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看來這次的大便宜你是佔不完咯!”孔有德略帶遺憾的說道。
這一次跟隨孔有德一起來的,自然不只是他麾下的那些戰船,還有山東鹽業商會的幾家鹽商,以及他們的商船,還有所屬的工人。不過因為通知的太晚,吳英發之集中了這麽點船,其他幾家的船集結的也不多。
這幾家鹽商,其實每一家都有幾十艘船,不過都是些小船,排水量幾十噸一百來噸的小船,連三號福船都沒有幾艘,當初吳英發獻給水師當靶船的那艘三號福船,就是已經塊報廢的,要不然他都不舍的拿出來。
由於這些戰船排水量實在是太小,想當做戰艦來用都不行,因為沒辦法裝載那麽多的火炮,而且速度和穩定性也都很差。
而這次進攻揚州的路上,攻擊沿海鹽場,也是早就計劃好了的,看似打草驚蛇的舉動,其實大有好處。
首先便是能夠獲取大量的食鹽,雖然他的四處鹽場也產鹽,但哪有現成的鹽來得好啊,搶來的東西總是那麽爽快,還是他的仇人的,這就是雙份的快樂啊。
而且把這些鹽拿到手,一些地方必然會出現食鹽緊缺的情況,到時候再賣過去,又是一筆好買賣啊,搶佔市場來的更容易。
孔有德還打算破壞鹽場,到時候就算把這些鹽商都弄走,他們家族龐大,必然會重新接管過來,而破壞了鹽場,他們想要重新開始生產,必然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整修,更有利於孔有德的鹽搶佔市場。
當然,他自己是要去打揚州城,可沒哪個閑工夫來運鹽走,所以就帶上了吳英發他們,由他們來處理,將這些鹽運回去。
其次,這次的襲擊范圍,幾乎包含了大部分沿海的鹽場,也就是絕大部分的鹽商都會有產業受到損失,相信一兩天過後,這些消息就會傳遞到揚州城,傳到那些大鹽商的耳中。
鹽場被襲擊,損失巨大,得知消息的鹽商們,無論身在何處,必然會聚集在一起,商議如何處理此事,這個聚集的地點,必然是他們的大本營揚州城。
到時候孔有德帶人直接打到揚州城,他們一個都跑不了,來個一網打盡,豈不美哉。
這個時候,黃桂中也過來了,稟報道“大人,泰州衛後千戶所的千戶被我們審問出來了,還有那些貨船的總管,也都被抓到了!”
“帶過來吧!”孔有德淡淡地說道。
不一會,兩人就被帶到了孔有德面前,一個極為健壯,而且帶有一些勇武的氣息,想必就是那千戶了,另外一個瘦的跟個猴子一樣,光看面向就知道是個鬼精鬼精的人,應該就是劉思恭的親信。
兩人都有些疑惑地看著孔有德,目光不斷地掃視著,仿佛準備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麽有用的東西來,剛開始還有些恐懼,結果現在卻越發淡定起來。
那個瘦猴子仰起頭說道“在下是揚州商會劉老爺家的管事吳雄偉,負責替我家老爺打理這一片鹽場的生意,暫時可以代表這鹽場說話!我劉家鹽號家大業大,說不得有些無賴之輩混入,做了些荒唐事惹得各位好漢前來討說法!
不知道各位好漢是那條道上的,是否曾與我劉家鹽號有仇怨?若有此等事體,還請給在下一個機會,回去稟報老爺,如若真是我等的過錯,老爺必定親自登門賠罪,並且賠償各位的損失!”
