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姚坊門塌了?”

聽到這個消息，閻鳴泰大吃一驚，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還好侍從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饒是他在官場上如魚得水，但遇到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在他的處理范圍之內，一時間他整個人都懵了。

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閻鳴泰急忙問道“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城牆，怎麽就塌了?”

郭培民一臉後怕的說道“大人，火藥，是火藥！倭寇利用大量的火藥，起碼有上萬斤，直接炸開了姚坊門，我安排在姚坊門城樓的三百多號軍士，大部分都被埋在了廢墟下面，其余的兵馬也受到波及，倭寇來勢洶洶，我們已經抵擋不住了！”

“有多少倭寇攻進來了?你手下還有多少兵馬?”

“起碼六七百人，現在黑燈瞎火的，我手下的兵丁很多夜裡都看不見東西，根本沒辦法和倭寇交戰！而且倭寇一個個都悍不畏死，不要命的往前衝！我組織了一批派兵馬前去阻擋，僅僅一個照面就被乾掉了兩三百人，瞬間潰散，根本擋不住！”

閻鳴泰頓時就懵掉了，誰能想到，這敵軍居然如此凶狠，直接炸開城牆不說，還三兩下就把武定侯的軍隊給打敗了。

這還不是最讓他擔心的，如果是其他城門，比如上元門，外金川門，或者觀音們，他都沒這麽擔心，偏偏是姚坊門，讓他不得不擔心天策軍此次的目的。

因為姚坊門距離紫金山，實在是太近了，而紫金山上的孝陵，也就是太祖皇帝的陵墓，是南京城內所有文官武將的禁臠，一旦出了事情，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別想有好下場。

而天策軍這次來打南京城，目的還不明了，這才是最讓他恐懼的。

要說為了錢財吧，他們已經洗劫了沿海的鹽場，還把富甲天下的揚州城打下來了，沿途又俘獲了大量的商船，漕船，獲取的金錢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就算是求財，這也足夠了。

就算是不夠，順著運河南下，鎮江，常州，蘇州，無錫都是富庶的城市，就算不如南京城富裕，但攻擊難度肯定沒這麽高，天策軍的舉動很反常。

閻鳴泰不得不懷疑，天策軍有其他的政治意圖。

“閻大人，你怎麽還愣著啊！現在敵人打進來了，快想想辦法吧，再不想辦法，敵人就要打到京師城了！”

郭培民看到閻鳴泰像是被嚇傻了，郭培民也著急的大喊道，希望他乾淨拿主意，免得事情變得更糟。

閻鳴泰也被他這一聲大喊驚醒，也管不了自己的儀態了，慌忙的下令道“傳……傳令下去，懷遠侯常延齡，率所部神機營，定遠侯鄧文鬱，率所部振武營，增援姚坊門，縱使打的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把倭寇給我趕出去！”

“傳令，將神武門，玄武們，太平門等處火炮全部集中起來，交付神機營！”

哪怕幾個時辰之前，常延齡還惹得她大發脾氣，但現在出了事情，閻鳴泰還是第一個想到他，畢竟神機營的戰力擺在那，他不得不承認，現在最大的依仗，就是神機營了。

要是孔有德在這，恐怕要說一句‘真香’了。

“傳令給臨淮侯李弘濟，豐城侯李承祚，帶著他們的池河營和大校場營地，開赴紫金山，務必守護好太祖陵寢！還有孝陵衛的指揮使，一定要嚴防死守紫金山的要到，要是讓一個倭寇闖進去了，我砍了他們兩個的腦袋！”

“傳令，小校場營，神武左衛，羽林前衛，沿著外郭城牆攻擊，務必控制缺口！”

……

知道現在情況緊急，閻鳴泰也顧不得那些勾心道教，

爾虞我詐了，先把眼前的難關過去再說，如果這次的事情不能快速解決掉，不但他活不了，他的九族也會被株連。也正因為如此，就連常延齡，他也給予了足夠的支持，把能夠調用的火炮，都集中給了他，他知道常延齡的神機營算是比較能打的，這個時候不是考慮私人恩怨的時候。

