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魏望侯所處的局面是，己方全部被壓縮到第二道土牆下面，原本還想留下部分兵力，在土牆上面建立防線，防止天策軍發動反衝鋒，從第三道牆後面殺出來，但天策軍的火銃實在是太犀利了，隔著五十丈的距離，依然能穿透盔甲。

而正黃旗的弓箭手和漢紅旗的火銃兵，依托度二道土牆，不停地向第三道防線上的天策軍射擊，但效果並不理想，這個距離上，天策軍的火銃依舊能做到一擊必殺，但漢紅旗的鳥銃卻很難做到，有些甚至都射不到這麽遠，而弓箭手要探出身來張弓搭箭，上半身就會暴露在外，成為天策軍的首要打擊目標。

至於隨軍攜帶的小型佛郎機，只能打一些散彈和實心炮彈，對這些土牆的破壞作用不大，而且天策軍又不是沒有炮，而且還是位於上方，佔盡優勢，完全壓著他們打。

此時，他們都盯著山下的兩黃旗和正白旗兵馬，期待著他們盡快增援上來。

而山下，杜度和阿濟格還在不停的指揮著隊伍前進，原以為靠著漢軍和蒙古軍在前面吸引火力，為大軍向山頂進攻掃清障礙，又有耿仲明的紅衣大炮壓製和吸引敵人的炮火，應該不需要付出太大的損失，就能到達第二道防線。

卻沒想到天策軍還有幾十門火炮等著他們進攻，盡管遭受第一輪打擊之後散開陣型，但傷亡還是不可避免，當阿濟格的正白旗部隊衝過被地雷炸的殘破不堪的第一道土牆時，他們傷亡已經超過千人了。

不過當他們進入山坡之後，能明顯感覺到，面臨的火力要弱了不少，隨即來到第二道土牆後面，與漢軍和蒙古軍匯合。

阿濟格沒有像杜度一樣留在後面，反倒是如同先鋒一樣，率軍衝鋒，來到漢軍停駐不前的地方，派人喊來魏望侯和陳紹宗，宋國輔等幾個漢紅旗的將領。

“魏望侯，怎麽回事?”望著前來複命的魏望侯，阿濟格面色不善的說道。

“貝勒爺，不是奴才貪生怕死啊，實在是孔賊太過狡猾了，他們有一種木棒一樣的開花彈，不用火炮打出來，而是靠士兵用手扔出來，雖然扔的不遠，但他們都躲在牆後面，根本傷不到他們，這些開花彈一炸就是一大片。

而且他們把兩道土牆之間的斜坡上，挖滿了壕溝，就像山下那些被填平的壕溝一樣，隻留下十幾條進出通道，我軍只要攻上去，他們便投擲大量的開花彈出來，我軍根本抵擋不住啊。”

一旁的宋國輔說道“還有，孔賊的火銃極為犀利，隔著四五十丈，也能輕易地擊斃我們的火銃兵！”

“沒錯，正黃旗的哈賽出大人，在試圖射殺孔賊火銃兵時，也被孔賊給殺死了，到死連一人都未能射殺！”陳紹宗也補充道。

“什麽?哈賽出都死了?”

阿濟格也有些吃驚，哈賽出雖然只是牛錄章京，但其箭法在整個八旗有頗有名氣，倒在他手上的明軍起碼有上百人，其中不乏火銃兵，卻沒想到今天倒在了天策軍手上，還一個戰果都沒有。

隨即，阿濟格還是謹慎的探出土牆，向上方看去，果然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壕溝，還有堆積如山的屍體，一些傷兵還在苟延殘喘，試圖爬回來，但時不時會響起一聲槍響，然後不再動彈了。

而此時，山頂上的火炮仍在不停地開火，攻擊著山下正在趕來的兵馬，以及耿仲明的紅衣大炮。

思慮片刻，阿濟格冷酷的說道“魏望侯，你們也歇夠了，立馬整頓兵馬，繼續進攻！”

魏望侯有些為難“可是貝勒爺，奴才所部兵馬已經傷亡過半，再進攻的話，恐怕就要崩潰了！”

“你想抗命不成?”阿濟格冷冷的說道。

“這，這，奴才遵命！”

魏望侯心一橫，豁出去了，這阿濟格是個暴脾氣，要是把他給惹怒了，一刀把自己砍了找誰說理去。

經過一番整頓，遭受了重大傷亡的前鋒各部，再度向天策軍第三道防線發動進攻，沿著那十幾條堆滿了屍體的通道，向上進攻。

而阿濟格也指揮著正白旗和正黃旗的精銳弓箭手，壓製天策軍的火銃手，原本四個牛錄的正黃旗，經過地雷的殺傷，以及遭受炮擊所產生的傷亡，能夠繼續弓箭手只有五六百，在這漫長的防線一分散，根本壓製不了天策軍的火力，反倒是傷亡慘重。

