直持續了七八日之久,直到幾家反抗最為激烈的商戶闔府上下都被通州衛新軍當成亂賊平定,京城才是宣告安定。
當然,起碼在明面上看來是這樣的。
崇禎十九年一月二十一日寅時,月光依舊皎潔,天色才剛蒙蒙亮。
通州衛新軍的營地中寂靜異常,京師各個城門和城牆上都站著城防軍兵士,他們正在照例按照抽簽結果換防輪守。
京城內的各處大街小巷,時不時也要經過一隊隊手持腰刀,打著哈欠的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差役,一切看似和往常沒什麽不同。
“王頭兒,該換防了!”一名城防軍把總大笑著走過來。
聽到這話,那王頭點了點頭,招手示意手下的兵士下來完成交接,那些兵士聽到命令,個個都是松了口氣,一心隻想著回去趕緊大睡一覺。
“交給你了,近日非比尋常,要多留個心眼!”王頭喊道。
“哈哈,這還用你說,弟兄們眼睛都亮著呢!”
話音剛落,兵士還在換防,腳下卻是一陣地動山搖,忽有震響從城東方漸至西南角,北方天空亂雲橫飛,巨響聲中,一滾黑煙衝天而起,數間房屋隨即傾倒,甚為駭人。
“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
各個城牆上的城防軍兵士下意識以為敵軍來襲,紛紛動員起來,地上的差役和一些早起百姓也是形態各異,直有種末日來臨之感。
沒過多久,一名標兵飛馬從東大營而來,揮著小旗聲嘶力竭的喊道:
“全城戒嚴,全城戒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