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乃至近十萬的兵馬忽然抽調,就算再怎麽封鎖消息,偃旗息鼓,那動靜也還是掩蓋不住的,西安的大順軍早就頂著這邊的一舉一動,很快就得到了相關的消息。
西北大營的官軍人馬頻頻調動,顯然是有大事生,但是大順內部只知道朝廷官軍近些時日調動頻繁,具體卻還不知道生了何事。
倉促之間,李自成也害怕是官軍即將出關圍剿,便立刻召集眾將前往王殿議事。
“咚咚咚”幾聲鳴鑼之後,包括汝侯劉宗敏、澤侯田見秀、蘄侯谷英、亳侯李錦、義侯張鼐、綿侯袁宗第、淮侯劉國昌等人在內的大順將軍們紛紛走上大殿,當然了,他們之中少了一個磁候劉芳亮。
而所謂的永昌皇帝李自成,就像平日裡崇禎皇帝早朝時一般,已然是早早坐在簡陋粗糙的龍椅之上等待。
“大哥叫俺們何事,竟然這麽急躁!?”劉宗敏人還沒到位,大大咧咧的嗓門卻是先到了,看那模樣,顯然是因為攪擾了好事而耿耿於懷。
田見秀有些不悅,“汝候!什麽大哥二弟的?在這個地方,你我都要稱皇上。”
“屁!”劉宗敏是個急性子,蹭蹭幾步快走過去,抬起胳膊就要給田見秀一下子,好在這一下子在最後關頭及時刹車,這才沒有鬧出笑話。
“你小子翅膀硬了,長本事了,敢和本候頂嘴了!”
“哎哎哎,汝候殿下息怒,澤候他也是心急口快,畢竟皇上他老人家對打下京城,也是頗為在意,咱們且先聽聽皇上怎麽說。”這時候,又是牛金星出來當和事佬。
劉宗敏眯著眼睛瞪了一眼牛金星,正巧這時候李自成在上頭輕輕咳了一聲,他這才是冷哼一聲,帶著身後一眾軍將站了回去。
“娘的,能不能有點規矩,還當是在鄉下種田?”田見秀平日素來沉穩,在眾將之中威望不低,此刻其實是在為李自成鳴不平。
“就是,他汝候哪裡還有點下屬的樣子,那是要和皇上平起平坐哩!”高一功看著劉宗敏和他身後的那些人,也是冷笑著說道。
劉國昌看了一眼劉宗敏,低聲說道:“小聲點,教汝候聽見了,以他那個性子,揍你一頓都是輕的,怕就連闖王都管不住!”
“那個牛金星和宋獻策二人狼狽為奸,竟是用那歪門邪道之術糊弄皇上。”田見秀點點頭,歎道:“若是李先生在就好了,白廣恩此賊真是該死,擄誰不好,非擄走了李先生!”
下面的人還在嗡嗡不斷的議論,李自成重咳兩聲,待沒了任何聲音後才是正色道:“這段時間朝廷西北大營前前後後至少調動了近十萬兵馬,他陳奇瑜要幹什麽,還是說,那個昏君要幹什麽,爾等心裡可都有數了嗎?”
“哼!”劉宗敏自然當仁不讓的第一個說話,連動都沒動,站在原地扯脖子喊道:“大哥,還能有什麽,不就是陳奇瑜那個老不死又在耍甚麽陰謀詭計?”
“大哥把老營馬隊交給李過小兒統帶,至今也沒有什麽大用處,依俺看,莫不如將老營馬隊都交給俺,讓俺帶著二十萬大軍北上,攻破寧武,直接將那勞什子的西北大營給砸爛了,燒個乾乾淨淨,不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糊塗!”宋獻策出列說道:“汝候你糊塗,那寧武關易守難攻,去年我百萬大軍整整一年都未曾破動,你帶著二十萬人馬就行了?”
“那就東出!”劉宗敏絲毫不留情面,紅著眼喊道:“就按李先生所說之計東出,固關才剛被朝廷攻下,料是沒有甚麽準備,俺帶二十萬大軍由固關東出,那皇帝小兒必定嚇得屁滾尿流,
直接把陳奇瑜撤了也說不準!”“莽夫之道。”田見秀呵呵一笑,站出幾步,行了一禮,恭敬說道:“啟奏皇上,臣前日接到大同密報,此番朝廷兵馬調動,並不是衝著我們來的,卻是奔著那塞外朵顏而去!”
“哦?消息來源可是準確?”李自成來了興趣,連忙問道。
“自是確鑿,給臣傳密報的是薑襄舊部,早就想投我大順,只是那白廣恩小賊彈壓,方才至今未有動作。”田見秀輕輕笑了笑,斬釘截鐵說道:
“皇上,關內關於征討朵顏的事已經傳開了,據說是黃得功在塞外大破清虜,那昏君覺得可以一戰,便是聚攏兵馬準備收復朵顏三衛。”
“哈哈哈,這昏君自毀長城,真是天助我大順!”李自成跳下龍椅,眉飛色舞的自語道:“那麽這樣一來,陳奇瑜老兒近來調動兵馬不過是自保之舉,西北大營軍力不足,不足為患,時機到了!”
說著,李自成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問道:“二位丞相,你們覺得此時聚攏兵馬再次北征如何?”
牛金星諂媚一笑,“皇上所言甚是,陳奇瑜麾下無兵無將,朝廷兵力不足,自是一舉破關而上再好不過的時機。”
“不可。”就在所有人都振奮不已,想要一舉北伐滅亡暴明的時候, 宋獻策卻是神色緊急的伏跪在地,顫顫巍巍說道:“皇上,臣覺得此事疑點頗多。”
“去年就連白廣恩都能複叛,那內應在關內待這麽久了,還會不會對我朝死心塌地?此為疑點之一;疑點之二,直到如今,諸位得到的消息全都是風聞,沒有任何親眼所見的確鑿證據,若輕舉妄動,一朝陷伏,便如良鄉之役那般,悔之晚矣。”
在這個關頭被人潑了盆涼水,任誰都會有些不悅,李自成臉色也是逐漸沉了下去。
“皇上息怒,右丞相昨夜佔卜至深,想必今晨頭腦還有些不清醒,說的話,當不得真。”隻知一昧阿諛奉承李自成的牛金星,這時候自然要笑著出來拉和。
“哼。”李自成冷哼一聲,本著寬大為懷的心思說道:“那朕就放你一馬,這種話今後不可再說,否則,朕必嚴懲於你。”
“皇上,當真去不得,唯今之計,當靜觀其變啊!”宋獻策面色震驚,幾乎是哭嚎著說道。
他想不明白,此前一向知人善任、勇於納諫的李自成現在怎麽會變成這樣,這和那個剛愎自用的大明皇帝有何區別。
劉宗敏是左耳聽右耳冒,接收到宋獻策求救的目光以後也權當沒看見,在他心裡其實只是想打仗,才不會去管什麽陰謀詭計,說實在的,劉宗敏委實也沒有那個腦回路。
田見秀可憐宋獻策,所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宋獻策見了田見秀的神情誤以為有希望,便是不斷朝他擠眉弄眼,只是到最後,田見秀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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