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率大軍離開以後,京城內外防務悉數交予英國公,若遇變亂,可奉旨通州、營州、定邊衛等處官軍平亂,至於巡捕、緝拿賊人等事,仍由五城兵馬司、順天府衙門共同掌管。”
“茲令:即日起,京師戒嚴,皇后監國,太子視朝,蔣閣老與內閣馮愛卿共同輔政,其余人等各司其職,不得有誤!”
待崇禎皇帝說完話,群臣一下子就把目光灑向前頭站立的內閣首輔蔣德璟與大學士馮銓二人,他們兩個則是一副並不知情的模樣,根本沒有出頭的任何打算。
從六科廊言官到六部尚書,再到內閣輔臣,敢跳出來找死的在前兩年都處理得差不多了,眼下但凡稍微重要些的職務,幾乎全部都換成了帝黨在供職,皇帝旨意,又怎會有人出來唱反調。
經過前任魏藻德的事情之後,蔣德璟對這位皇爺非但沒感覺如何了解,反倒有些更摸不著頭腦,不過他卻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位皇爺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看起來像想一出是一出,但仔細思量,內中卻又有很深的考慮在裡面,可能這就是帝王心術,自己又哪裡會懂。
如今皇帝要禦駕親征,而且連讓“皇后監國,太子視朝”這等話都已經說出口,想必親征之事已成定局,如今自己能做的,也不過是查缺補遺,盡量把事兒給辦漂亮點兒。
再者說了,內閣首輔自打前任那兒開始,就已經不如皇權了,想把如今崇禎皇帝決定好打的事兒駁回去,就算不要命那也是不可能。
“陛下,臣覺得禦駕親征一事,還需做好萬全準備。”蔣德璟捋了捋頭緒,站出來說道:“韃虜素以野戰聞名,而我大明缺少戰馬,三屯營城為新建,防備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況且國朝中有不少韃虜細作,若半途遇賊騎截殺,陛下又當如何?”
崇禎皇帝想了想,這家夥倒是比魏藻德強不少,說的是朕沒想到的,韃虜細作這種事兒的確有夠煩人,眼下這個年頭可是歷史上漢奸最多的時候,不可不防。
缺馬的事兒倒是沒什麽,兀良哈鎮是白設的?
把他們遷進關內,就是料定了多爾袞會因此發難於兀良哈余部,想必此時兀良哈鎮內烏爾邁等人聽聞朵顏三衛各部被韃清屠戮的消息,也會和韃清勢不兩立。
崇禎皇帝想到這裡卻是失笑,
不知多爾袞有沒有考慮到屠殺朵顏三衛兀良哈余部會徹底把入關的兀良哈人推向大明這個後果,。
多爾袞沒想到的幾率很低,可他若是想到了,卻為何還要這麽做呢?
甩了甩頭,將這沒用處的考慮拋諸腦後,崇禎皇帝看了看蔣德璟,心道這家夥在猜測聖意上做得的確不如魏藻德。
若是魏藻德,此時該早就點頭同意了,又哪裡會說甚麽其它話。
“戰馬的事兒,蔣閣老不說朕倒還沒想起來,傳朕旨意,詔烏爾邁率兀良哈鎮本部騎兵到京師集結,既然已經是我大明的子民,那就無分甚麽一二,一定要把族內最勇猛的戰士都帶出來。”
說完,崇禎皇帝沒理會群臣的竊竊私語,話鋒一轉又問道:“戶部尚何在?”
“臣在!”倪元璐和朱大典趕緊共同出列。
“戶部擬派錢糧,征民壯隨軍,錢糧的預算一定要充足,朕今日就把話撂在這兒,若是誰敢趁著朝廷大軍出征蠻夷之際在背後搗亂,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王承恩、李若鏈,朕接下來說的話,每一個字你們都要記清楚。”
“商人哄抬物價的,抓了抄家,滅其滿門!朝臣中飽私囊的,抄家誅九族!蠱惑、煽動百姓造反作亂的,有一個殺一個!”
“還有,京師大內要看住了地方官府,良鄉之役時有地方官府借用出征之名增添苛捐雜稅的事,上次就算他們走運!這次但凡廠衛查到的,無論多大的官兒,就算是地方上的知府、巡撫,也要給朕革職,抓回京師拷問!”
“還有,皇親國戚那頭該如何辦理,不用朕多說了吧?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為天子,尚且以身作則,何乎他人?”
王承恩趕緊帶著李若鏈走出來,憨笑著說道:
“老奴都聽明白了,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都記到心坎兒裡去了,陛下放心去吧,就算豁出去這條老命,老奴也要為陛下護住這後方安寧。”
想比王承恩和崇禎皇帝推心置腹的話,李若鏈就顯得頗為正式,只見他站在哪裡抱拳,正色說道:
“陛下盡管放心,錦衣衛弟兄們手裡的繡春刀許久沒見血了!”
“嗯,那就這麽辦,散了吧!”崇禎皇帝滿意的點點頭,轉頭正要離去,可卻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有人敢出來找事。
“陛下,三思啊!”都察院僉都禦史史可法忽然站出來,只見他直接把頭頂的烏紗摘下放到地上,一副正派模樣,叩頭說道:
“陛下萬金之軀,實不宜禦駕親征,陛下不見英宗皇帝舊事乎?區區建虜,不值陛下親征,命牛萬才領兵拒之便可無虞!就算讓了邊關之地,就算給些銀兩錢帛又有何妨?”
“此番國策當以談和休養生息為主,陛下又何必親征,徒耗民力!”
“臣鬥膽泣血諫言,戰場上刀槍無眼,良鄉之役已是大明列祖皇帝福德,若真有不忍之事發生,便是朝堂動蕩、社稷不安之大變,臣請陛下三思!”
崇禎皇帝還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敢跳出來找死,見是歷史上有明的死守揚州史可法,卻是收起了臉上的殺氣,然而心中依然冷笑不止。
自己把他弄到京城,一是為了不讓他在江南呼風喚雨的搞事情, 二就是想看看史可法這條清魚在京師這濃湯裡能濺出甚麽浪花。
現在看來,這無論到哪,什麽樣的人都能乾出什麽樣的事兒,不過這樣也好,留著他,也省的朝堂上敢說不字的臣子太少了。
想到這裡,崇禎皇帝轉頭看向階下群臣,目光所及之處,無人不是戰栗低頭,唯有那個史可法,昂首挺胸跪於殿上,倒像是有幾分骨氣。
只聽崇禎冷笑幾聲,拂袖說道:
“自太祖驅元,成祖定蒙,我大明三百年國祚傳至於朕,外族作亂,屈辱談和,置皇朝顏面於何地?你們都給朕記住了,我大明煌煌天朝,絕不受任何威脅!”
“想入主中原?那他多爾袞就要從朕和數萬將士的屍體上踏過去!”
“朕雖然不在京師,可皇后卻在!太子卻在!廠衛也在!朝堂動蕩,社稷不安?朕倒要看看,事到如今,究竟還有什麽不怕死的鼠輩敢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