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下來各部的傷亡，讓廳內的氣氛有些凝重了。此戰下來，根據統計，天策軍各部損失加起來，足足有六千六百余人，其中陣亡三千五百余人，這樣的傷亡，在天策軍成軍以來，還從未有過。

　邱文，沈煉，梁丘三部的損失最小，他們是防守作戰，節節抵抗，居高臨下，又有足夠的火炮，三部兵馬合計傷亡不過一千二百余人。

　最大的傷亡，主要來源於進攻長嶺山的主力，雖然最後拿下了長嶺山，但天策軍處於攻勢，哪怕有炮火掩護，傷亡依舊無法避免。

　單單衝到山腳下，便被敵人的炮火殺傷五六百人，而且後續進攻中，韃子的火炮不斷咆哮，持續帶來傷亡。

　再加上面臨韃子放下來的檑木，滾石，萬人敵的防禦器械，總傷亡達到了三千八百余人，如果不是代善主動撤退，按照這個效率，傷亡很可能會突破五千人。

　騎兵的損失也不小，除了最開始擊敗韃子騎兵過程中傷亡的八百七十四人，後來又對陣杜度的鑲黃旗騎兵，又迎戰以及追殺石廷柱的兵馬，又造成了六百余人的傷亡。

　孔有德沉痛的說道“這一戰，我們雖然殲滅敵軍三萬七千余人，但付出了超過六千人傷亡的代價，對於天策軍來說，從未有過這樣的損失。陣亡的將士都是好樣的，都是為天策軍奮戰至死的，天策軍絕不對辜負他們的犧牲。”

　“雖然咱們大勝一場，但後續還會有更多的戰鬥，皇太極為了此戰動員了絕大部分兵馬，接近四萬人的傷亡雖然不小，但遠不能讓其退縮，後面要打的仗還有很多，而且還是打仗，規模不會比今日的大戰要小，所以大家必須要有心理準備。”

　這麽說，是為了避免將士們產生輕敵心理，一戰消滅四萬多人，而且還是後金軍，雖然有之前打打漁港之戰在前，也有昌樂之戰擊敗十余萬明軍，但想必這次，都不可同日而語。

　但孔有德知道，皇太極是個能人，以他的眼光，既然能選擇在十一月初發動進攻，絕對知道這場大戰是他們的國運之戰，只要失敗，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所以，損失再大，皇太極都會打下去，一直打到最後一刻，所以必須要讓將士們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程希孔起身道“我們天策軍從成軍開始，南征北戰，不曾怕過任何人，韃子也不過如此，咱們此次軍械，糧草充足，就是今日這樣的大戰，再打幾次也沒什麽問題，只要大人下達命令，無論讓我們打哪裡，我們絕對都毫無怨言！”

　“沒錯，韃子雖然不弱，但我們天策軍也不是吃素的！”

　“有我邱文在，韃子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否則絕不會放一個敵兵通過我的防區！”

　……

　望著大家群情激昂，紛紛表示有信心擊敗敵軍，孔有德欣慰的小道“大家有信心就好，不過今日大家都勞累了一整天，咱們不談戰事，我陪大家好好喝一杯！”

　具體的作戰安排，孔有德並不著急，現在天策軍掌握著主動權，哪怕什麽都不做，等著韃子主動進攻也行。

　當晚，天策軍各營地一片沸騰，將士們在宴會中歡慶著今日的勝利。就連那些民夫，也被允許參與到這場盛大的慶功宴中。

　宴會中，就連一向不怎麽喝酒的孔有德，也與眾將領，以及前來敬酒的戰士們開環暢飲，激勵將士們再接再厲，共建新功。

　戰士們的喜悅溢於言表，一戰消滅敵人近四萬人，而且是他們親手打出來的，那股子興奮勁根本控制不住，一遍大口吃肉喝酒，一邊跟同伴們吹噓著自己如何的英勇，斬殺多少敵兵，好不快活。

