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他並沒有參與戰鬥，但他獲取了相當多的情報，知道天策軍火銃的厲害，尤其是敵軍的騎兵也是用火銃，異常犀利，如果用常規手段，必然招致慘敗。

當探聽到毛承福所部槍騎兵出動，而且只有三百人，他就拿定主意速戰速決，打算利用絕對人數優勢，直接全力衝鋒，將敵軍槍騎兵擊敗。

然而，事情卻完全沒有如他所願。

當毛承福看道明軍騎兵數量這麽多，就知道這次有得玩了，早已融會貫通的遊擊戰法，將再次大放異彩。

旋即，三百騎兵按照老規矩，以二十人為一個小隊，分散成多個小隊，呈扇形朝著明軍騎兵接近。

面對這樣的情況，方一元也愣住了，他雖然沒上過戰場，但對於戰陣還是有些研究的，而且經常參與軍隊的訓練，雖然有更多的找樂子成分在裡面，但他不是不了解作戰。

這年頭作戰，尤其是這樣硬拚的戰鬥，比較的就是誰的陣型更穩固，誰的實力更強，靠的就是集群作戰，一次猛攻打垮敵人，或者被敵人打垮，即使要分兵襲擾，也至少要保持一個主陣啊。

敵軍本就只有三百人，居然還散開了，這是要鬧哪樣?是打算讓他顧此失彼嗎?

“嘭！”“嘭！”“嘭！”

他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周圍就開始響起了槍聲。

但很奇怪的是，盡管這槍聲是零星的，比不密集，但他明軍騎兵卻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短短十幾個呼吸的功夫，方一元的隊伍就倒下了十多個人。

然後他們驚訝的發現，幾乎每一個方向都出現了敵人的騎兵，往往都是開一兩槍，然後就換個位置，恐懼開始漸漸地蔓延開來。

方一元現在明白了，昨天的戰鬥，為什麽無論哪一支隊伍上去，都是慘白的下場，為什麽李虎才剛剛抵達，三百多騎兵就被消滅一空。

這敵人也太犀利了吧，知道如果繼續這麽下去，隊伍很快就要崩潰了。

思慮片刻，他便下令道“全部分散，每百人為一個隊伍，攻擊敵人的騎兵！敵人的數量只有咱們的兩成，只要靠近他們，這些敵人就是咱們的戰功！”

很快，一千余人的明軍騎兵，很快就分散成了十二個小隊，朝著不同得方向攻擊。

方一元則跟著他的私兵在一起，他的目標是毛承福，他已經不指望全殲這支敵軍了，只要能夠擊殺或者俘虜對方將領，這次出戰他就算立下大功勞了，畢竟從昨晚到現在，其他各部明軍連一個小小的什長都沒抓到。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總是快要追上的時候，從另外一個方向突然又殺出另外一支騎兵小隊，朝著他們猛烈開火一陣，然後又跑掉了，他們只能選擇追擊其中一支。

如此往複來這麽兩三次，隊伍減員直接飆升至二三十人，士氣大跌，繼續追下去只能重複之前的結果。

當他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追擊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槍響傳來，他仿佛提前預感到了危險，本能的低下頭顱，隨即聽到一陣刺耳的聲音從頭頂穿過，然後感覺一股溫熱的東西飛到了自己臉上。

驚魂未定之際，他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私兵，腦袋上出現了一個窟窿，鮮血飛濺著倒下馬去，而他了臉上的正是這個私兵的鮮血。

還沒等他鎮定下來，接連又是一聲清脆的槍響，身邊的私兵又倒下一個，他明白自己這事被盯上了，可他視野中一個敵人都沒有，說明敵人有神射手埋伏在他發現不了的地方。

“撤！全體撤退！”

