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他的擔心得到了驗證。

“轟轟轟……”

一連串的炮聲傳來，顯得格外的密集，但總的數量並不算很多，最多也就二十門的樣子。

但還是讓郭懷一吃了一驚，主要是這些火炮聲不是從前方傳來的，而是從側面，也就是說，這雞鳴島上面，埋伏著敵軍的火炮。

而且，這些聲音之中還有幾聲不一樣的，對於熟悉各式火炮的郭懷一來說，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了--紅衣大炮。

也就是說，敵人在雞鳴島上布置了包括數們紅衣大炮在內的二十門左右的火炮，從側翼對他們展開攻擊。

“噗通！”

“噗通！”

眨眼之間，這些炮彈就落入了海盜戰船周圍的海裡面，不過依舊有少數炮彈命中。

其中一發直接砸在了郭懷一右側的一條三號福船上，這一枚炮彈直接砸碎了一個海盜的腦殘，然後將另外一個海盜肩膀撕開一大塊，整個人都被炮彈的撞擊力帶倒了。

還有兩枚打到了其他的船上，都造成了一定的傷亡，不過傷亡都不大，也就兩三人。

這個時候，郭懷一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他不是擔心這些炮彈的問題，而是擔心目前所處的局勢。

前方是敵人的十三艘戰船，擺成了一條縱列，側舷都對準了他們，能夠將火力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他們才剛剛出海峽，真心都還沒擺起來，側面卻出現了敵人新的火力點。

可以說，他們的局面正在一步步的編造。

作為海盜船隊的統帥，郭懷一必須盡快拿定主意，做出爭取的部署，因為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供他考慮。

這個時候，擺在郭懷一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

其一，就是直接率軍撤退，返回斥山港，尋找機會再戰。

截止到眼前，他都沒能摸清敵人的底細，相比於眼前的被動局面，這才是他最大的劣勢。

雖然海戰不同於陸戰，但情報方面同樣的重要，有些時候，一個關鍵情報的確是，就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而郭懷一面臨的局面，是對敵人的情況知之甚少，而敵人對他這邊的情況應該相當了解，情報方面完全不對等。

現在朱家兄弟投靠了孔有德，而他們身為能夠獨自率領戰船出擊的頭目，雖然不知道很多高級機密，但是對於軍力分配，人員職務，既定的作戰部署之類，都相當的清楚。

從之前襲擊石島灣港，到海驢島利用暗礁和蓋倫船設伏，還有這雞鳴島又出現的一艘蓋倫船，到現在雞鳴島上面都有敵人的火炮，可以說是一環接一環，一個完整的計劃。

針對他們的計劃，試圖通過這個計劃將他們一網打盡。

那麽問題就來了，既然敵人已經做了這麽多的安排，那麽還有沒有可能存在其他的安排呢?

既然已經連續出現了兩艘蓋倫船，那麽還有沒有可能出現第三艘，第四艘，甚至更多蓋倫船呢?

既然敵人能夠在雞鳴島安防火炮，對他們進行攻擊，那旁邊的陸地呢?雖然有前千戶所城，在萬一敵人拿下了呢?

還有，到現在為止，連敵軍的主將，具體戰船數量，火炮配置，跳幫戰的能力等等基礎的信息，他們都一無所知。

他們對敵人知之甚少，而敵人對他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信息上面的部隊稱，讓他們一直處於劣勢狀態。

如果就這麽繼續打下去，說不定還會讓局面變得更糟糕，指不定敵人還會不會有什麽新花樣。

他現在已經很後悔了，自己不應該這麽心急，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窮追不舍，導致落得現在這麽個被動局面，

不說別的，如果在白天追擊，他們也不至於落得這麽個被動局面。但是，如果就讓他這麽撤退的話，他也不大願意。

這次進攻登州的計劃是他提起來的，一方面為了扭轉對鄭芝龍作戰的劣勢，另一方面也是給自己謀求利益，他很不甘心任務就這麽失敗。

而且這次他北上帶來了二十六艘船，搞到現在，就剩下手頭的十一艘了，還有兩艘失去了行動能力，就這麽撤走的話，這兩艘船也保不住了。

那個時候，就真的沒法再跟孔有德抗衡了，除非劉香調派更多的戰船北上增援，然而這並不現實。

到時候，他只能灰溜溜的逃回去，依照劉香的脾氣，真不一定會繞過自己。

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撤退的話，能不能安全的撤出去，直接從海峽返回自然是不錯，但整個海峽都處於雞鳴島的火炮攻擊范圍之內，就算逃出去，損失必然也不小。