　就連那些出戰的民夫，也在那些膽小不敢追殺敵人的同鄉面前吹噓，自己如何與韃子大戰八百回合，最終將其斬殺，那拿出那沉甸甸的賞銀炫耀，惹得其他人一陣羨慕。

　親眼目睹了天策軍的強大戰力，又聽到那些隨軍出戰的同鄉們在自己面前炫耀，有不少民夫都希望能夠加入天策軍，上陣殺敵，搏一個遠大前程出來。

　這一點，孔有德也覺得可行，今天一戰下來天策軍傷亡就高達六千多，加上前幾日與代善一戰傷亡的七八百人，傷亡已經接近七千人了，又沒辦法從山東調兵，若是能補充一部分也好。

　不過，這件事情必須要慎重，兵貴精不貴多，孔有德不打算征召太多的兵馬，擇優挑選三四千人，集訓一段時間，然後補充給受損較大的幾個營，保持各營的戰鬥力就行。

　……

　幾家歡喜幾家愁，天策軍這邊歡天喜地，後金這邊就是一片愁雲慘淡。

　在乳峰山北麓，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後金的營帳，一股凝重的氣氛充斥在整個營地之中。

　慘叫聲不時傳來，這些都是從正紅旗和漢藍旗的傷兵嘴裡喊出來的，他們從長嶺山撤退還算順利，沒有演變成潰敗，所以很多傷員也被帶回來了。

　這些傷員，都沒有受到致命傷，但被天策軍的燧發槍所傷，基本上都是一槍兩個洞，那疼痛的感覺生不如死，不少忍受不了的傷兵，都選擇自我了結。

　而那些被火炮所傷的，很多人面容全毀，皮開肉綻，雖然不會讓他們立馬死去，但以後金的醫療水平，最終都是等死罷了，也就是這冬天寒冷的其後，能讓感染的速度降低一些，多活幾天罷了。

　聽著營地內不斷傳來的慘叫，視察大營的皇太極臉色很難看，這樣的結果，是他提前根本沒有預料到的。

　代善帶回來的傷員有一千多，濟爾哈朗帶回來的傷員只有兩百多，南部防線有四五百傷兵逃過小凌河，總的傷員差不多有兩千人。

　這些傷員的結局，大部分都只是等死罷了，大金國內根本沒有像天策軍一樣的救治系統，別說隨軍行動的醫療兵了，就算現在，也只能依靠歸順而來的漢軍帶過來的一些大夫救治，而且數量相當少，根本忙活不過來。

　好在這是冬天，傷兵的存活率會高一些，但也不會超過五成。

　回到乳峰山的汗帳後，皇太極的臉色也沒好起來，這一戰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原以為多鐸的身體，鑲白旗的覆滅已經是慘敗了，沒想到南部戰線的情況更加糟糕，出戰的三萬余大軍，成功逃回來的不到萬人，而且杜度還被活捉了。

　不一會，正黃旗旗主阿山走了進來，面向皇太極雙膝跪地“稟大汗，各部兵馬損失，全都統計出來了！”

　“念！”

　皇太極閉上雙眼，平靜的說道。

　阿山起身深聲道“長嶺山一戰，我大金駐軍為正紅旗，漢黃旗，蒙白旗與漢藍旗各一部，外加部分朝鮮兵馬，合計一萬九千余人，此戰傷亡七千八百余人，其中陣亡以及被俘五千五百余人。”

　皇太極微微點頭，但就長嶺山之戰來說，代善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雖然傷亡還是要高過天策軍，但天策軍投入了兩百多門大炮，以及近兩萬大軍，清一色的精銳兵馬，如果能夠按照這樣的戰損比打下去，消滅天策軍並不算太難。

　“鑲白旗，正藍旗，蒙藍旗三旗騎兵攻一萬六千余人，與天策軍騎兵一戰，我軍陣亡，被俘，失蹤八千一百余人，受傷二百余人，另鑲白旗旗主多鐸陣亡！南部戰線，漢紅旗，正紅旗，另有漢白旗，漢藍旗，蒙紅旗，正白旗，正黃旗各一部，合計兵力三萬二千余人，一戰潰敗，逃回來的兵馬共計一萬二千余人，另，鑲黃旗旗主杜度失蹤。

　此外，松山堡駐軍與天策軍激戰一場，損失兵馬近千人，後漢白旗旗主石廷柱率軍增援南部戰場，折損兵馬兩千八百余。”

　然後阿山又補充道“此戰，我大金軍被俘，被殺，失蹤的將領有，鑲白旗旗主多鐸，鑲黃旗旗主杜度，漢白旗梅勒額真鮑承先……”