現在有了十幾個正白旗的兵馬加入，他們的火力一下子充足起來，雖然還是沒辦法做到一擊必殺，但土牆後面的天策軍戰事，也沒辦法肆無忌憚的探出身子來射擊，使得火力削弱了不少。

“投射組，準備！”

望著第三道防線快要被突破了，邱文冷靜的下令道。

戰士們從臨時修建的石頭房子內，搬出炸藥包投射器，以及配備的炸藥包，然後進行裝填，等待著開火的命令。

對於這種山地地形，火炮從山頂上往山坡打，其實能發揮的力量相當有限，基本上都是從人頭頂上飛過去了，除非像第三道防線的佛郎機一樣，隔著四五十丈對著第二道防線的敵軍火炮直射，而山頂上距離山坡還有不短的距離，效果很差。

但炸藥包投射器就不一樣了，這玩意就是拋射，而且射程不遠，從第四道防線發射，最遠也就飛到第一二道防線之間，而且敵人就算是躲在第二道土牆下面，也無濟於事，可以提高投射器的仰角，讓炸藥包飛的高高的，然後落在牆後面。天策軍目前還沒有裝備臼炮，普通火炮還沒辦法大仰角射擊。

而且，整個鞍子山除了山頂的一座主營寨和炮兵陣地之外，一共六道防線，與前三道不同的是，後三道之間的間隔並不大，每一道之間五六丈到十來丈不等。

相比於前三道防線，後面這三道才是真正的大殺器，三道防線之間的間隔不大，也就意味著面對展開進攻的敵人，以燧發槍的射程，完全可以三條防線的守軍同時展開射擊，火力達到最大程度。

這便是邱文的策略，讓敵人付出一定的代價攻佔前三道防線，肯定會選擇繼續進攻下來，而這後面的三道防線，絕對能讓他們撞的頭破血流。

除了五十個炸藥包投射器，幾乎所有的火銃手都被分派到後三道防線上，此外，和第一堵牆一樣，第四堵牆下面，也安放了上百個地雷，萬一第四道防線也支撐不住，完全可以放棄，撤退到後面，敵人一擁而上時引爆地雷，他們毫無防備，必然傷亡慘重。

沒多久，在魏望侯率領著漢軍用人命堆的情況下，終於將戰線推到了第三道牆的下面。

而邱文果斷下令放棄第三道防線，戰士們沒有任何猶豫，帶走了所有的武器和傷員，屍體，撤回到第四道防線後面，沒什麽都沒給敵人留下。

順利攻下第三道防線，讓阿濟格興奮不已，天策軍不過如此，於是他不打算繼續等待，下令乘勝追擊，爭取一鼓作氣，拿下第四道防線。

當然，前排的依舊是蒙古軍，還有那些漢紅旗的另外一半兵馬，他們的損失都不算太大，此時正好發揮作用。

望著韃子兵沒有停歇，繼續發動進攻了，邱文果斷下令。

“投射組，開火！”

隨著邱文一聲令下，早已蓄勢待發的投射組，紛紛將炸藥包前面的引線點燃，然後點燃了投射器上的引線。

“嗵嗵嗵……”

隨著一聲聲脆響傳來，數十枚炸藥包被投射出去。

“轟隆！”“轟隆！”“轟隆！”……

這些炸藥包的引線都很長，所以落地之後燃燒了一會才相繼爆炸，反正自己這邊居高臨下，也不擔心這些韃子會把炸藥包撿起來，然後扔回來，只要能爆炸就行。

隨著一聲聲爆炸聲響起，山坡上的韃子，漢軍，蒙古兵，一片片的接連被掀翻在地。

這些炸藥包裡面，也裝了一定量的破片，但比重只有百分之二十，這樣一來，可以使得破片被火藥炸飛後的飛行速度打到最高，最具殺傷力。

敵人身上的盔甲，盾牌，盾車，統統沒辦法抵擋炸藥包的傷害，一個炸藥包五六斤的裝藥量，甚至比雲飛炮打出來的開花彈裝藥量都要大，威力自然不可小覷。

一些離得近的韃子，被掀翻在地後，還能爬起來，繼續向前衝，但走著走著，速度變慢了下來，然後口吐鮮血，撲倒下去，這事內髒被震傷的表現，即使沒有當場死亡，也失去了戰鬥能力，還要在死前承受巨大的痛苦。