至於第二個選擇，那就是賭一把，直接所有戰船一起突擊，靠近敵船之後玩跳幫戰。

這個辦法相當的冒險，一個不慎

誰也不知道，張準安排的這兩個怪物，還有沒有別的功能。不知道在這兩個怪物的旁邊，還有沒有其他的陷阱。要是有其他的陷阱，他付出的代價，要更大。到時候，損失的可能不僅僅是兩艘海滄船，甚至連五艘大型福船都有損失。

但這樣做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讓敵人在雞鳴島上的炮台失去作用，

相較於遠距離炮轟，跳幫戰才是他們的拿手好戲，近身肉搏，才是他們的強項，也是他們的立身之本。

就像前一天跟朱大長的戰鬥，孔有德三艘蓋倫船靠近，朱大長卻一點都不慌，反而興致勃勃的準備跳幫，雖然最後被火力全開的蓋倫船這打沉了，但不得不說，他們對自己的跳幫戰很有信心。

現在敵人戰船的火力集中在那兩艘蓋倫船上，其他的船無論是射速，準頭，火力強度，都遠遠不如，而且這還是夜晚，炮擊準頭還不到白天的一半。

郭懷一相信，只要能夠靠近敵船，他們有著人數上面的優勢，還有跳幫戰方面豐富的經驗和強大的勢力，將敵人全部消滅，然後把戰船奪回來，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繼續進攻！朝著敵軍戰船前進！”

“敵軍人數不多

片刻功夫，郭懷一就做出了決定，選擇突擊。

“嗚嗚嗚嗚……”

嘹亮的號角聲，響徹這個海面，這是發動總攻的信號。

隨著號角聲的響起，所有的海盜船都開始機動，重新調整方向和航速，朝著天策軍的戰船進攻。

當然，那艘二號福船和卡在一起的沙船是沒辦法行動了，不過他們也沒有閑著，側舷的火炮打不著天策軍的戰船，但是打島上的敵軍火炮還是沒問題的。

“這海盜打雞血了?衝的這麽猛?”孔有德有些驚訝的說道。

原本他還以為，海盜們發現雞鳴島上的火炮之後，會嚇得掉頭就跑呢！

結果他們非但沒有慌亂，反而急吼吼的衝上來，真以為自己是好欺負的?

郭懷一全軍伏擊，恐怕是為了避開側翼的火力，然後向著跟自己玩跳幫戰。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無疑是最佳的選擇，也側面的說明了郭懷一是個有腦子的人。

別看天策軍在不止一個方向攻擊，但這畢竟是晚上，雙方的炮彈命中率都不怎麽樣，剛才打中二號福船的桅杆完全是運氣，現在只要海盜們能夠貼上來，勝算就會大很多。

孔有德也不由得有些擔心，然後下令道“發綠色信號彈！”

“咻！”

一聲脆響過頭，一發綠色的信號飛上了天空。

“轟轟轟……”

