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就像孫猴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烈日當空,一轉眼就下起了磅礴大雨。此時,官道上卻有一二十匹馬冒雨飛奔,濺起的泥水打在馬背上的騎士身上,這一二十個騎士仿佛毫不在意,雨柱漫天飛舞,像成千上萬支箭射向他們。領頭的騎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突然高喝一聲“痛快!剛剛的太陽差點把老子曬暈過去!”騎士大約十七八歲,握著馬韁的雙臂健壯有力,頭髮早已濕透,有幾縷緊貼在臉上,卻掩蓋不了騎士英俊的容貌,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外表看起來放蕩不羈,但眼睛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
騎士身後緊跟著另一個少年騎士,少年大約十五六歲,同樣的身高體壯,臉型與領頭的騎士有些相似,少年將遮住眼睛的頭髮拂開,轉頭對另一人說道:“二哥,我們找個地方躲躲雨吧,這麽大的雨眼睛都睜不開了!”
騎士頭也不回大聲的喊道:“老三,我們奉王爺之命秘密前往太白山,已經耽擱了三日,如果不能按時回到京城,定會引起別人懷疑。不得已今晚也只能連夜趕路了。”
“二哥就算我們能吃得消,馬也吃不消啊,我們今天已經跑了一百多裡了,再這樣下去馬就要累死了。”少年騎士著急的說道。
“好吧,我們到前方找一個遮雨的地方休息一會吧!”騎士回頭對著身後十幾個騎士大聲喊道:“兄弟們,我們到前方找個地方休息會。”
身後的眾人聽到騎士如此說紛紛大聲呼和起來,用力抽著胯下的馬匹向前方飛奔而去。
行了大約二十多裡,一行人終於在路邊找到一處寺廟,騎士當先下馬抬頭向寺門看去,門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不過還是能看出來“仙遊寺”三個大字。
“就這了,徐琅讓兄弟們都下馬,把馬牽進寺廟裡去。”騎士轉身對少年說道,隨即推開寺門朗聲問道:“請問有人嗎?我等兄弟幾人可否進寺避避雨?”
無人應答,騎士又高聲喊道:“打擾了,我們等雨小了就走!”說著徑直走了進去,徐琅和身後的眾人也都牽著馬走進了寺廟。
騎士將馬拴在石柱上進了大殿,殿內空無一人,又向後院走去,也並沒有發現人,“奇怪了,看著寺中並不像長期無人打掃,怎麽會沒人呢?”
“二哥,你來看!”徐琅將騎士叫過來指著地上的十幾口鍋說道:“這些鍋好像不久前才剛剛用過,灰燼還有余溫,人應該走了不多長時間。有這麽多鍋?難道是官兵?還是反賊?”徐琅蹲下身子將手伸進灰燼中試了下溫度說道。
“都有可能,我們來時就聽說闖王高迎祥到了盩厔(zhou zhi ,今陝西周至縣)縣,朝廷的孫傳庭和洪承疇兩位大人的官軍也跟著來了。應該是官軍發現了高迎祥的人馬所以才走的這麽匆忙,連鍋都沒有帶走。”騎士也蹲下身子看著埋在地上的鍋分析道。
“二哥,那我們怎麽辦?如果被官軍發現我們的行蹤怎麽向王爺交代?”徐琅看著騎士問道,騎士站起身來沉思著並沒有回答。
這二人正是紀王朱桓府上的護衛徐鐸和徐琅,此時已是崇禎九年,距離朱桓被封為紀王馬上就五年了。二人奉朱桓之命前來給受封在西安的秦王朱存樞慶祝生辰,隨行護送賀禮的隨從共二十人。三天前將賀禮送至秦王府上之後,二人又奉命去拜見隱居在太白山上的前三邊總督楊鶴,因拜訪楊鶴是秘密行程,所以徐鐸這夥人才冒雨趕路,
生怕耽誤了回京的日程。 徐鐸判斷的沒有錯,這些鍋就是洪承疇手下參將李遇春的官軍留下的,這些官軍也確實是來圍剿高迎祥部的。
高迎祥號稱闖王是明末起義軍中一位名聲卓著的領袖人物,他帶領的這支隊伍長期轉戰於陝西、寧夏、甘肅、山西、河南等地,許多勢力較小的起義軍都曾與他聯合作戰。因他的實力最強,故被朝廷視之為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後快。
當時,兵部都給事中常自裕曾向朝廷獻策道:“賊渠九十人,闖王為最強,其下多降丁,甲杖精整,步伍不亂,非他鼠竊比。宜合天下之力,懸重購必得其首。第獲闖,余賊不足平。”
去年崇禎八年盧象升也曾在疏中特別指出:“闖王又第一稱強,誰能當者?豫楚必將鼎沸矣。”
因此朝廷定議,當下最重要的目標是圍剿高迎祥部。崇禎九年五月,盧象升部官軍齊集於河南洛陽一帶,堵住陝西李自成等部折回中原的道路, 陝西巡按孫傳庭和三邊總督洪承疇則是圍剿高迎祥的主力。
高迎祥由於在江淮地區作戰不利,於今年二月率部返回河南,一度屯兵在登封、魯山、南召山中。不久匯合闖塌天、蠍子塊部轉入陝西興安、漢中一帶。七月十五日,高迎祥進入盩厔縣黑水嶼,在這座仙遊寺駐扎,孫傳庭和洪承疇所部官軍也一路跟蹤而來,打頭部隊正是參將李遇春。
今日探子探查到高迎祥的主力位置,李遇春匆忙帶兵去追擊,沒想到卻吃了大虧,打了一個敗仗,李遇春的官軍只有兩千余人,貿然迎敵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高迎祥部擊殺千余人,俘虜一千多人,李遇春隻帶領三百人逃脫。洪承疇大怒,當即將李遇春羈押。
高迎祥是陝西安塞人,崇禎元年起兵,自稱闖王,是賊寇王自用手下大將,王自用死後,高迎祥逐漸成為起義軍的領袖,到崇禎八年時兵力達到頂峰,號稱十萬大軍,其實只有七萬余人,其中婦孺約兩萬萬余,丁壯兩萬多,精騎三萬,加上闖塌天。蠍子塊等部將近十萬人馬,轉戰於河南、安徽、湖北等地,在時任五省總理盧象升以及三邊總督洪承疇的圍剿之下,與之三次大戰,擊殺俘虜兩萬萬余人,一萬余人逃散,還剩余七萬萬余人。
崇禎九年五月高迎祥會合闖塌天、蠍子塊部進入漢中,陝西巡按孫傳庭得知消息之後與洪承疇密議,將兩人駐守在西安府的官軍調離,引高迎祥來西安。
果然高迎祥在得知西安府守備空虛之後,率領大軍傾巢而出,向西安府趕來,殊不知一張大網已經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