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是一個陰雲密布的黑夜。

　　離開的眾人說是睡覺，其實真回去睡的沒有。都是回到自己的軍中等著看戲，想看看韓國跟魏國是不是真的能打起來。

　　也有如燕文公跟趙肅侯這般，兩個人在一起開小灶，商討方才發生的那些事情。

　　從魏軍開始攻擊項城，到韓國太子不知死活。這一切的一切都那麽讓人不可思議。出現的太快，完事的時候就會讓人覺得意猶未盡。

　　“對今日魏國上將軍的煤炭攻城，不知道燕公有何高見?”趙肅侯端起自己帶來的酒，一口飲下，不由得感慨:“喝了魏國的酒，這自家釀，簡直就沒法入口嘍！”

　　燕公也端起酒爵抿了一口，“果真是入口無味！早知道，就帶一些魏國的酒來了。”

　　將酒爵放在幾案上，燕文公呵呵的笑了，“說起來項城一戰，不知趙侯想聽的是什麽?”

　　“燕公對這所謂炭火陣的看法。我們眼下雖然是盟國，可就如今夜的韓國，指不定哪天，也就散了。”

　　“趙侯說的是。”燕文公抬頭看看遠處依舊時隱時現的火光，想了想才道:“煤炭此物過於神奇，被魏國最先用在戰場，可謂是有先發製人的奇效。但今日既然見到了，敢問趙侯，若是哪天魏國在邯鄲城外擺出今日的陣仗，趙侯可能讓魏人得手?只怕是不等他們立灶燃煤，趙侯的大軍就出城迎戰了吧?再不濟，也還是棄城而逃。”

　　“哈哈，不愧是燕公。咱們算是想到了一起。”趙肅侯笑了一陣之後，忽然無奈的搖搖頭，“說起這韓國太子，也真是罪有應得。誰都知道魏國的這點優勢，他偏偏要當場給說破，他不挨揍那誰挨揍啊。”

　　“哈哈哈，這韓國太子真是令人敬佩，兩次醉酒兩次都找到了魏國頭上。”遙看韓國依舊燈火通亮的陣營，燕文公也是覺得好笑:“也不知道這韓國太子是不是借著醉酒故意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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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人的右手方向，跨越不足二百米的位置就是秦國的營地。

　　此時的秦國太子贏駟跟五大夫樗裡疾一樣沒有睡，兩個人同在一張幾案對坐。說的同樣是今日的事情。

　　“對於項城一戰，五大夫有何看法?”幾案上沒有酒，有的是李青請眾人吃完泡麵後，送給大家的那個青花瓷盆。贏駟正在緩緩的把玩著。

　　“這煤炭確實微妙，若是秦國的城池遭受這種攻擊，怕也是難以抵擋。等回國之後，應該想想辦法防禦才是。”樗裡疾想著。卻是想的太過深入。

　　贏駟聞言自然是微微一笑，活動了兩下筋骨，坦然自若的說道:“五大夫想的也不錯，可卻沒有看出這本質。煤炭這東西局限太多，本太子在酒宴開始前就想明白了，所以在你們都震驚的時候，本太子在大吃大喝。”

　　行轅外面走過一隊巡夜的兵卒，黑影映射在行轅的布上，使得行轅內二人的話停頓了一下。

　　待四周再次安靜的只剩下風聲，贏駟才接著說道:“如果不是聯軍的一十九萬大軍在，楚軍大可出城拚個你死我活，說不準贏的會是楚軍。

　　此戰之所以勝，重在楚國不敢出城。再者就是，我聯軍勢大，即便強攻也是沒有絲毫的問題，最終的勝終歸是盟軍的。魏軍所做，也無非就是減少了攻城的傷亡。並非轉敗為勝的扭轉戰局。”

　　同樣的一個問題，卻是被不同的人討論出了不同的結果。

　　樗裡疾聽聞也是一陣，此時他才明白過來。

李青用的攻城方式初一看是震驚，可仔細一想，根本就不是今天宴席上田忌跟李青推脫的那些說辭。　　也正是煤炭在軍事上的用處漏鬥頗多，新鮮感一過之後幾乎用處不大，所以李青才願意將這展現出來。甚至，在今後李青還有賣煤炭的打算。

　　樗裡疾想著，緩緩的笑了，“太子聰慧過人，疾為我大秦倍感榮耀，自認為比不得太子了！老了，出使列國跑跑腿還行！”

　　樗裡疾自嘲的笑著。可實際上他不過三十余歲，跟隨公孫鞅多年的學習，他的處事應變能力也是列國出了名的。

　　“不說這些了，打擊太大。”樗裡疾一揮手，故意換了話題:“主公來信了，我秦國大軍已經佔領商郡，主公讓我能想辦法回去。太子不妨想個說辭。”

