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上了崇禎的賊船,蔣德璟是不舍得第一天就把首輔這個位子讓出去的,下定決心才是出列奏道:
“啟奏陛下,臣以為這銀行一事要麽不做,要做,就得立即施行,不得有片刻拖延!而且在施行過程中要派差役保護,派廠衛監察,準備兵馬隨時鎮壓可能出現的叛亂,否則難以推行實施。”
見崇禎皇帝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蔣德璟覺得皇帝是真心實意想要變革,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
“英宗正統年間,寶鈔貶值,國朝擬放松用銀禁令,此後大開民間銀錢流通之弊,至今仍是愈發嚴重,即便嘉靖朝時曾嚴令禁止,但卻屢禁不及。此後眾錢莊私相結約,各閉錢市,物價翔踴,為禍許久。痛定思痛,皇上仍需防范商戶故技重施,必要時,可用強行手段鎮壓!”
“萬歷朝時,禦史龐尚鵬得神宗皇帝準許,主事設立官府錢鋪,此為法定錢鋪之始。尚鵬之孫龐中謙,遇事剛決,饒經濟才,曾任英山縣令,政績顯著。”
“臣覺得,陛下若想設立皇家銀行,龐氏可為首選。其一,龐氏錢莊如今在南京城中諸錢莊首屈一指,無人可比;其二,龐氏又是以官轉商,子弟皆有從官之向,堪稱忠心。”
崇禎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蔣德璟,良久,“嗯”了一聲說道:“愛卿說的不錯,那就速召龐中謙進京見朕。還有,銀行新設之後,需以放貸為主任,其余業務一並承接,只要地方上錢莊有的,銀行都要有。”
“所謂放貸,與地方錢莊放款同意,無論百姓還是大戶、官紳,甚至是一些商戶,都可以將銀兩存到銀行之中,換同等面額的寶鈔,銀行要給憑條證明百姓在此存銀。”
“百姓不是想買地嗎,朕就給他們這個機會!”
“若是將銀兩存入錢莊的,按每戶人頭計,三人以下的民戶,以五十兩為例,三年之內此戶百姓總數達到五十兩的,三年之後都可以憑銀行憑條換取不低於五十畝的田地,每戶三人以上卻在六人以下的,提升到四年內存銀一百兩,換取一百畝田地。”
“除此之外,銀行不僅不能從存銀百姓頭上收取額外各項費用,還要以每月為期給予存銀利息,比如每戶三人存銀五十兩的百姓,滿一月後取出便能得到五十兩銀子再加上利息。”
蔣德璟本來心中有百姓不願存錢的疑問,這個年頭,誰願意把手裡沉甸甸的銀子換城紙鈔,還不如多買幾畝田地或多吃幾頓包飯來的實在。
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一個月後取錢的那一天。
方才的疑問沒有了,蔣德璟又有了其它的疑慮,說道:
“陛下,如此一來,若是地方商戶將大額度銀兩成批存入銀行,或是百姓積少成多,卻長久不取銀兩,這該怎麽辦?”