一陣密集的炮聲，從陸地上傳來。

片刻功夫，十來枚炮彈就飛了過來，僅僅只有三枚命中，打死打傷了五六個海盜，其他的炮彈，都落到了水裡。

但炮聲和開炮的時候發出的火光，還在不斷地持續，不斷地有彈丸，朝著海盜戰船飛來。

此刻，與雞鳴島隔海相望的陸地上，一個叫做虎頭角的突出部，正整齊的擺放著十門佛郎機，正在猛烈的噴射這彈丸。

而且還特地為這些火炮修築了炮台，以便能夠更好的發射。

負責操控這些火炮的，正是炮兵百總張亮，以及他帶領的炮兵們。

今天一早，他們帶著五門佛郎機，從百尺崖城趕到成山衛前千戶所城，準備參與攻城行動，結果孔有德警衛營和狙擊手直接把出城的敵人打趴下了，順便又繳獲了五門佛郎機。

後來他們用這十門佛郎機，轟開了兩座城門，拿下千戶所城後，這些火炮就按照孔有德的命令，被送到了北邊一裡的虎頭角，構築炮台。

本來孔有德也不確定敵人一定會追擊，但早作安排肯定沒錯，敵人就算沒來他們也沒什麽損失。至於前千戶所城的安全，有毛承福的騎兵一營在，這些倭寇也沒那個本事快速攻下來。

盡管只有區區十門佛郎機，但張亮他們的炮擊一開始，就顯得格外的猛烈。

陸地上比站船上平穩，各項操作都很順暢，這些炮兵都相當的熟練，而且還有張揚發動起來的部分衛所軍青壯，給炮兵們打下手，速度快不足為奇。

郭懷一雖然也被炮聲驚了一下，但僅僅只是驚了一下，並沒有多少慌亂。

因為這種情況，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了，敵人既然有這麽猛烈的火力，收復成山衛前千戶所城根本就不是多大的問題。

三面夾擊，就是他現在面臨的情況。

同時他還在慶幸自己的選擇，沒有原路撤退，而是直接迎敵。

否則的話，本來海峽就不算寬闊，現在敵人兩邊都有埋伏，他們想要安全撤退根本就不可能。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一時間，整個戰場上接近兩百門火炮，都在猛烈的開火，整個海面上顯得格外的熱鬧。

雖然孔有德各項準備做的很齊全，整個計劃也是一環扣一環，而且都達到了預定的效果，但現在海盜船隊的不斷靠近，還是讓他有些擔憂起來。

到現在為止，除了還沒有登場的成山號之外，孔有德和郭懷一兩方，所有的海上力量和能夠用到的陸地力量，都已經投入到了這一場戰鬥之中。

天策軍方面佔據著地利，還有戰船數量更多。但

海盜方面戰船要少一些，但是他們能夠將火力充分的發揮出來，而且人手更多，隨著越來越靠近天策軍戰船，雞鳴島和虎頭角的火炮，對他們的威脅也越來越低。

這場戰鬥發展到現在，已經算是脫離了孔有德的掌控，最終結局會如何，還得看雙方的表現和運氣，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變數實在是太多了。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 在海峽兩側的火炮開火後，海盜船隊知道中計後選擇撤退，然後兩側火炮對逃跑的海盜船展開轟擊，最起碼能夠擊傷，擊沉或者癱瘓兩艘船。

然後埋伏在雞鳴島北側的成山號，突然從雞鳴島東側殺出，至少還能乾掉一艘海盜船，然後天策軍艦隊只需要對付最多六艘海盜船，到時候就可以乘勝追擊，利用蓋倫船的航速優勢，把剩余的海盜船一網打盡。

很快，海盜們就靠近到了天策軍戰船一裡左右的位置，這個時候的炮彈命中率，明顯提升了很多。

雙方都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傷亡，畢竟現在雙方的火力相當，而且還是一裡這麽近的距離，兩邊都已經發射出去上千枚炮彈了，就算命中率不如白天，如此大的基數下，肯定還是有不少命中的。

“嘣！”

忽然，郭懷一感覺有些不對勁，這個聲音很是奇怪。

他本能的低下了頭，然後蹲了下來。

就在這一瞬間，一枚炮彈從身後飛過來，從他的頭頂擦過，砸進了前方的人群。

他的前面，剛好是一門火炮，炮手們正在裝填開炮，結果這一枚炮彈直接在人群中砸出一條血路，然後將火藥桶給砸開。

好巧不巧，其中一個舉著火把的海盜，被飛濺的木屑砸中了手臂，吃痛之下，手中的火把也掉了下來，然後散落一地的火藥，直接就被點燃。

好在這些火藥都是散出來的，索性沒有發生大爆炸，但是突然膨出的一團大火，仍舊將周圍幸存的海盜給淹沒了，郭懷一本人，也被這火藥爆燃產生的氣浪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