知道打下去必敗無疑，自己的命說不定都保不住，

方一員果斷下令撤退。同時也吹響了號角，召集分散出去的其余各部集合，然而被召集回來的兵馬並不多，每一支都是同樣的損失慘重。

事實上，除了方一元這一部，其他的明軍騎兵也面臨著同樣的情況，分散下去的槍騎兵小隊，不斷地收割著他們性命，同時周圍的建築上面，還埋伏著大量的狙擊手。

他們一方面利用視野優勢為槍騎兵提供敵人動向，一遍對敵軍將領展開狙殺，他們的戰果可能不如天策軍多，但是都更有價值。

而明軍騎兵也無暇顧忌這些狙擊手，換句話說，他們連這些狙擊手藏在哪都發現不了，想要反擊都無處使力，如果停下來用心尋找，說不定能夠發現，但旋即又會受到槍騎兵的攻擊。

恐慌迅速蔓延開來，有些隊伍還沒有聽到集合的號角，就已經崩潰，四散而逃了。

方一元最終聚集起來的兵馬，一共才四百出頭，他也沒有了繼續作戰下去的勇氣，直接下令撤軍，這個時候再不撤，等敵人的騎兵衝上來，他們想撤退都沒有機會了。

明軍集結起來之後，毛承福也吹響了集結號，相比於明軍數百人的損失，他們的損失只有三四個人，又是一次完美的勝利。

隨即他們便朝著神策門的方向衝去，而不是追擊明軍騎兵，這些騎兵只是為敵人炮兵提供掩護的，毛承福的目標正是後方還未抵達的明軍火炮。

而此時，常延齡正帶著麾下大軍押送著火炮趕來，得知前方掩護的三支騎兵全部潰敗，他就非常果斷的下令撤回去，沒有騎兵的掩護還硬拚的話，恐怕又要重蹈昨天的覆轍。

旋即隊伍開始後撤，同時常延齡也破壞沿途的房屋，安排一些火銃兵進駐其他的建築，試圖拖延天策軍騎兵的行動。

果然，毛承福只能停下腳步，清理周圍阻擊的明軍，盡管後者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仍舊耗費了他至少兩炷香的時間。

這一計策相當成功，雖然留下來的兩百多人幾乎全滅，但他們的火炮得以順利的保存下來。

看到明軍火炮依次進入神策門，毛承福知道繼續追下去也沒意義了，於是就回去向孔有德稟報戰況。

孔有德得知情況後，直接下令除了留守部隊，全軍朝神策門出發。

順著華亭大街一路前行，孔有德一行很快就來到了神策門的前面。

“轟轟轟！”

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城頭的布防，神策門的方向，就傳來了劇烈的火炮轟鳴聲，旋即可以看到城頭冒起了白煙。

孔有德也是皺了皺眉頭，他們距離神策門還有二裡多的距離，明軍就開炮，看樣子他們手裡也是有重炮的。

片刻功夫，三枚炮彈就砸在了隊伍的四周，兩枚落到了空地之上，一枚砸中了一處民房，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孔有德舉起望遠鏡，仔細的查看著神策門上面的防禦情況，幸好紅衣大炮那種重炮並不多，看樣子也是仿製品，能夠看到的只有五門，應該不會有更多了，這種規格的火炮可能那麽容易隱藏。

但另一個問題卻很棘手，那就是小口徑炮實在是太多了，這城頭上的火炮數量起碼有四十門，可能會更多。

南京城畢竟是大明的都城之一，即使現在地位不行了，但防禦也不會太差，之前外郭城的城牆上就有不少火炮，京師城城牆火炮要是少了自然說不過去。

看來，常延齡的確是有些本事，決策的非常果斷，一個錯誤沒有再犯第二遍。

現在有了城牆的防護，對付他的這些火炮，就沒有在上元門外面那麽輕松了

而同行的梁丘也是面帶難色，他是炮兵把總，一旦攻城行動開始，他的炮兵自然是首當其衝。

然而他手頭的力量對付神策門，顯得極為不足，不說別的，火炮數量就不夠多，盡管繳獲了神機營的三十門神飛炮，昨晚的戰鬥中又陸陸續續繳獲了十幾門，但這些都不是重炮，對付城牆效果並不強。

重要都在水師的戰船上，昨晚他們在交戰，水師也在交戰，就是不知道現在戰況如何，等著他們的重炮抵達可能要一段時間。

城頭上的明軍火炮，隻轟擊了三輪，看到沒有什麽戰果便停止了。

他們也知道這麽打下去是白費力氣，還不如等到敵人進攻的時候，再集中火力消滅敵人。

“報！我軍水師大破敵軍水師，水戰大獲全勝！俘獲戰船五十六艘，擊沉敵船十三艘，俘虜敵軍近萬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傳令兵騎馬飛速趕來，向孔有德匯報水戰的情況。

