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門,棋盤街,春風樓。
這一日,朱桓又一次來到了這座酒樓,自從第一次來嘗過這家酒樓的飯菜,朱桓就經常過來。今天他沒有帶劉大有,他的身份太容易被認出來,索性從護衛中挑了兩個伶俐點的,換上便裝就過來了。
春風樓就位於棋盤街的正中央,棋盤街是北京城最繁華的一處市集,各地的士民工商皆雲集於此。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兩側商鋪售賣珠寶、胭脂水粉、上好的布匹、古董字畫,各種各樣的商品全都能在這找到。
春風樓是座三層樓高的酒樓,一樓、二樓皆是大堂,三樓全是單獨的雅間,裡面坐的都是達官貴人,二樓也有少量的包間,此時朱桓就坐在一間雅間中,兩名護衛本想立在一側守衛,被朱桓強製坐下一起吃,他可不習慣吃飯的時候別人站在身後看著。兩名護衛坐立不安,堂堂的皇子竟然跟他們兩個丘八坐在一起吃飯,這是他們如何都想不通的。
朱桓選擇來春風樓吃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多了解外間發生了什麽事,作為一個沒有任何爵位的皇子,又不能干涉朝政,整天呆在府中是永遠不會知道外間發生了何事。
比如此時大堂中就有幾個進京趕考的舉人在外面大聲的爭論著,朱桓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轉過身靜靜的聽著外間幾人的爭論,兩名護衛見朱桓放下筷子,也立馬將手中筷子放下,起身站在門口守衛。
隻聽見其中一人說道:“諸兄,近日可曾聽聞朝中正在議論剿匪之策?”
“這幾日聽到的都是朝廷要如何剿匪,有主張剿的,也有主張招撫的,趙兄,你怎麽看?”另外幾人紛紛回答道。
“這剿撫兩策朝廷爭論已久,自崇禎二年以來無論是朝中還是地方上就爭論不休,隻是後來楊鶴楊大人總督陝西,楊大人是歷來主張招撫的,後來聖上也準了他的招撫之策。隻不過依我看來朝中的大人還是主張剿滅的為多,地方上的領軍將領也多是主張要徹底剿滅亂匪。”
“這些將領當然是希望打了,要不然他們軍功哪裡來的,要我說這些軍隊比反賊還心狠手辣,燒殺搶掠,殺良冒功,無惡不作。”說話之人義憤填膺,聲音明顯的拔高了幾度。
“景仁兄,慎言,小心隔牆有耳,朝廷的探子無處不在。”其中一人連忙小聲的提醒道。
“怕什麽,我說的都是事實,各位也都知道我是陝西趙城人氏。這些反賊以陝西人居多,實在是因為這幾年陝西連年大旱,陝西又是沿邊重鎮,軍隊眾多,糧食本來就不夠。再加上朝廷裁撤驛卒,許多人無處謀生可不就造反了嗎?這反賊中有個頭目叫李自成的聽說就是被裁撤的驛卒。反賊剛剛冒起的時候才是剿滅的最佳時機,可是陝西各地的官員唯恐火燒到自己頭上,禁止各地報告叛亂的消息。更為可笑的是陝西巡撫胡廷宴,每次有地方府縣報告有盜賊,不論情由先將報信之人打一頓。後來紙包不住火之後,又互相推諉。朝廷派來調查的巡按禦史吳煥又各打五十大板,使朝廷判斷失誤,這才延誤了戰機。後來朝廷又在剿匪時,立下賞格,規定斬首一級賞銀三兩,將校也以獲級多寡論功行賞,軍隊這些年早就腐朽不堪,對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濫施屠殺。我來時就聽說陝西副總兵趙大胤在韓城殺賊五十級,可其中婦孺就有三十幾人。就這樣的軍隊能剿滅這些反賊嗎?”叫做景仁的舉人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已是雙眼噴火。
其余眾人也都沉默不語,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景仁說的軍隊殺良冒功的情況他們也都聽說過。 過了一會其中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突然說話了,“楊鶴大人的招撫政策恐怕馬上就要失敗了,楊大人的三邊總督恐怕是做到頭了,甚至有性命之憂。”
此人話一出,眾人皆驚。朱桓也是心中一凜,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將門推開一條小縫向那說話之人看去,只見那人說完之後卻拿起酒杯喝了起來,不再說話,看年齡大概三十多歲,身形魁梧,相貌不凡,隻是有些憔悴。
“獻吾兄,此話怎講?你不是一直讚同招撫的嗎?”其余眾人紛紛詢問。那人卻隻是喝酒並不回答。
眾人見他不答也就不再詢問,開始議論起今年馬上就要舉行的科舉考試,其中有幾人已是連著考了兩三次了,對此次考試也並無把握,其他人紛紛安慰不已。討論了好一會才結帳離開。
“鄭永貞,你去跟著那個三十多歲,身形魁梧之人,看看他住在哪?弄清楚之後回來報我。”朱桓對著其中一個護衛說道。
“是,公子。”鄭永貞領命追去。
朱桓將店夥計叫來結帳準備回府了,剛走下樓梯就聽到酒樓掌櫃的對著門口的幾個叫花子喊道:“滾出去,打擾了店裡客人用餐,我將你們全部抓去官府打板子,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來。”
“掌櫃的,行行好,賞幾錢銀子,小的定然每天祈禱保佑您酒樓生意興隆。”幾個小叫花卻並不離開,反而一起湧進店裡將掌櫃的圍了起來,其中一人還將髒乎乎的小手伸進了掌櫃的袖子裡,朱桓看到之後笑了笑並沒有提醒掌櫃的,領著另一名護衛直接離開了。
“來幾個人將這幾個小叫花子趕出去!”
朱桓並不想馬上回府,這條街上十分繁華,有許多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還有許多小吃。朱桓每個攤子都停留一下,詳細詢問東西的價錢,碰上覺得好玩的還會掏錢買下來,走了大半天還沒走出棋盤街。
朱桓在一處賣字畫的攤子前停下來,正要看看有沒有後世的名畫,之前在春風樓門口的那幾個小叫花子卻來到他面前,將他團團圍住,伸出髒乎乎的小手,不停的說著:“公子,行行好,賞點銀子吧。”
朱桓見他們年紀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來歲,衣衫襤褸,臉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正要回頭去找鄭慶生,他的銀子都放在護衛鄭慶生身上,心想看他們可憐給幾錢銀子打發了算了。
不料其中一個亓耳將手伸進鄭慶生的懷裡將錢袋搶了就跑,其余圍著朱桓的小叫花見同伴得手,頓時做鳥獸散,眨眼間鑽進人群消失不見了。
“公子,你有沒有事?”鄭慶生連忙上前詢問朱桓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不過你身上的銀子被他們偷走了。”朱桓不由得搖搖頭,大意了,被幾個小叫花子給戲耍了。
“啊?我現在就去追!”鄭慶生摸摸胸口,果然錢袋已經沒有了。
“不用了,不就十幾兩銀子嗎?”朱桓並不是很在意,再說這幾個小叫花子看樣也是慣犯了,早就跑沒影了,到哪去追。
“回去吧,今天就逛到這。”
“是,公子。”
兩人來時是雇了一輛馬車,此時身上一文錢都沒有,隻能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