不過，雖然推著盾車，頂著盾牌向前進攻的韃子遭受了不少損失，但依舊沒有停下來，一些韃子弓箭手，此時還停下腳步，張弓搭箭，向牆頭的天策軍還擊。

天策軍這邊，火銃兵在一刻不停的射擊，根本不在乎敵人弓箭手的威脅，哪怕被擊中了，只要還能作戰，也不去理會疼痛的傷口，實在支撐不下去了，才會退到後面，由醫療兵負責救治和包扎。

三道土牆之上，都是天策軍的火銃手，這些韃子弓箭手有時候也會犯難，攻擊第一道牆的敵人，後面兩道牆上的敵人會在他們箭矢射出之前就把子彈打到他們身上。

而舍近求遠，去打後面兩道牆上的敵人，第一道牆上的子彈又飛過來，所以他們根本的力量完全沒法朝一個地方使。

而土牆後面的炸藥包投射器，仍舊在不停地發射，這東西的作用，其實跟火炮沒多大區別，說白了就是彌補擲彈兵力量的不足。

擲彈兵把手榴彈或者炸藥包投出去，最多也就十五丈的距離，十丈都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投射器就是借用火藥的力量，將其拋射出去。

拋射，顧名思義，就是飛的高高的，然後落下來，那麽落點就沒辦法保證了，也就是對付大量的集群敵人時效果不錯，想要精確打擊根本做不到。

但現在，第四道牆下面，到處都是敵兵，一直延伸到山腳下，根本不愁回打到無人的空地，精確度根本不需要。

與此同時，擲彈兵也開始忙活下來，十丈以內算是投射器的盲區，雖然可以讓投射器近乎筆直的發射，但還是太危險，好不好掉到自己人頭上，還是由擲彈兵來彌補這一段的空缺。

如此一來，從山下兩三裡，一直延伸到第四道防線前面數丈，雲飛炮，佛郎機，炸藥包投射器，手榴彈，燧發槍，構成了一片火力網，將所有的敵人籠罩其中。

韃子的盾車和盾牌，根本阻擋不了這些爆炸物的威力，燧發槍射出來的子彈，也能輕易擊穿他們的盔甲。

山坡之上，到處都是以各種體態倒下的敵兵，有韃子，有蒙古兵，有漢軍，有屍體也有傷員，更有數不清的殘肢斷臂，鮮血更是流的整個山坡都是，然後匯聚成河流，流向山腳下，或者匯聚到壕溝之中。

杜度還在後方觀望戰局，剛開始阿濟格帶人衝上去，很快就突破了第三道防線，讓他一度以為，大軍定可勢如破竹，一鼓作氣攻下鞍子山。

卻沒想到，硬生生的被卡在了第四道防線之前，死傷的士兵越來越多，不單單有漢軍和蒙古軍的，兩黃旗和正白旗的士兵也不少。

但他並不甘心，已經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無論如何都不能撤退，否則將會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只要攻下鞍子山，大軍修整一番，便可直接殺向杏山堡，對著攻擊長嶺山的敵人來一個繞後偷襲，前後夾擊，將孔賊主力全殲，如此一來，攻打鞍子山付出再說的損失，也值了。

望著久攻不下的防線， 杜度一咬牙，決定將鑲黃旗的騎兵也一並派上去。

此時他手裡還有四千多騎兵，除了留下一千騎兵保持戒備之外，余下的三千多騎兵全部下馬，手持武器向山坡衝去。

然而，即使是這三千多步戰騎兵的加入，依舊不能是戰線推進分毫，。

在阿濟格的親自指揮下，正白旗和兩黃旗的韃子，曾不止一次攻擊到土牆下面，準備爬牆，但天策軍去往往在這個時候打開寨門，然後長矛兵一起殺出，與這些韃子兵展開肉搏戰。

雙方的兵力相當，但天策軍居高臨下，戰局地利優勢，而且還有牆上的火銃兵掩護，總是能打退韃子兵的進攻。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後，戰局依舊沒有大的進展，但他卻看到一騎從東側疾馳而來，口中大喊道“報……”

這個騎兵來到杜度面前，下馬跪地到“貝勒爺，北方出現一支天策軍騎兵，數量至少有五千，正朝鞍子山奔來！”

聽到這個消息，杜度大吃一驚，急忙策馬來到鞍子山東側，舉起望遠鏡看去，果然發現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隊伍，正朝著鞍子山與杏山方向衝鋒而來，後面揚起大片煙塵。

“完了，全完了！”望著不斷逼近的天策軍騎兵，杜度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