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行動是快,可並非無跡可尋,番子來報,顧興祖被抓進位於東安門北面的東廠。
隨著宋誠強勢崛起,他那點過往早被扒了點底掉,就連小時候一天尿床幾次都流傳出多個版本,要好的朋友是誰京城百姓早就如數家珍,顧興祖可不僅僅是被削爵的沒落勳貴,還是武成伯顧淳的祖父,新軍的教練。
顧淳是宋誠的發小。
曹吉祥抓走顧興祖,顯然是經過考慮的。
這是衝著宋誠來,以報讓他倒夜壺之仇了。
東廠於永樂十八年設立,於今已有二十多年,在王振手中成為文武百官的噩夢,王振不在了,百官提起東廠,依然心有余悸。
就這樣算了?當然不可能。
找朱祁鎮,由他下令曹吉祥放人,然後錦衣衛再次被東廠壓得死死的?宋誠嘴角噙了一絲冷笑,他可不是王振那個不中用的侄子王山,得靠王振才能上位。
“列隊。”宋誠下令。
路上突然出現一支氣勢洶洶鎧甲鮮明的軍士,百姓們趕緊避到一旁,再一看,隊首騎棗紅馬的少年長相俊朗,身著麒麟服,便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宋誠。除了他,又有誰這麽年輕便著麒麟服?
宋誠棄馬車而騎馬,風吹在臉上,跟刀刮似的,可他眼沒眨一下,辨明方向,朝東安門進發。
轉了個彎,他依然目不斜視,沒注意一輛馬車避在路旁,藍布車窗掀起,露出半邊臉,正是兵部尚書於謙。
於謙臉上難掩訝色,宋誠帶新軍要去哪裡?可他只是詫異,並沒有出聲詢問。
新軍走到一半,已有人飛報曹吉祥。
來了嗎?
他興奮地道:“宋誠來了?”就怕宋誠怕了,不敢來了,那他的布置可就白廢了。那天被宋誠用夜壺羞辱後,他念念不忘找回場子。這幾年,他一直羨慕王振,以王振為榜樣,盼著有一天能像王振一樣,權傾朝野,成為東廠廠公,算是走了第一步,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嘛,就燒在宋誠身上好了。
報信的人道:“來了,走在最前頭。”
“來了就好。哈哈哈。”曹吉祥得意大笑,羞辱他,是要付出代價的,今天他要讓宋誠成為京城笑話,同時威懾百官。
經過此事之後,東廠將力壓錦衣衛,他再在皇帝面前說宋誠的不是,說不定皇帝一怒之下,會摘了宋誠指揮使一職,一個永銳伯,還不是他要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
曹吉祥越想越開心,情不自禁狂笑起來,東廠的番子們本來緊張得很,見狂笑聲震得橫染的灰塵生簌簌往下掉,人人面面相覷,你知道你招惹了什麽樣的存在嗎?就得意成這樣?
朱祁鎮回京不過兩月,怎麽著也不可能忘了是誰把他救回來的,眼前這位廠公,腦子不會抽了吧?人人這麽想,可沒人出聲說破,又人人實在擔心,於是都往後退了退,恨不得乾脆閃人。
氣氛詭異之至。
曹吉祥笑了一陣,見沒人接聲,連個湊趣的都沒有,不免不滿,道:“宋誠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咱家想怎麽拿捏他就怎麽拿捏,你們怕他做什麽?”
東廠的番子震驚,宋大人是你想拿捏就能拿捏的嗎?你睡醒了沒有?先前稟報的番子見曹吉祥不滿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隻好硬著頭皮道:“廠公還須小心些。”
“啪。”一巴掌落在這個番子臉上,他半邊臉浮起五道指痕。
“混帳,咱家小心什麽?”曹吉祥怒道:“拖下去,
打死。” 多嘴說了一句,就被打死?先前的番子傻眼了。負責行刑的番子可不會傻眼,衝進來把那人拖下去,在院子裡打了起來,粗大的棍子擊打在肉上的啪啪聲,讓余下的番子心膽俱寒。曹公公瘋了,還是少出聲為妙。
那個倒霉的番子慘呼聲越來越低,終至無聲無息。曹吉祥還不解恨,道:“誰敢為宋誠說話,統統打死。”
你也就會窩裡橫。很多番子如此想,只是不敢宣之於口。
這時,宋誠率新軍到了。
宋誠勒馬望了望東廠的大門,在門口望風的番子已飛奔入內報信:“宋誠來了。”
為了不被活活打死,可不敢稱宋大人了。
“來了!”曹吉祥跟打了雞血似的,大聲道:“都給我精神點。”
眾番子無語,精神什麽啊,你又沒讓我們對宋大人動手,再說,你敢嗎?接下來曹吉祥一句話讓他們絕倒:“準備好夜壺。 ”
“一二隊進攻,三隊掩護。”宋誠下馬,下令,一馬當先,撥出腰間火銃,朝大門口闖去。
他不是來作客,而是來救回顧興祖,並且以牙還牙,讓曹吉祥見識錦衣衛的厲害的。
可以說,因為曹吉祥的莽撞,帝國兩大特務機構開始血拚了。這是自有東廠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東安門附近的人們發覺異常,都一臉詫異,遠遠地看熱鬧。
夜壺拿來,裝得挺滿,也挺臭。曹吉祥挺滿意。可他來不及說話,就聽大廠被“砰”的一聲踹開,然後腳步聲響,宋誠衝了進來,身後跟著一群軍士。
新軍們訓練了二十多天,早已不是一個月前的家丁乞丐,這二十多天裡,吃得好,營養跟得上,又高強度訓練,不僅變得強壯,有力氣了,人也自信不少。
東廠的特務機構,平時惡名在外,可真的打起來,哪裡是新軍的對手?宋誠沒有作戰前動員,可新軍們對此卻有清晰的認知。至於事情鬧大後如何收場?那不是他們應該考慮的。
二十多天來,,他們天天和顧興祖相處,他們冒雪跑步,顧興祖就在操場上看著他們;他們冒雪上勾梯,顧興祖同樣在勾梯旁看著他們,他們做得不好,會受訓斥,可他們知道,顧興祖是他們好。
如果說宋誠是他們的偶像,那麽顧興祖就是他們的長輩,長輩被東廠的番子拿了,拚命救出來,不是應該的嗎?
宋誠一聲令下,他們二話不說,一二隊手持火銃分兩列並肩而進,三隊卻從腰間撥出刀,跟隨在一二隊身旁。