這個消息讓孔有德喜出望外，原本水師方面是他唯一的擔憂，沒想到這個問題這麽快就被解決了。

根據傳令兵的匯報，這次水師作戰，敵對的南京水師是以魏國公徐弘基為主帥，前任提督操江趙世新的兒子--沂城伯趙之龍，以及安城伯張國才為副將，統帥南京水師主力出戰的。

南京水師一共近百艘戰船，出去在興隆沙被擊敗的十來艘，還有八十多艘戰船，本想著對付區區二十多艘敵船，應該是綽綽有余的，結果沒想到，居然又是一場慘敗。

戰鬥發生在子時過後，原本被閻鳴泰派去增援揚州的近萬大軍，收到回防南京的命令後也陸續返回，入夜時分抵達長江對岸，一些駐扎在北岸附近的衛所軍，戰兵也收到命令，增援南京，開赴長江北面。

於是南京水師便利用戰船，接送他們返回長江南岸，進入南京城防守。

他們也是看到天策軍水師一直沒有動靜，一直都和他們保持著對峙狀態，覺得對方沒有實力和膽量主動進攻，所以就漸漸放松了警惕。

一開始他們還是比較謹慎的，只派出五艘船進行運輸，哪怕情況有變，也有足夠數量的戰船應對。

結果運輸了幾次下來，運輸士兵的戰船也遞增到了十五艘，對方依舊不為所動，隨即南京徐弘基就徹底放心下來，不打這樣磨磨蹭蹭，爭取一次搞定。

前幾次已經運送了四千多人過江，剩余的七千人他決定一次運送過去，只要完成這次行動，南京城的守備力量大增，他也可以安心的迎接接下來的戰鬥。

沒想就在這個時候，與他們從下午對峙到深夜的天策軍水師，突然發難了，朝著他們衝過來。

為首的是一艘大廣船，以絕對的速度優勢衝入南京水師的陣中，以無可阻擋的態勢，直接將一艘三號福船攔腰撞斷，船上接近三百人近乎全滅。

後者曾努力試圖逃跑，然而搭載了過多的士兵，而且大多都是衛所軍，看到敵船靠近，引發了大規模的騷亂， 導致指令沒辦法傳遞下去，其他的船眼睜睜的看著這艘船被撞沉。

而這只是個開端，隨後另外兩艘巨大的戰船也加入了陣中，各自後面跟隨者幾艘小一號的戰船，呈三條戰列先，把南京水師八十余艘戰船分割開來。

盡管天策軍水師在數量上不佔優勢，也處於下遊向上遊攻擊的不利地位，但除此之外，無論是火炮數量，戰鬥陣型，軍隊士氣，指揮官的指揮水平，還是士兵的作戰意志，戰術素養，武器裝備，天策軍都處於絕對的優勢。

二十余艘戰艦，猶如殺入狼群的猛虎，衝進明軍戰陣之後便猛烈的開火，利用側舷的優勢火烈，狠狠打的打擊著南京水師的戰船。

隨著一門門火炮的怒吼，他們本就散亂的陣型，很快就被衝擊的更加散亂。

尤其是那艘大廣船，則以無可匹敵的姿態，在明軍陣型中橫衝直撞，哪怕對方是一號大福船，它仍舊無所畏懼的衝上去，這艘船所導致到，明軍戰船只能慌忙逃竄。

從戰鬥開始，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三艘明軍戰船被擊沉，盡管都是三號四號福船，但是對明軍士氣的打擊是相當沉重地，畢竟這三艘船除了正常的戰鬥人員和水手，還有不少被運輸過將的步兵。

雖然天策軍水師成立才半年，真正實戰也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水師的統領徐文儀可不是什麽新人菜鳥，而是有著十幾年海戰經驗的老手，對戰的也不是什麽小角色，而是英國，荷蘭這種正在崛起的未來海上霸主。

對付南京水師這種樣子貨，更是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