　聽著阿山匯報的一個個數字，一個個將領的名字，皇太極臉色更加的難看了，這樣龐大的損失，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內造成的。

　突然，皇太極怒目圓睜，喝罵道“廢物，都是一群廢物！多鐸是廢物，杜度更是廢物，數倍於敵的兵力，居然一個全軍覆沒，一個全軍潰敗，本汗養你們這些廢物就是用來損兵折將的?還有你耿仲明，當初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投奔我大金，本汗待你如手足，花費重金鑄造火炮火銃，今日一戰，你如何報答本汗的?”

　“奴才罪該萬死，奴才罪該萬死，這一切都是奴才的錯，請大汗責罰！”耿仲明嚇得雙膝跪地喊道。

　皇太極在大發脾氣，帳內的滿漢蒙各部將，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到盛怒中的大汗，被責罰一番。

　同時，他們中不少人，已經對天策軍產生了畏懼之心。

　三個戰場，投入的總兵力足有七萬余，面對的是只有一半兵力的天策軍，卻這折損過半，而天策軍的損失還不到自己這邊的兩成，這仗以後還怎麽打?

　去年打漁港一戰，折損近兩萬大軍，豪格被生俘，嶽托被殺，這一戰多鐸又被斬殺，杜度被勝負，總的損失超過六萬人，還有四個旗主。

　如果再算上義州衛之戰，蓋州衛之戰，爭奪東江鎮的戰鬥，以及前期圍攻錦州防線的戰鬥，總的損失更是超過七萬人。

　雖然這裡面八旗兵只有三萬左右，但八旗兵總共才多少人?

　尤其是鑲黃旗，先是打漁港之戰被消滅是個牛錄，此戰又在杜度手上折損大量兵馬，整個鑲黃旗的兵力，只剩下三成不到，而鑲白旗也好不到哪去，騎兵損失殆盡，步兵倒是還有二十來個牛錄，但戰鬥力下降了不止一半。

　這天策軍，真的是無法戰勝的嗎?

　此時，營帳內不少漢軍將領，都有了這樣的疑惑，一些人內心開始有了想法。

　而心情比皇太極還要糟糕的，莫過於阿濟格。

　多鐸的死，是他根本沒有預料到的，兄弟情深，他不悲痛是不可能的。

　而除此之外，便是實力的削減，鑲白旗的騎兵損失殆盡，自己帶著十幾個牛錄攻打鞍子山，也折損大半，他們三兄弟的實力削去了一大截。

　以後想要對抗皇太極，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此外，對於天策軍的威脅，他也有了清晰地認識，去年打漁港之戰，他們還幸災樂禍，但是今日一戰，足以看出天策軍是大堅果的生死大敵，如果大金國敗了，他們就算取得統治權又有什麽用?

　罵了好一陣子，皇太極才停下來，銳利的眼神環視眾人，朗聲道“今日我大金國慘敗，折損兵馬近四萬，本汗知道，你們之中肯定有人打了退堂鼓，或者說怕了，害怕與天策軍作戰，被天策軍打怕了！”

　“你們不用否認，這是人之常情，大金國歷次作戰無往不利，所遇明軍無不戰敗，以至於明軍很少敢主動與我軍作戰， 只不過現在是大金軍在天策軍面前屢戰屢敗，你們就像明軍將領一樣，害怕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害怕能解決問題嗎?”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現在我們撤軍，將會面臨何等局面?”

　“天策軍的實力你們也看到了，他們不單單有在錦州，嵩山杏山塔山一線的六七萬兵馬，在山東更是有十來萬兵馬。孔有德此人，對我大金似乎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仇恨，尤其是在面臨明國朝廷兵馬重兵圍剿的情況下，也未曾想過和耿額真一般歸順我大金國。”

　說著，望了望還在跪著的耿仲明，在場的將領都知道他和孔有德的關系，也是很不理解，為何孔有德卻非要與大金國為敵。

　其實這一點皇太極也想不明白，按理說孔有德也想做一方諸侯，甚至有取大明而代之的野心，在實力弱小時與大金國聯合，或者與大明內地的流寇聯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孔有德卻一點這樣的想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