孔有德也被他逗樂了,就這挫樣居然還取名‘雄偉’,如果不看人只聽名字,多半以為是個身強體壯的大漢,結果卻是這麽瘦弱猥瑣的一個人。
不過看得出來,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即使生死難料還能如此擔心,孔有德也不由得對他高看一眼,而且他看問題很準。確實,這個吳雄偉一眼就發現,除了最開始登陸的一百來號人,其他的都不是真倭,倒更像是哪家的軍隊,不過看打扮絕對不是一直弱軍。
所以他看得出來,這完全就是某個勢力跟他們結仇了,然後假裝成倭寇來劫掠一波,看那些火力強大的戰船,肯定是早有所準備,而且本身勢力不弱。
嘉靖年間的倭亂,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怎麽回事,以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倭寇,但他們畢竟身居高層,對這些事情了解頗多,那個時候超過一半的倭寇都是海商假扮的,而且他們劉家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情。
不過現在能夠合法的做生意了,這些下三濫的招數,他們也就不屑於再用了,但依舊熟悉。
綜合幾點下來,有強大的戰船,手底下有真倭,情報準確直插大洋港,他也有了隱隱的猜測,很有可能就是鄭芝龍的人。
只是他不明白,他們那裡得罪過鄭芝龍,畢竟劉家鹽號產業頗大,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亦或是鄭芝龍又想乾老本行,準備再做幾筆無本的買賣?
看著淡定的吳雄偉,淡淡地說道“既然你有這份膽氣,那我就給你個機會,你若能猜出我們的身份,我便可以饒你不死!跟你們的恩怨,其實也很簡單,一個字--鹽!”
“莫非各位好漢也是做這鹽上面的生意?
吳雄偉腦袋轉的很快,一聽到鹽這個字,就想到這一次被攻擊,並不是為了搶奪他們的鹽,很有可能就是鄭芝龍想做海鹽的生意,聯想到之前來路不明的大量海鹽,他隱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想必諸位大人是鄭總兵的屬下,那這事的確是我們做的不對,不過鄭總兵可以派人與我家老爺商議,說不得還可以合夥做買賣,何必弄得這硝煙彌漫呢?”
孔有德有些意外,這家夥居然把自己當成鄭芝龍的人馬了,不過他也就將錯就錯,略作驚訝的說道“算你聰明,既然知道了這些,你應該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吧?”
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吳雄偉再生出了虛與委蛇的想法,如果能把這件事情變成好事,他不但沒有性命之憂,說不定還會因禍得福呢。
在他心中名,這件事情很閔淼,人家擺明就是為了擴充財路,弄點海鹽前來販賣,結果被他家老爺和其他鹽商擋住了財路,然後他們就怒了。
派遣戰船前來攻打鹽場,為之前的財路受阻來砸場子的,順便搶掠一些鹽彌補損失的。
既然對方也想做食鹽生意,而且確實實力強大,他家老爺說不得也得認真考慮,所以他得盡量往這方面引到才行。
然後吳雄偉就從事情的起因開始說起,其實早在二月的時候,他們就發現有河南,山西乃至南直隸販賣的時候,他們這些鹽商就所有察覺。
不過當時沙河鹽場才開始出貨,量並不是很大,單單供應登萊地區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揚州的鹽商們也沒太當回事,他們一個月賣出去的鹽恐怕得有上百萬石,有個幾百幾千石的鹽跟他們搶生意,他們也不在話。
雖然會給他們造成些許損失,但這點損失只是九牛一毛,他們也就懶得過問,要想管的話也可以,不過相比起收益,成本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可不做這賠本的買賣。
多半是哪個地方又發現了鹽井,能夠朝著這些地方出售食鹽,這種事情一是半會也查不出來,索性就放棄了。
但是到了五月份開始,來路不明的私鹽出貨量劇增,從之前的幾千石,直接攀升到超過三萬石,而且還在繼續增加當中。
這個時候,鹽商們意識到情況不妙了,這可不是那個地方又發現了鹽進,單單鹽井的產量可沒這麽大,肯定是有那個地方大量出產食鹽,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海鹽。
而且照著當時情況來看,產量只會越來越大,如果不加管控,恐怕他們的利益都將遭受到巨大的損失。
他們想要查出是誰在販賣這些私鹽,查到之後,直接利用官方的背景給他們安個販賣私鹽的罪名,將其一網打盡,順手還能接受產業,增加產量。
但這些鹽都是從海上來的,根本就查不出來,既然無法治標,那就治本吧,管不了你的源頭,那我就控制住市場,讓你有鹽也賣不出去。
通過跟各地官府的交易,他們也都開始打擊治下的私鹽交易,通過對那些接受新來私鹽的鹽梟進行抓捕,大大的降低了私鹽私鹽的流通量,各地的食鹽生意又漸漸地恢復如初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鹽居然是鄭芝龍弄出來的,而且得知私鹽的銷路受阻,居然直接來進攻揚州鹽商們的鹽場,可以說是眥睚必報。
吳雄偉也是倒霉,按照劉家鹽號的規矩,每月十號派出一支船隊,將旗下鹽場的鹽通過貨船運回揚州,然後統一處理。
每次負責這事都是幾個管事輪著來,這一次恰好輪到吳雄偉,然後就很不幸的被堵在港口,所有的船都被拿下了。
“諸位大人,這些就是事情的經過了!當初如果鄭總兵能與我們老爺,還有其他諸位老爺商議一下,我們未必會擋住鄭總兵的路子啊!現在鬧成這樣,的確有我們的部隊,我在這裡給諸位配個不是了!”