“倘若眾人在三年之後一並將銀兩取出,屆時本金、利息再加上不計其數的田畝,朝廷怕是會頃刻間山窮水盡啊。”
蔣德璟說的話的確是一個擔憂,崇禎皇帝卻完全沒有這個顧慮,首先,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能不能撐到三年之後,其次,這個法子也是一時周轉資金的想。
難不成三年之後朕還是這麽窮?崇禎皇帝就不信這個邪。
“蔣閣老,銀行的利潤賺取並非放貸一途,還有貨幣轉換、為商戶與百姓存款等業務,即便是放貸,也不是靠百姓的銀兩來賺錢,在百姓這個環節上,本朝的確是在穩賠不賺。”
見蔣德璟面色更加不解,崇禎皇帝隻得說道:“朕欲收商稅,則必先設銀行,以此扶持中小商戶,
打擊江南足以富可敵國的諸多大戶,你可明白?”“如愛卿所說,此事非以大戶牽頭不可,朕覺得那龐氏就挺適合,龐中謙進京之後朕會親自與他談談,此時就讓龐氏牽頭,將銀行先搞起來。”
“只要銀行建了起來,就要立即施行新的一整套商稅制度,蔣閣老,這些時日辛苦些,務必要給朕拿出一個章程來。”
“臣定不辱使命。”蔣德璟肯定的點點頭,心道自己終於能人盡其才,得償所願了。
說完,蔣德璟忽然想到什麽正要說話,可張張嘴卻又趕緊站了回去,好像害怕什麽一樣,崇禎皇帝見到,皺眉問道:
“閣老想到了什麽,不必忌諱,此事上朕會一視同仁。”
“陛下,國朝自洪武年以來,國朝勳貴藩王眾多,各自都是陛下所說的大戶財閥,難免有別有用心之人將他們推出來當擋箭牌,倘若如此,做臣子的又該如何去做?”
崇禎皇帝不是歷史上那位,對自己這些便宜親戚甚至比流賊都要痛恨。
有明一朝,支出最大一部分就是因為宗藩繁盛,這情況跟韃清八旗鐵杆莊稼一樣,每年吸收財政的血,在地方上為虎作倀,更是圈佔土地的大戶。
現如今李自成被打殘了,一時半會看來是喘不過來氣,財政又緊張的要命,崇禎生怕下一次動員之後就付不起將士的獎賞銀兩和餉銀,所以銀行和商稅必須越快越好。
這個時候,崇禎皇帝總算體會到這時候“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句俗語的意思了,在該用錢的時候沒錢,那後果和直接去上吊也沒甚麽兩樣了。
歷史上的崇禎不就是這麽被自己手下的臣民給逼到歪脖子樹上去的麼?
想到這裡,崇禎皇帝幾乎沒怎麽考慮便是斷然道:“哼,只要敢擋住朕收商稅設銀行的,勳戚除爵,藩王降級,有一個處置一個,朕親自處置, 倒要看他們敢不敢蹦出來領這個頭!”
聽到崇禎如此堅決的態度,蔣德璟等人才稍稍有些安心。
畢竟,這等事他們臣子去做也是得罪人,有皇帝在後支持還好,若是皇帝前後搖擺不定,最終被坑的只能是自己這些臣子。
就像前些年,歷史上的崇禎皇帝要兵部尚書陳新甲找韃清和談,事情傳出去後立馬就退縮,搞得陳新甲進退兩難,強行背鍋,最後成了人人唾罵的奸臣。
這種事讓蔣德璟心有余悸,要是不想成為下一個陳新甲,就必須試探一下,明白皇帝想要收商稅的心思到底堅不堅定,不然到時候自己定然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其實蔣德璟看到崇禎皇帝對魏藻德的處置之後,這種擔憂就已經很弱了,魏藻德從甲申年以來替皇帝背的黑鍋不可謂不多,可如今卻掛冠而歸,功成名就。
自己這才剛上任,今後要背的想來還有不少,而且自己可不是那無甚才能的魏藻德,咱可是立志成為崇禎朝張居正的首輔。
和自己一樣明白事兒又有才能的首輔,去哪再找?
蔣德璟開口道:“陛下,邊境茶馬交易、九邊屯鹽、山東海鹽等交易素來猖獗,但其利頗豐,朝廷缺錢,可將膠州、登萊、淮北一帶各鹽場盡數收歸國有。除此之外,派使者前往蒙古諸部,隻談茶馬交易,不說戰事。如此以來,兩方皆可獲利,而國朝獲利最厚!”
崇禎皇帝想了想,點頭說道:“準了!今夜回去你就把這些事擬成折子,明日早朝的時候拿出來,再議一議!”
蔣德璟自然明白其中套路,微笑說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