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馬車出作坊了,十位聞風而動,最先搶著下單訂購的勳貴拿到新式馬車。這批馬車行駛在路上時,吸引了無數眼球。
第二批馬車出作坊,來的不是管家,而是訂購馬車的主人,這些人,有勳貴也有官員。張益也在這些人裡邊,他坐著新到手的馬車到西寧候府探望宋誠,道:“外面有傳言,說買凶殺人者是官員,不知查出什麽沒有?”
這個傳言不知怎麽街頭巷尾都在說,但凡聽到的朝臣無不後背發寒,若是錦衣衛順著這條線徹查,他們的日子還怎麽過?張益今天來,也有探探宋誠口風的意思。
宋誠倚在床屏上,被子拉到脖子,不拉這麽高不成,沒綁綁帶呢。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這件事你不用管。”宋誠道。
“我怎麽不管啊?我是首輔,文官之首。哎,不會是武將吧?”張益故作誇張地道。
武將和宋誠是上過戰場,用命搏出來的交情,勳貴是和宋誠同一陣營,細數下來,倒是文官和閹黨嫌疑最大,而就在白天,閹黨之首曹吉祥以行刺失敗告終,所以很大可能就是文官了。文官們怕呀,千萬不要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宋誠就此對文官大開殺戒。
“就是文官。”宋誠很直接,道:“不怕告訴你,我想趁此機會清除一些人,為開春征倭國打打基礎。”
果然是文官,張益的臉白了,細看宋誠的臉色,確定不是詐他之後才道:“有證據嗎?”
宋誠笑:“我錦衣衛想查什麽會查不出來?”
張益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天說要與倭國開戰是真的嗎?皇上這些天可沒少過問糧草的事。”
朱祁鎮分派到的活是籌備糧草,這就提前準備上了,各處糧倉都派人去查,派的還是興安,戶部這會兒人心惶惶,就怕興安查出什麽,又怕興安沒事找事。
勳貴、武將們摩拳擦拳,就想立功,文官們卻因為行刺一事人人自危,以致沒有人出聲阻止,眼看準備工作在皇帝的過問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張益著急得不行,這才有今天的探望。
宋誠道:“你看我像虛言恫嚇嗎?聽說那個倭國使者走到京郊死了。你們真以為他帶來三十個仆從嗎?”
田下一郎死了,被宋誠打斷腿第二天死的,這件事讓臚鴻寺卿周濱頭髮快愁白了,倭國得知使者死在大明,會再次遣使責問,而以目前的形勢,大概倭國一責問,大明就會宣戰了。
那天宋誠語焉不詳,周濱給倭國的國書當然不會提開戰一事,開不開戰不是他臚鴻寺卿能決定的,那是朝議的結果,是兵部的事,是五軍都督府的事。
可是在開戰之前,必然有一番扯皮,這就得他出面了,他何其冤哉。
宋誠父子折辱田下一郎時,朱祁鎮在場,張益也就沒有說什麽,文官們卻是在震驚之中,來不及指責,待得事情成定局,已經再說無益。
現在張益聽宋誠這意思,還有什麽內情,趕緊道:“那他帶來多少人?”
張益當然不會關心一個藩國使者帶多少仆人這樣的小事。
“明面上是三十個沒錯,但事實只有二十九個,其中他真正的仆從只有三個,其余二十六個是另一個仆從的護衛。那個人,是足利義政的小兒子。倭國使者死後,這些人聽此人調度。”宋誠冷笑。
他對倭國厭惡至極,不願意多看一眼,更沒有讓人調查田下一郎的仆從,直到田下一郎死後,這些人再不遮掩,
以那個足利義尚為首,才被番子查出來,報到宋誠這裡。 “足利義政的小兒子?”張益倒抽冷氣,貌似惹大麻煩了。倭國的天皇是傀儡,真正的權力掌握在室町幕府手中,張益是知道的,這位相當倭國小王子的存在,可千萬別在大明國內出事。
他正祈禱呢,就聽宋誠涼涼道:“這位足利義尚,也死了。”
張益手一抖,差點碰翻桌上的茶杯,急聲道:“怎麽死的?”
“強、暴良家婦女,被村民活活打死了。”
足利義尚一行人在福州登船,一路上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做過無數,出了京城,自以為地方官不敢管,又開始胡作非為,田下一郎死於非命,他們把一腔怒氣盡數發泄在沿途的落單女子身上,番子得到宋誠傳訊,一個也別放過時,他們已糟賤了十幾個女子,其中最小的一個只有八歲,被這些牲畜輪、奸至死。
這些人被殺死時,鄰近的村莊扶老攜幼出來拜謝番子,然後拿起能找到的家夥把足利義尚等人的屍體砸得稀巴爛,再割下肉去祭拜受害的家眷。
張益一顆心撥涼撥涼的,呆了半晌,道:“非戰不可嗎?”
他怎會不明白宋誠的用意?倭人下作好色真沒錯,可多次朝貢,不都這麽過來嗎,何曾出什麽事,這是宋誠為挑起兩國爭端製造的借口哪,足利義政的兒子、使者皆亡,如何肯善罷乾休?哪怕大明不想戰,也不可能了。
宋誠揶揄:“怕了?面對人高馬大,箭法如神的瓦剌時你不怕,反而怕倭國這種三寸釘?張閣老,你是這樣的人嗎?”
這馬屁拍的舒服,張益歎氣:“那就戰吧。”
他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小小倭國,還不放在他眼裡,隨後他就說出他的擔憂:“若是傳揚出去,別的藩國不來朝貢怎麽辦?”
宋誠傲然道:“不來朝貢打到他來朝貢就止。”
“……”張益無語。
就在人人稱讚新馬車舒適輕便避震的時候,一封奏折送到朱祁鎮手裡,隨後錦衣衛緹騎四出,查抄江淵底邸,江淵下詔獄。
文官們驚惶不已,張益猜測,江淵定然與行刺宋誠一事有關。
俞士悅本想辭職,得知江淵下詔獄,反而鎮定下來,把請辭奏折燒了。行刺宋誠是兩人共同做出的決定,江淵為此進了詔獄,他也斷然不獨自逃生。
宋誠屋裡炭火燒得旺旺的,一手拿點心往嘴裡放,一手看帳本,查點從江淵府上抄到多少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