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朱桓與崇禎在養心殿一頓晚膳用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崇禎十分高興,拉著朱桓說了很多話,大體是朝廷這些年如何艱難,朕如何勵精圖治等等,兩人都喝了不少酒,到最後崇禎已經有些醉了,特意留朱桓在宮中住一晚。朱桓回到乾西宮故地重遊住了一晚。
次日一大早,有太監過來傳旨崇禎讓他一起參加早朝,朱桓受寵若驚,連忙穿好衣在太監的引領下來到皇極殿,早已在此等候的大臣們看到紀王殿下竟然也來參加早朝,無不驚異的看著他,紛紛交頭接耳起來。朱桓仿佛老僧入定低著頭望著腳下,充耳不聞。
不一會,崇禎來到大殿,朱桓跟著大臣們一起山呼萬歲,行禮完畢,崇禎迫不及待的向大臣們宣布闖賊大軍已被全殲,高迎祥被生擒的好消息,大臣們全部楞了一下,然後才紛紛跪倒向崇禎道喜。
不過接下來崇禎說到賊首高迎祥是被朱桓的護衛所生擒,卻又讓大臣們大吃一驚,不知是該向朱桓祝賀還是要立即參他一本。
就在大家猶豫不定的時候,內閣首輔溫體仁發話了,他先向陛下表示祝賀,接下來大力表揚紀王殿下的護衛擒賊有功,請陛下重重賞賜,並將其選入軍中,為朝廷效力。其余大臣見首輔大人已表態,紛紛附和,這倒是讓朱桓又對溫體仁刮目相看。如此一來確實能減輕他的壓力。
崇禎當即表示等徐鐸回京後會親自召見,著重賞賜。
朱桓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紀王府,昨晚他並沒有休息好,乾西宮到了晚上陰森森的,而且內室地板之下還埋著一個死人,夢中驚醒了好幾次,加上早朝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此刻才體會到半夜就起來上早朝的大臣們有多辛苦了。
朱桓回府之後接到手下密報,前往河間府調查沈家的徐昌已經回京了,當即決定立即前往春風樓聽取徐昌匯報調查結果。
春風樓早已被朱桓買下,不過不是在他的名下,而是掛在綢緞莊大掌櫃劉弘義的名下,劉弘義接手後在春風樓後院建了一處小院子留給朱桓單獨使用。此時朱桓就在這處安靜的小院中聽徐昌匯報。
“王爺,小的在河間府待了三天,將沈家的情況詳細查了一遍。沈家是河間府的大族,祖上在嘉靖年間曾做到工部侍郎,之後辭官回鄉,此後再無後人做官。皇上為王爺選定的王妃是沈斯年的小女兒,名叫沈清妍,年芳十五。沈斯年的祖父是庶出,所以他們這一支並不受沈家待見。當官府宣布為王爺納妃子時,沈斯年賄賂了河間知府高景天,等宮中的欽使到河間府時,高景天向欽使大力舉薦沈家小姐。欽使也收取了沈斯年的賄賂,回京之後向陛下舉薦沈家,陛下方才同意的。”徐昌將他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敘述給朱桓。
“那這沈小姐你可聽到什麽消息?”
“王爺,小的不知該不該說.....”徐昌吞吞吐吐的說道。
“盡管直說!”朱桓見徐昌猶豫連忙吩咐道。
“是,王爺!小的聽說沈家小姐自幼與表哥有婚約。是沈小姐姨母家的表哥,名叫李信,今年二十歲。原本打算今年成婚,但因李信的父親是魏忠賢余黨,兩年前被朝廷流放三年,貶為庶民。沈斯年隨即撕毀了婚約。”徐昌說完看了一眼朱桓隨即低下頭。
朱桓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他十分不情願結婚,但是聽到未來的王妃此前竟然已有婚約,心中難免有些難以接受,心想沈斯年膽子不小竟然敢瞞報。
“可有正式下聘?”朱桓控制中心中的不滿,不動聲色的問道。
“這倒沒有,只是李信的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兩人私下口頭約定。李信的父親一年前在流放過程中病死了,如今知道他們之間有婚約的只有沈斯年一家了。”徐昌連忙回道。
朱桓有些猶豫要不要讓人檢舉沈斯年欺君,一旦檢舉這樁婚事也就黃了,就有足夠的時間等待時間隧道打開。但是沈家估計也要家破人亡了,朱桓有些於心不忍。
就在朱桓猶豫不定的時候,河間府沈家也發生了一件事。
清晨,管家接到一個生人遞進來的一封信,信上寫明沈斯年親啟,下人不敢私拆連忙轉交給沈斯年。
沈斯年當時正在書房看書,這幾日他心情一直不錯,過不了多久他女兒就是王妃了,看到時沈家還會瞧不起自己。沈斯年將信拆開,不由得一怔,信上只寫著一行字,“今日之辱,他日必當奉還”。信上並沒有署名,不過沈斯年已經猜出來是誰寫的。
“就你個犯人也敢威脅我?”沈斯年不屑的說道,將信團成一團扔在地上。
“當”“當”傳來幾聲敲門的聲音,接著一個清脆的聲音的傳來,“爹爹在裡面嗎?我是妍兒!”
