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集結圍剿大順軍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襄陽。
襄陽府城因地處襄水之陽而得名“襄陽”,位於湖廣西北部,漢江中遊平原腹地,易攻難守,漢水穿城而過,分出南北兩岸的襄陽、樊城,隔江相望。
因此,時人也有人稱襄陽為襄樊城,其意就是表示襄陽與樊城歸為一地。
有明一代,督師楊嗣昌曾將襄陽作為轉辦流賊的大本營,歷史上,襄陽與樊城一個是軍事重鎮,一個則是商業重地,至崇禎年間,已是愈發的繁華興茂。
楊嗣昌所謂“八面張網,十面埋伏”之計,成則歸於襄陽統籌戰守之地,敗亦歸於失襄陽陷親藩之罪。
崇禎年間十余年的時間裡,襄陽先後被張獻忠、李自成、官軍來回搶奪,那個時候的流賊還不如現在,那是徹徹底底的流賊。
他們來了要搶上一遍,官軍來了又要再搶上一遍,百姓死死的死、逃的逃,失者十有八九,後來早就是十室九空,成了空城一座。
崇禎十六年正月,闖軍攻下承天,李自成自稱為“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三月,闖軍破襄陽,李自成將其更名為襄京,稱“新順王“。
依照軍師李岩的建議,李自成以武威將軍謝應龍屯駐襄京,守漢川,目的在於防左帥之泝流而上。
闖軍在當時的各路流賊之中是第一個有些建國意識的,襄陽稱新順王之後,李自成實際上就已經在李岩和宋獻策的建議下,有意歸攏民心,至今更是如此。
到了如今這崇禎十八年,襄陽一帶雖還不如幾十年前,但卻也是安穩許久,有些恢復。
“報!左良玉集湖廣、山西等地官軍,號稱八十萬自武昌渡河北上,連破漢陽、德安,前日已破承天。陛下有旨,命將軍嚴守待援,襄陽重地不可失!”
這天,一向平靜的襄京城內卻是亂作一團,一名標兵將十分不可思議的消息帶到城中,就連謝應龍都為此驚異。
謝應龍屯駐在此最大一個原因,就是當時的李岩害怕李自成忘了南邊兒還有個左良玉,所以才會建議李自成派他來此屯守。
謝應龍記得李岩當時還私下裡找自己說過這件事兒,那意思很明確,就是說自己別的不用管,看住左良玉就行,看住了他,就是看住了張獻忠,襄陽這個地方只要不丟,湖廣就還是大順的天下。
這三年來,謝應龍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屯駐於此,一直明裡暗裡盯著左良玉。
前段時間聽聞李岩被抓,謝應龍已經是對屢獻讒言的牛金星深有恨意,如今聽聞左良玉北上的時間第一時間求援,等來的竟然是讓自己固守的旨意。
很顯然,這又是那牛鼻子所為。
“眾位說說,如今如何把守漢川?”謝應龍氣不打一出來,強自鎮靜說道。
“哼。”一名大順軍將領起身說道:“還能如何守,那左營不過是我大順手下敗將,闖王既是不來,我等去將左賊擒來便是!”
“說得好,這左賊幾年沒有與我大順交過手,聚攏些烏合之眾,竟敢來犯襄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謝應龍見諸將不斷請戰,算了算自己手下兵馬,以前些年那左營的戰力來看,若諸將皆是這般敢戰,那倒未嘗不能一戰。
說起來,對與左營這支官軍,所有大順旗下將領都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不足為慮!
左良玉和大順軍大小數戰,未嘗一勝,尤其是朱仙鎮那仗,左營早人數和環境上佔盡了優勢,但卻被打的潰不成軍,足足逃了三百余裡,左良玉自己還是換上小兵衣甲才僥幸逃脫。
就這樣一支官軍,再加上那些各地的散兵遊勇,又能對大順的開朝之兵造成什麽威脅不成?
再者來說,謝應龍留守在襄陽這個地方四年了,西安開朝的時候也就封了個小小的武威將軍,有些不少履歷不如他的,好比張能、馬崇僖等人,現如今卻盡數位列五大製營之內,威望和待遇又不知強了多少。
從心底來說,謝應龍一萬個不服,不論履歷還是能力,他自問都不輸給以上任何人,但卻一直在襄陽這個地方未有寸功。
現在的謝應龍心思很亂,但他很明白,自己急需軍功證明自己,恰好,這個時候,左良玉這手下敗將過來找死了。
“好!”
謝應龍熱血上湧,拍案而起,抽出刀大聲道:“既如此,諸將速速整頓兵馬,出城迎戰左賊,再殺他個屁滾尿流!”
“哈哈哈,這次俺一定要親自砍了他那小兒的頭乘酒喝!”
......
兩日後,襄陽城外約二十余裡。
一支衣甲糜亂,精神頭也不是很足的官軍行至於此,這支官軍旌旗蔽空,長長一條隊列足足延續到了天邊,看樣子,人數絕對不在三十萬之下。
嘈雜的腳步聲之中,跟著形色各異的兵士和將領。
這其中好一些的是各將大力培養的家丁私軍,這些家丁每日好吃好喝供著,各自都有些拳腳功夫,大部分還都騎著坐騎,人人精神抖擻,與其它那些衣甲不整,懶懶散散的兵士自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殺,殺乾淨了這些狗官兵!”
忽然間,前方和兩側響起震天的喊殺聲,方才還空無一物的四周陡然出現了無數面刻印著“大順”二字的揚旗,無數身披白色衣甲,手持刀槍的大順軍兵士蜂擁衝來。
“怎麽回事?”左良玉騎在馬上,雖然第一時間抽出佩刀,但並未立刻下達作戰命令,面色猶豫不定,顯然還沒決定好是留是走。
“父帥,有埋伏,我們遇到順賊的埋伏了!快撤吧!”左夢庚親眼見到自己身側一個家丁被疾射而來的箭簇擊中面門,已經是嚇得屁股尿流,不由分說,拽著左良玉的馬就要走。
大順軍就像是打了雞血,不知人數,但其余跟在後面的官軍見到左營遇伏,第一時間就已經潰散,左營稍微抵抗了一下,損傷慘重,也是潰退個七七八八。
“跑?”左良玉反問一句,抬起頭仔細看了一眼前方,忽然注意到什麽,倉促間舉起刀大喊:“不要逃,跟著本帥把那賊將砍了,他們人數不多!”
盡管左良玉喊的痛快,但左營大多數軍將卻並沒有和往常那樣聽從他的號令,這時候都是忙於逃命,部眾四散,聚攏不及,大概說的就是這樣一個場面。
此刻還跟在左良玉身邊的只有那些家丁,其余兵馬早把旗幟扔到一邊,就連平日裡怎怎呼呼的軍將們這個時候都沒幾個留下來的。
眼前這一幕,和朱仙鎮之敗又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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