雖然他不懂得具體的指揮作戰，但他知道現在該幹什麽，防禦重點在哪，該把這些任務分派給誰去做。

總之，現在能指望得上的軍隊，他都安排上去了，至於怎麽打，打的怎麽樣，那都是勳貴和各級將領們的事情，他已經管不著了，相信現在的局面，他們也都清楚該怎麽做。

現在首要防禦重點，自然是孝陵，其次便是奪回缺口，防守京師城的城牆，至於消滅敵人，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他現在已經不奢求能將倭寇全部消滅，只要能把他們全部擋在外郭城牆的外面，他就謝天謝地了。

安排完這些，閻鳴泰仿佛全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一屁股做到了地上，侍從又費了好大勁，才勉強將其扶到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閻鳴泰雙眼無神，欲哭無淚，現在的他可以說是非常的後悔，為什麽當時沒有選擇按照常延齡的做法，與城外的登州叛軍談判。

天策軍既然能夠擊敗四倍的朝廷平叛大軍，而且還有實力強勁的通州軍，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後來又傳聞擊敗了來犯之倭寇韃子聯軍，估計也是真的，因為根據東江鎮發出來的情報，他們確實曾遭遇一支不小的艦隊，所屬不明，很有可能就是韃子倭寇聯軍。

這些消息，閻鳴泰作為兵部尚書，自然都是知曉的，然而卻沒有放在心上，他也為自己的漫不經心感到懊惱。

只是沒有想到，局面惡化的如此之快。

如果聽從常延齡的建議，與城外的天策軍談判，多半能夠讓天策軍撤軍，估計也就是破費一些錢財罷了，分攤到各級衙門和勳貴家，其實也用不了多少。

到時候就按照擊潰來犯數萬倭寇，斬首千余來上報朝廷，回報肯定比付出的要多。

而現在的情況，縱使天策軍願意和談，恐怕要付出的代價只會更大，天策軍已經打進來了，局面對他們更加的有利，如果不能把他們趕出去，最後收縮到京師城防線，恐怕他們要的就不只是錢財了。

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魏國公那邊的戰局，看看徐弘基能不能打一場漂亮仗出來。

天策軍的陸軍很強大，南京城的守軍不是對手，但水站與陸戰不同，依靠的是戰船作戰，南京水師的戰船數量是敵人的兩倍，打一場勝仗應該沒有那麽難。

如果水師能夠取得較大的戰果，最後的結果可能會稍好一些，談判的籌碼會多一些。

閻鳴泰的心情，孔有德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只會更加的高興。

姚坊門附近，槍炮和喊打喊殺聲漸漸停了下來。

原本高大而堅固的姚坊門，此刻已經在巨大的爆炸省中，坍塌為一片廢墟，旁邊的城牆也被炸塌了一截，整個缺口寬度接近十五丈，足夠大軍順利通過了。

為了這次爆破，孔有德足足動用了五千斤的炸藥，盡管只是初級的黑火藥，但如此巨大的量，威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當點燃炸藥的引線之後，一個負責爆破的戰士，撤退的路上摔了一跤，結果跑到四十丈之外，還是被一枚碎石砸中了小腿，直接就給砸斷了，可見威力多麽的巨大。

而防守在城門樓和附近的明軍，以及駐守在城門後面的明軍，基本都沒能逃過這一劫，被埋在了廢墟下面，遠一些的明軍，也被飛濺的碎石所傷，短時間失去了戰鬥力。

姚坊門周邊的戰鬥很順利，本來防禦的兵力就不多，也就一千多人，這一次爆破至少讓三分之一的明軍失去了戰鬥力，或死或傷。其余的明軍就算還有戰鬥力，但如此巨大的爆炸聲，直接把他們給震懵了。

之後早已準備就緒的戰士們，順著缺口湧入，趁著明軍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快速佔領了缺口附近的區域，並且向兩側完好的城牆挺近，擋住明軍可能從城牆發動的進攻。