“妍兒,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個身穿繡白素面妝花褙子、淡黃繡花絲緞裙,一頭青絲綰成垂髻,插著一支赤金蝴蝶步搖,膚如凝脂,峨眉淡掃,略施粉黛而顏如朝霞映雪。女子襝衽行禮後說道:“爹爹,女兒不願嫁入王府,請爹爹原諒女兒。”
“妍兒啊,爹爹知道。可是如今欽使已經回京,不日皇上就會下旨賜婚,你此刻不願意,不就是欺君嗎?”沈斯年早知女兒不同意,此刻連忙小心翼翼的勸道。
“女兒從來就沒願意過,是爹爹非要去賄賂欽使將女兒嫁給他!”女子說完瞪著沈斯年,眼睛已經紅了。
“自古以來兒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安排,哪用的著你同意?”沈斯年見女兒這副模樣怒聲說道。
“可是爹爹不早就未女兒定下婚約了嗎?”女子絲毫不退讓。
“只是口頭約定而已,如今你姨夫已死,死無對證,這樁婚事就當從來沒有過。”
“爹爹怎麽如此言而無信?表哥。。。。”
“夠了!怎麽跟爹說話呢?”沈斯年打斷女兒,見女兒滿臉淚水,輕聲安慰道:“妍兒,爹爹這都是為你好,你表哥如今被流放,爹怎忍心你嫁過去跟著他受苦。紀王殿下是什麽人?那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而且與你成婚之後就前往封地。你以後就是王妃了,有多少人想著能加入王府?爹拚命幫你爭取來的機會,你不但不感謝爹,如今倒埋怨起來了?”
“爹,難道你不知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是親王?而且如今大明處處戰亂,那些反賊已經殺了多少親王了?爹爹難道就沒想過嗎?”
“這些反賊成不了氣候,早晚會被朝廷剿滅。女兒放心吧,你日後貴為王妃,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爹爹!”女子還要再說,被沈斯年打斷道,
“女兒,爹爹累了!”
女子見沈斯年始終不松口,無奈的轉身離開。
“妍兒,這幾日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等候,聖旨很快就會下來!”沈斯年見女子離開不忘囑咐一句。
女子回到自己的閨房中,趴在床上用被子捂住頭小聲抽泣起來。過了一會,傳來一陣敲門聲, “小妹,你在屋裡嗎?我是二哥。”
女子聽到聲音掀開被子,擦乾眼淚,走過去將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溫文儒雅的書生,正是沈清妍的二哥沈清陽。
“二哥,你怎麽來了?”沈清妍將二哥請進來。
“小妹,你哭過了?”沈清陽見妹妹臉上兀自掛著淚水問道。
沈清妍卻不答話徑自走回內室,倒了一杯茶端給二哥。沈清陽知道妹妹心有所屬,歎了一口氣說道:“妹妹,自古兒女的婚事都是父母說了算,兒女從來不能自己拿主意。父親也是為你好,你與表弟就當沒有緣分吧!”
“二哥,爹讓我嫁入王府只是為了能在族裡抬起頭來,從來沒有為我想過。”沈清妍也知道這些年父親在族裡一直不受人待見,也理解父親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理解歸理解,卻難以接受。
沈清陽怔怔的看著妹妹,其實他心裡也不忍心將妹妹嫁入王府,那種地方規矩太多,而妹妹自小性子寡淡,如果紀王是個好色之人,娶的女人多起來,妹妹如何受得了。
沈清陽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剛剛我聽下人說,表弟送來一封信!”
“表哥來信了?說了什麽?”沈清妍連忙問道。
“不知道,信交給父親了,我剛剛去問父親,父親已經將信燒了。”
沈清妍雙拳緊握,努力的不讓眼淚流下來,沈清陽望著妹妹痛苦的表情不忍再看,“小妹,不要太難過了,這也許就是你的命運吧!”說著起身離開了。
沈清妍終於忍不住,兩行清淚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