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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天下》第一百二十九章 內訌
  劍有君子之稱,可書生佩的劍,劍身狹長,和武將佩的劍不同。劍倒是拿來了,江淵卻覺得不順手,怎麽拿怎麽別扭。

  宋誠看他拿著劍一臉便秘的樣子,笑眯眯問:“你不是要比劍嗎?那就來吧。”

  陳春橋很狗腿地道:“大人,標下這就去取槍。”

  文官們神色怪異,江淵身為內閣大學士,不用詩詞歌賦把宋誠一個不學無術的勳貴打擊得懷疑人生,反而避已之短,揚敵之長,拿一把不趁手的劍,要跟宋誠決鬥?你確定今早出門帶腦子了嗎?

  “宋大人,宋大人,江大人跟你開玩笑呢。大家份屬同僚,江大人如何會跟你比武?”王直提袍袂跑過來,把江淵拉一邊去,小聲道:“你這是怎麽了?”

  江淵恨恨道:“待我喚家人回府取慣用的劍來。”

  宋誠卑鄙,故意拿一把武人用的劍羞辱老夫。武人的劍,劍身又寬又厚,沉重異常,哪有書生的佩劍輕靈?

  “江大人哪,你以為取你府中的劍來,就能贏了宋大人?宋大人上過戰場,立過軍功,因功封永銳伯。刀劍無眼,若是稍有差池,你豈不吃虧?”要不怎麽說王直是老好人,直性子呢,這就分說厲害了。

  宋誠笑眯眯道:“刀劍無眼,若是我不小心,在江大人身上扎幾個窟窿,也不妨事。這不就在太醫院門口嘛,抬進去,請徐院正施救來得及。”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可你明知人家威脅,還不能把人家怎麽樣。

  無論是錦衣衛的番子,還是東廠的番子,看江淵都像看一個死人。換作他們當中任何一個,當真動手,會留著江淵嗎?肯定不會。

  跟江淵交好的文官再也顧不得關系暴露於人前,你一言我一語地勸。江淵道:“諸位好意,老夫豈有不知?老夫年少時也曾練過劍,曾立志琴棋書劍樣樣精通。”

  年少時……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都一把老骨頭了,能跟年少時相比嗎?

  王直道:“俗話說曲不離口,拳不離手,你都多少年沒碰過劍了,就別逞強啦。”

  服氣,不服氣不行。文官們佩服王直啊,也就你敢實話實說,我們這麽想,不敢這麽說哪。要不怎麽說王大人實在呢。

  江淵道:“老夫的劍一直掛在書房……”

  “哦,就是你書房中那把青銅古劍?那劍還能用?”又是王直搶答。

  他這一說,和江淵交厚,曾進過他書房的人都想起來了,不就是掛在他書房西邊牆上那把鏽跡斑斑的古劍嗎?所有人心頭浮起和王直同樣的問號:那劍還能用?

  宋誠笑眯眯道:“來人哪,去一趟江大人府上,取江大人的寶劍來。”

  陳春橋應聲而出:“是,標下這就去。”

  “且慢且慢。”王直趕緊攔住,道:“宋大人,江大人這劍能不能傷人且兩說,依老夫猜測,這劍隻可觀賞,不可實戰。不用去取。”取來也不能用哪,白耽誤功夫不是。

  宋誠笑眯眯道:“王大人有所不知,就是江大人的劍不能用,我才讓人去取。”

  實在,太實在了,你用不用這麽實在啊?文官們無語。

  番子們狂笑。

  江淵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陳春橋道:“你立即去取。”

  陳春橋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宋大人說話就是有底氣,以後他也要這樣說話,這才是錦衣衛應該有的風范嘛。他以宋誠為楷模,正想學一學,機會來了。

  “下官是錦衣戶的千戶,

可不是你內閣的書吏,你指使得動我嗎?”陳春橋斂了笑,直視江淵,傲然道。  千戶是正五品武官,自稱下官也是可以的。

  文官們一聽,頓時頭大,哪怕江淵身為內閣大學士,也指使不動錦衣衛的番子,何況陳春橋是千戶?但是,你要不要這麽直白?婉轉點兒,給江大人一個台階不行嗎?

  很顯然,陳春橋用行動告訴文官們:不行,老子就是要這麽直白。

  江淵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自打入閣,誰敢不給他面子,誰敢在他面前不恭恭敬敬?一個小小千戶,竟然敢如此搶白他?

  “老夫打死你個粗人。”江淵一聲怒喝,掄起那把在他看來太過沉重的劍,劈頭蓋臉朝陳春橋腦袋打去。

  陳春橋除了宋誠,會把誰放在眼裡?那是會站著不動任江淵打的主嗎?劍連同劍鞘劈下時,他一隻手握住劍鞘,再用力一扯,江淵立足不穩,直直朝地面摔去,在一片“江大人”的驚呼聲中,臉和地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王直搶上去把江淵扶起來,見他官帽歪了,眼睛眉毛胡子全是泥土,鼻子紅通通的,大概撞在地面上,不知折了沒有。

  “你這是何苦?”王直搖頭。

  俞士悅朗聲道:“皇上,小小千戶竟敢對內閣大學士動手,無禮之極,還請皇上治千戶不敬之罪。”

  內閣大學士論品級,只有五品,可此五品非彼五品,這五品官含金量太高,但凡文官無不削尖了腦袋想搶這五品官當。因而,同為五品的文武兩人打架鬥毆,何必論是非曲直,直接治千戶的罪就得了。

  陳春橋隻用一隻手就讓堂堂內閣大學士吃屎,正得意呢,突然聽俞士悅說要治他的罪,不由睜大了眼。錦衣衛連皇子都能拿,內閣大學士算老幾?

  “俞仕朝,你眼裡還有老夫這個上官嗎?”

  俞士悅話音剛落,楊善就跳出來了,文官們一看,得,都察院自己內訌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楊大人什麽意思?難道不該治這位千戶之罪嗎?”俞士悅反問,大家都在文官陣營,無論如何不能讓武將欺上頭,這是大義,你不幫江淵說話,反而胡攪蠻纏,是什麽道理?

  楊善道:“你眼裡有老夫這個左都禦史嗎?請旨之前,不應該詢問老夫的意見嗎?”

  文官們恍然,倒有一半人同情俞士悅,攤上一個不對付的上司,非要雞蛋裡挑骨頭,確實難受。

  俞士悅卻知道不是這麽回事,楊善這是找機會報彈劾宋誠之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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