不過還是有明軍將領反應過來，組織軍隊反擊，很快就糾集了一直六七百人，朝著缺口的方向衝過來，意圖趁著天策軍立足未穩，將他們趕出去，而後控制缺口。

不過他們裝備的大多是冷兵器，有沒有什麽戰鬥經驗，面對身經百戰的天策軍，尤其是槍法和裝備都都相當出色的槍騎兵，完全是以卵擊石。

簡單的兩輪齊射過後，他們就倒下了一百多人，剩余的明軍哪見過這樣的陣勢，一看敵人如此強大，直接就開始逃跑了，一個逃兵帶走一百個，整個隊伍瞬間就崩潰了。

至於其他的明軍，都是零零散散，毫無組織的，而且有些還沒木清醒過來，還是懵逼狀態，更不是天策軍的對手，很快就被清掃一空，能跑的都跑掉了。

現在這姚坊門周圍的區域，已經見不到活著的明軍身影了，天策軍隨即分散開來，在周圍建立防線，等到後續部隊的抵達。

沒有了城牆作為依仗，城內的明軍根本就不夠看，而且有了從神機營繳獲的三十門神飛炮，對於天策軍更是如虎添翼，等到火炮運過來，天策軍在這裡將士無敵的。

只要明軍敢衝上來，無論是哪一支部隊，保證能打得他們滿地找牙，讓他們知道招惹天策軍的下場。

而孔有德選擇這裡為突破口，並不是像閻鳴泰所擔心的那樣，他的目標可不是紫金山南邊的明孝陵，畢竟他不是曹操或者孫殿英，對人家的墳頭沒什麽興趣，哪怕是皇帝的墳頭。

他的目標，是居住在玄武湖東岸的畢懋康。

從彭曉冬那裡沒能獲取畢懋康的地址，但俘虜的神機營將士可不止一個，除了他這個千總，還有兩個百總，其他大大小小的軍官加士兵，差不多有一百六七十人。

把彭曉冬放回去之後，李養性就帶人挨個提審這些明軍，雖然常延齡對這神機營的掌控力很強，士兵的忠誠度很高，甚至有不少和彭曉冬一樣視死如歸的，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有硬骨頭自然有軟骨頭。

審問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個時辰，能問出來的消息都問出來。

而且還有十幾個明軍，表示願意加入天策軍，為天策軍效力，其中還有一個是百總，孔有德當然很樂意，也不怕他們詐降，相信在天策軍強大的實力面前，他們也沒這個膽量，於是就收納了他們，暫時分派到楚中天麾下。

這些事情都是軍情局在做，軍情局現在的業務能力， 已經在向著錦衣衛靠攏了，不但搜集情報的能力越來越強，審問俘虜的水平也長進了不少，相信再有個半年到一年的時間磨煉，軍情局的水平還能更上一層樓。

根據審問出來的消息，畢懋康居住在玄武湖東岸的明日坊，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的一處街巷，而沒有選擇達官顯貴普遍愛居住的京師城，這也為將其納入麾下降低了難度。

而且，不單單畢懋康對火器有研究，他的兩個侄子，一個兒子都對火器有一定的造詣，只不過沒有他這麽高罷了，但對於孔有德來說，這都是難能可貴的人才啊，這也更加堅定了孔有德破城的決心。

本來從西側城牆會更近一些，奈何明軍的防禦重點就在西側，畢竟天策軍從登陸開始，基本上一直都在那一片區域，吸引了大量的明軍在那邊。

只能退而求此次，選擇北邊的姚坊門。

看到局面穩定下來了，孔有德讓人把楚中天喊了過來“之前交代你辦的事情，現在安排的怎麽樣了?”

“大人，都安排妥當了，旗號服裝都換成神機營的了，李樂和其他幾個俘虜，也表示願意配合，隨時已出發！”

“這次任務重大，由你親自負責帶隊，路上遇到突發情況，盡量避免與敵軍交戰！不過可以隨機應變，萬一避免不了，一定要以最快速度解決戰鬥！明白嗎?”

“屬下遵命！”

隨後，一支約莫一百五十人，穿著明軍服裝，打著神機營旗號的天策軍，在楚中天的帶領下，從隊伍中分離出來，朝著西南方向快速挺近，很快就消失在視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