　　“說辭?就說父王有令，讓我們立刻回國不就行了嗎。”贏駟隨口道。

　　“這樣會不會太唐突了，好歹說清楚因為什麽事吧。”

　　樗裡疾這麽一說，贏駟也覺得直接有似乎不太好，容易讓其余各國不信任秦國。

　　可再一想，贏駟又笑了:“就今夜韓國太子那一出戲，估計聯盟也快到盡頭了。而且本太子覺得這魏國上將軍對伐楚並不上心。再者，楚國難道就敵不過我區區一十九萬聯軍?不過是讓出兩座城池讓我們出出氣。而且我軍的細作稱，衛國的楚軍已經撤離。衛公的檄文該是明日就會到了。”

　　贏駟的聲音在行轅中緩緩回蕩著。

　　聽贏駟這麽一說，樗裡疾倒是陷入了沉思。從這些天的情況來看，李青又是請客吃泡麵，又是請客看真正的攻城大戲、吃燒烤。卻根本沒有提及攻佔楚國的有效方案。

　　總總的一切看起來是李青不想伐楚。而即便李青想伐楚，現在只不過是托大，那今夜的韓國太子一事又該如何解決?李青的手都腫了，韓國太子的臉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就在樗裡疾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贏駟卻打著哈欠道:“不想了，睡一會。實在不行咱們就一走了之，魏國總不至於跟秦韓兩國開戰吧。”

　　站起身子，贏駟舒展著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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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天一早。項城內的大火已經熄滅，隻余陣陣黑煙飄蕩，顯得寂寥。

　　而此時，盟軍的駐軍區域可謂是亂成了一團。

　　韓國行轅外的韓字大旗飄揚。行轅內，韓康用銅鏡照著自己的臉龐。

　　銅鏡中的韓康，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可能是因為李青打的時候照顧了他的左臉，這使得原本還不算難看的韓康，嘴都朝著左邊歪斜了。兩邊臉都有不同程度的浮腫。

　　“申相國，李參將、杜參將、左參將何在！”一把推開了自己面前的銅鏡，韓康忍著疼痛衝行轅外呼喊。

　　不一會，本就在外面等著的眾人就全部進了行轅。

　　申不害在前，其余的參將在後。一個個的低著腦袋都不說話。這典型的就是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本太子昨夜，是不是跟魏國上將軍起了過節?”韓康見眾人不說話，心裡越發的不舒坦。

　　“是起了過節！”申不害無奈的抬頭看了一眼，覺得有些慘不忍睹。

　　“那你們說說，本太子的臉上是怎麽回事?”韓康明知故問，還伸手指著變形最嚴重的那張臉。

　　這一下申不害卻是不說話了。

　　“說啊！”韓康臉上疼痛陣陣，卻還是一陣呼喊，“都說說這是怎麽回事。說不清楚，你們就在這一直想，其他事就不勞煩你們了。當然，飯你們也省了，給別人吃。”

　　“是……是被魏國上將軍打的！”終於有一個參將開口。

　　可同一時間，申不害囧著一張臉，搖頭急促的勸慰:“太子！如今列國爭分不斷，我韓國保全自身尚且不易，還是不要輕啟戰端為好啊。”

　　“那本太子就得打碎牙咽到了肚子裡是嗎。”韓康的性子一上來，直接就氣的咆哮:“你們昨夜就眼睜睜的看著本太子被打?若是哪天本太子率軍出征，你們是不是能把本太子出賣了。”

　　伸手指著一堆人痛斥。韓康絲毫不留一點情面。

　　“太子息怒，末將等人不敢。”

　　“末將不敢……”

　　“我看你們很敢啊！看著本太子被打，你們連句話都不敢說。”韓康的聲音抬高了八度，聲嘶力竭:“要是真的不敢，現在就給本太子集結大軍，到魏國行轅找那李青要個說法。”

　　“額……諾！”

　　“諾！”

　　看著韓康真的怒了，一眾參見哪裡敢怠慢，紛紛行了軍禮退出。

　　韓康如今的身份不僅僅是太子，還被韓王封為了上將軍，可謂是兩重強大的身份。

　　申不害見狀卻是急的紅了眼，“太子不可莽撞，不可莽撞啊！”

　　韓康卻是拿起佩劍，一把將申不害推開。

　　魏國行轅中，李青也早早的起來。無論是昨夜跟韓國的不愉快，還是他盟主的身份，他都不能睡懶覺。

　　“啟稟上將軍，大梁來人說楚軍撤離了衛國，君上已經令衛公發了檄文。”行轅外是張猛的聲音。

　　“楚軍總算是走了，進來說吧！”李青晃動著沉沉的腦袋，酒勁還是有些猛的。

　　等張猛進來，李青看著問道:“韓國陣地上有什麽動靜嗎?”

　　剛走進來的張猛卻是遲疑了一下，“剛才有兵衛說，韓國太子很是憤怒，要來找將軍討要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