“但這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如果諸位大人放心,我可以回去向老爺稟報此事,我們老爺是大度之人,未必不能繼續和諸位攜手發財啊!”
交代這些事情的時候,吳雄偉還在做著談判的打算,以求將損失降到最低,看目前的樣子,‘鄭芝龍’是打算直接將這些鹽都運走啊。
孔有德看得出來,他看似是在認真的談判,但這完全是在找脫身之計,只要讓他溜掉。
“押下去吧!”孔有德淡淡的說道,也不顧吳雄偉不停地要繼續談判。
他可沒心思跟這些鹽商談判,這些東西不是他擅長的,這些老泥鰍在商場和官場摸打滾打這麽多年,跟他做生意,沒那個能力只會被吃的連渣都不剩。
還是發揮自己的強項,物理層面消滅他們。
將吳雄偉押回船上去之後,孔有德踱著步子,將心思又放回到這些鹽上面,這超過十萬石的鹽,可是一批不菲的物資,就這麽白白扔掉有些可惜,但想要快速運走,也基本不可能。
如果在這裡逗留的太久,那些鹽商們得到更多的消息,必然會挺好警惕,到時候利用這些消息將他們聚攏到一起的打算, 只會適得其反。
思慮再三後,孔有德對吳英發說道“老吳,這一次算你撿了個大便宜!這些鹽我現在沒辦法帶走,全部交給你處理了,按照正常進價的六成算錢,這些鹽都歸你了!你能運走多少就運走多少,先運到安東衛囤積起來,再回來繼續搬運!
我會留下一百士兵和一條船,暫時可以守住一段時間,不過不會很長,能運走多少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聽到孔有德這麽一說,吳英發大喜過望“吳英發謝過大人!在下必定誓死追隨大人,但凡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大人盡管開口,能幫到的在下一定怒氣去辦!”
這種好事情,他哪裡去找啊,本來遼寧商號的鹽給他們的進貨價格都很低,現在隻算六成,白白的讓他撿錢啊,雖然需要他自己運走,但這點事情根本不算什麽。
如果連撿錢都不願意去撿,也沒辦法成為一個合格的商人。
不過他也有些擔心,天策軍的實力他是知道的,但這次畢竟不只是攻打一個鹽場,兵力就這麽多,不太可能留下太多。
雖然打的是倭寇的旗號,能夠唬住不少人,但相信沒過幾天,肯定就會有人前來試探虛實,一旦被他們發現只有百十號人,必定會集合大軍來攻,這南直隸的地界,遍地都是敵人,隨隨便便組織幾千上萬人都不是個事兒。
而且原本鎮守在這裡的泰州衛後千戶所,大部分的衛所軍都跑掉了,他們對這裡知根知底,一旦打回來,一百天策軍就算再厲害,對付幾十上百倍的敵人,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